第39章 姐姐
“姐姐,我将来要成为一名歌手,你可以陪我一起唱吗?”小团子一样的师倾川趴在师清阳脚边,肉乎乎的小手抓着师清阳的小腿不放。
脸上带着青涩的师清阳抱起了师倾川:“你姐姐我梦想成为一名医生,哎!别哭啊,爱好不能当做工作啊。你要是当歌手了,你肯定烦的不得了。”
“我最喜欢唱歌。”师倾川搂住师清阳的脖子,软软的一团,“姐姐给我唱歌。”
“好好好,你姐我可唱的不好听。”
“月亮是大大的灯,星星是小灯。”
“大大的天是被子。”
“小宝宝啊,小宝宝要睡觉了。”
小宝宝要睡觉了,嘘,
太阳听见了,爬下山,
月亮听见了静悄悄,
星星听见了,给小宝宝讲故事,
姐姐听见了,给宝宝唱歌…
自记事起,就是姐姐拉扯着自己长大,姐姐承担了父母的担子,把自己养大了。那些日子里,姐姐是他的指引者,两个人的小小家庭是那么温馨。
“姐姐…你来了啊…”师倾川蓦然间百感交集,最多的是感动,心里暖暖的,一股热流。
原来你来了啊。
师倾川手心出汗,热乎乎的,他傻傻地笑了几下。颜改听见他的傻笑:“怎么了?笑啥?”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家人关心你真好啊。”
颜改闻言四面环视,师清阳作为医疗小组的不应该是在更安全的后方吗?但一想到师倾川在这里,是不放心自己的弟弟吗。
他知道师倾川是被师清阳养大的,在他还不知事的时候父母就走了,还在上初中的师清阳退学打工,直到被世界联盟发现,随后师清阳带着师倾川离开,回到华夏。
在华夏复学,半工半读考上了医科大学,而回到华夏之后二人便分开了,越走越远。
颜改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师清阳是在乎师倾川的。这么多年,把他抚养长大,与其说是姐姐,不如说是母亲。
“准备好,这次很简单,我为你保驾护航。”
警戒器不断发出尖锐的嘀嘀嘀,一下子把师倾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浑身颤抖、手脚冰凉,眼前的世界出现了重影。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回事?我太紧张了吗?居然幻听了,他耳鸣,好像是体内传出来的声音,沙沙沙…
他哇的一声吐出了血,里面还有一些碎块,是内脏!
怎么回事?我这是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一根筷子戳进大脑,把白花花的大脑搅碎,一摊油腻的白泥。他控制不住地干呕,好像整个世界倒转,头重脚轻,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怎么了?!师倾川!回话!咳咳……咳咳…”颜改察觉到异常立马询问师倾川的情况。好像重山压下,脊柱都支撑不住发出腐朽的声音。
颜改愣住了,他半响才感觉到脸上冷冷的,颤抖着抬起发麻的手,抹了一把,是血啊。
眼眶中布满血丝,毛细血管充血,冷汗直冒,颜改脑中一片浆糊,他恨不得把手指插进头颅里把这该死的脑花摘走,太痛苦了太痛苦了。
基地立马侦测到了两人身体的异常,笑年锦全身的血都在这一刻流尽了,颜改和师倾川已经是濒死状态了。
“快!打开监控!通知前线!”
监控打开,笑年锦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师倾川半死不活的垂下头,如果没有固定装置的支撑,他早已掉了下去。他已经神志不清了,大口大口地吐着血。
颜改情况也不容乐观,眼神无神浑身颤抖,“快!连线单时华!”
单时华心里一惊,他敏锐地觉得发生了什么,心里好想空了一块。他被这莫名的心慌吓到,他要连线颜改。
他要确保他好好的!
另一个连线插了进来,笑年锦慌乱又颤抖的声音传来:“不要连线!颜改和师倾川是被声波影响了,一旦联系上,声波也会随着音频传来!”
单时华好好的,而颜改和师倾川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唯一的不同是颜改和师倾川在通讯!
陈一问询赶来,破门而入,条理清晰地分析:“封锁基地,问题出在内部,这是人祸!”
“单时华,坚守阵地,抵御入侵!”
单时华牙关紧咬,指甲陷入肉里,几道血线划过。他知道,他知道,哥,你一定要平安。
心里焦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单时华却感觉度日如年,心里无数可怕的猜想让他如陷炼狱。
异形出现了,单时华心里却不是以往的戒备,而是庆幸,终于来了,那么早点解决吧!
陈一脸色凝重,师倾川失去意识,生命体征越过红线,他快要死了。
“快切断通讯!”笑年锦嘶吼着,陈一声音低沉:“切不断,声波影响到了驾驶舱,能维持着监控已经尽了全力了。”
“看情况,声音是从师倾川那里传过去的。马上让一队人穿上防护服进行营救。”陈一知道这根本不现实,连身体强于正常人四五倍的驾驶员都无法承受其冲击,军人,也是肉做成的人。
他清楚地知道这一队人可能来舱门都打不开。“准备战机,我去营救。”
“等等!你看是师清阳!她…她!”
沉肆在与异形缠斗,他害怕波及后面的颜改和师倾川,机甲战斗产生的风波足以阻断所有人的脚步。
他必须慎之又慎。
后方的人员立马组成了一队人马,徐水带领着二十人救援颜改和师倾川。他掩盖着内心的不安,他知道这一去可能回不来了。
“全体都有,穿戴好防护服,我们的任务是营救驾驶员,不惜一切代价!”
他带着二十一人驾驶着中型机甲前往了一片狼藉的战场,中型机甲只能说是一种长相怪异的车。
“队长…我有些怕。”是一个小伙子,年纪轻轻,主动请缨参与这次任务。他悄悄趴到徐水身上说:“早知道来之前吃顿好的了,不该跟我妈吵架。”他声音很小,除了徐水没人听见。
说着说着,他哭了出来,他也不过才二十,他和徐水兵分两路,分开营救。这次营救都是选择了身体素质最好的人。
年轻的兵不敢让其他的人发现自己的不安惶恐,他只敢跟徐水说。
徐水安抚着小兵,“哭吧,哭吧,记住现在可以哭,但是一会儿就不行了。我们必须要完成任务。”
“骨头断了也要往上爬,不仅仅是因为要救的人多么重要,而是因为他是我们要守护的人民。”
“现在哭吧。”他把小兵拥入怀中,胸口一片湿润漫开,小兵哭着哭着不哭了,他抬起头,目光坚定,是是最纯真的信仰。
“作为一名军人,我一定会保护好人民群众。”
满车的人赤诚的心火热灼烧。
“队长!你看!一个女人!她在…”
徐水迅速凑过去看,显示器放大了数十倍,天空中无数战斗机其中的一架。
不同的是一个女人正在探出窗外,半个身子悬空,黑发凌乱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是一个不那么清晰的人像,徐水却看出来了一股毅然决然。
窗里探出了一只手要把女人抓回去,女人看准时机凌空一跃,像是一只轻巧的燕子飞舞空中。
师清阳在那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是小川出事了!战斗机驾驶员也告诉了她,她的弟弟,出事了,而且快要死了。
师清阳知道没有人能靠近那声波辐射的区域,正常人连踏入那个领域都无法做到,但是如果是一个经过改造,身体素质异于常人的人呢。
想都没想,她翻出了座位下的滑翔装置,不出三秒她便穿戴好了。
“你要做什么?!不要出去!”
“我要去就我弟弟。”
“不要…”
说的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刮的耳朵刀割一样疼,她想:好疼啊,你受得了吗?
滑翔翼方向调整,她被风托了起来,她正在偏离航向,她决绝地隔断了系带,滑翔翼和她脱落。
就像是鸟儿失去了翅膀,她感到了失重,人倚靠大地而生,离开了大地,人是会恐惧的。
这疯子一样的行为惹来无数人的惊呼,师清阳什么也听不见了,她疯狂的赌博最终她赌赢了。
她成功降落在机甲的手臂处,没有下脚的地方,她整个身子全部依靠扳着边缘凸起的部分。
全身使力,身体的极限被打破,她窃取了力量让她可以在机甲身上攀岩。
指甲劈裂外翻,五指连心钻心的疼她感受不到,越来越近前额的疼痛更加剧烈,嘴里尝出来了苦味和腥味,喉咙被上涌的东西堵住,她吐出了血,鲜红的血。
她痛苦地干呕,泪流满面。
爬不动了,可还是要往上爬。
手好疼啊,把手割了吧,还要往上爬。
那是她亲手养大的弟弟啊,那么的小,软乎乎的胖娃娃,喜欢咬姐姐的手,软软的小肉肉。
我把你养大,我教你说话,
你说的第一句话是姐姐,
宝宝啊,多久没叫你宝宝了,
我永远的宝宝,
我为你唱歌送你进入梦乡,
我牵着你的小肉手,
一个大脚丫一个小脚丫,
那是你第一次站起来,
你站都站不稳却还是要来抱着我的腿,
小川,不管怎样,我永远爱你。
那是她养大的弟弟,那是她养大的孩子,那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那是她的宝宝啊。
她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却还记得继续爬,继续爬,马上就到了。
马上就到了,小川,
马上就来了,小川,
等着姐姐。
鞋已经磨破了,身上也有了无数的伤疤,是被凸出的部分划到了。手血肉模糊,机甲上一道道血渍是她所付出的一切。
我好疼啊,我这么疼了可以让他不要那么疼吗?我这么痛苦可以让我救到他吗?
是折磨,是磨练,让我一个人承受吧。看着自己深可见骨的手,她想:幸好不是小川的手,不然他怎么弹琴。
“医生的手最重要了,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好你这双手,你可是医科圣手啊。”
这双手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青筋暴起,布满伤疤。
“姐姐,你肯定练了好几次了,小心腱鞘炎。”
“姐,我想学音乐,我也要保护好我这双手,虽然有笛子、萧,但是我更喜欢弹奏琴弦时的感觉。”
黑发被绞进机器里,她扯断了头发,眼中是一往无前的狠。
到达了顶峰,影响到达了顶峰,她只觉得全身都被拆开重组,一颗颗粒子分散又重新变成她。
一把刀在体内肆意地搅动着内脏。
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前面就是驾驶舱,她咬着舌头,喷出一口血,意识清醒了些。
背后是她拖动不堪身躯留下的血迹,她佝偻着身体。生物角度上,人都是单独的个体,你的本能会驱动你逃离死亡。这是生物的本能。
师清阳身体破败不堪,漂亮妩媚温柔的她和现在判若两人,她现在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驾驶舱位于机甲头部,她拼尽全身力气任然无法打开舱门,她绝望了,透支了一切还是无法做到吗?
“小川…小川…小川…开开门…小川…开…开门…咳咳…”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师倾川还清醒着,她无法…无法再进一步了…
小川…快开门啊!我无法前进了…
“小川,开门啊,开开门。”
“我不,谁知道你是不是妖怪假扮的,哼。”
“小川,我是姐姐啊,你姐姐,你亲亲的姐姐,快开门。”
“哼,我不。”
“小川,开门吧,姐姐是真的姐姐啊。”记忆里她的下一句应该是:“姐姐不会骗你哦。”
“小川…开…门吧,姐姐…打…不开…门了…”
姐姐?!
师倾川突然惊醒,迟钝的大脑运作着,他仔细分辨着,是姐姐的声音,他像是个孩子一样对着家长控诉着满腔的委屈。
“姐姐,你…来了。”
“我好累啊…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姐姐…你回答我啊…”
电流刺啦声音响起:“师倾川,她太累了,她…她现在就在舱门外,她说让你开门。”笑年锦掩目,声音沙哑。
“下面靠你了。”救援的队伍才赶到,还在攀登,她却以凡人的身躯创造了奇迹,冥冥之中,她和师倾川似乎有这联系。
她唤醒了师倾川,救援支队无法使用升降装置,只能依靠装置攀登,恐怕无法赶到。
师倾川一声声呼唤着姐姐,是最纯粹的寻求长辈的安抚。他的四肢像是骨头被打碎重新组装。步路蹒跚。
摇摇晃晃,看不清眼前事物,他被绊倒在地,他爬起来,他在寻找师清阳,内息是满满的热和感动。
他听见了姐姐的声音,他感觉他得到了一整个世界。
姐姐过来想必很费力吧,对不起,姐姐,我现在去找你,我不该说话伤你的。姐姐,我们要好好的,姐姐,我可能驾驶不了机甲了…
“姐姐…我…打不开。”他瘫软地倚靠在舱门边,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根本无法打开舱门。
“我…我…打不开…”
好像时间倒转,回到了从前,他躲在小屋内,不给姐姐开门,姐姐温柔地哄他,他却怎么也打不开门了。
那小小的门,姐姐从那头听见了他的哭声,姐姐焦急地踹开了房门,姐姐是无所不能的,现在信我了吧,她温柔地笑着。
“姐姐…我打…不开…”他神志不清,模模糊糊地想姐姐肯定会从天而降,打开门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她…打不开了,师倾川要打开门去她那边吗?”
师倾川想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自己打开这扇门,那次是姐姐打开了门,这次轮到他,他要打开这扇门去姐姐那里。
他爆发出全部力量,沉重的舱门缓缓开启,师倾川再也坚持不住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和意志去在模糊的世界里搜寻一个人影。
她很好认的,长发飘飘,很高的。
模糊边缘不清的世界里,他看见了一抹鲜艳的红色,是姐姐。
他肯定,那一定是姐姐,姐姐是无所不能的,所以她一定知道自己看不清了,所以穿着红色衣服好让他辨认出来。
他踉跄着跪倒在地,他安下心失去了意识。我听到了你的声音,我打开了那扇门,我出现在你面前,就像多年前你一样。
是最孤冷最悲痛的风,师清阳靠在舱门口,师倾川记忆中美丽的姐姐,长发凌乱参差不齐,头皮渗出血,指甲断裂,衣服破烂,不再是师清阳了。
她爱他就像是父母爱着孩子,
他爱她就像是孩子爱着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