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错误
我想要做些什么,
或是我就是要做什么,
姐姐,你是我的家人,
姐姐,我恳求你,
姐姐,我希望得到你的肯定。
师倾川皱着眉头,一时不知道怎么是好,他没想到姐姐会在这里,他该怎么和她说?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姐姐难过,他为难的想。
他皱着眉,面色凝重,像是一尊忧愁凝作的雕塑,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师清阳。单时华给他带路,他心不在焉。
他总觉得师清阳不会善罢甘休的,她肯定回来找他,他脑子轰的一声炸了,他就像是被推倒了悬崖边,万丈深渊般的恐惧将他席卷。
他惶恐不安,惴惴地想:她会怎么说,会说你怎么又让姐姐失望,你为什么要来?
师倾川看着莹白的灯,一时看什么都挂了一层凄凉的色彩。
果不其然,师清阳正待在他宿舍门口守株待兔,老虎越过一旁懵懵的单时华,优雅地拽走了师倾川这只肥兔子。师倾川把他那忧愁水雾弥漫的杏眼露出来给单时华看,可单时华是个不长眼的,他有着野兽一样的直觉,单时华只觉得这事自己不掺和最好,不去看师倾川的小眼神。
师倾川的心里就像有个人在擂鼓,咚!咚!他牙根泛酸。他小心翼翼抬头看师清阳冷冰冰的脸,看她脸色不好,心里大呼不妙。
师清阳缓缓开口:“回去吧,你还是未成年,还有一次机会。回去吧,我真的不想在这里看见你。”
“那我可以去其他地方。”
师清阳眼中冷光直刺:“你不要参加这个项目,我说的是你不能,你永远不能来。你马上收拾东西回去,后续我会处理。”
师倾川咬着牙,冷汗直冒,他有点不敢开口,他不敢忤逆师清阳,但他知道,这次听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口的勇气了。“我想留下,姐,我想留下…”
师清阳怒火中烧:“留下!你能做什么,你十六了,你如何去适应!他们从未中断过,而你离开过一次,你就别想回来了。”说着,她又冷静下来:“回去,你说最后一边回去,你怎么挥霍、怎么糟蹋你的剩余时间我不管,你怎么成功,你是成绩第一,是考上名牌大学,还是找到对象结婚,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为什么要回来?!”
师清阳的阴晴不定让他惧怕,他开口,被师清阳打断,“说话!你说啊!说啊!”
过了十几秒,很漫长,师倾川这十几秒的每一秒都记得很清楚,很短暂,短到他想不出来说什么。
师清阳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说不出来,你这辈子只能是正常人,哪怕是个天才,也只是普通人中的天才。”她的话语让师倾川窒息,他被大山压着,压的五脏六腑挤在一起,他差点喘不过气。
姐姐,你永远压我一头,姐姐,你永远命令我,姐姐,你永远看不起我,姐姐,你永远说不能,姐姐,你永远蒙住我的眼,姐姐,我看不见,姐姐,我怕这世界,姐姐,我想去看看,姐姐,放手吧……
姐姐,听听我的话吧,
姐姐,不要再否决我了,
姐姐,你多在乎我吧,
姐姐,我的姐姐,我的唯一的家人,
我的姐姐,我的,姐姐,
姐姐,我是你弟弟,我是我,
我们是两个个体…
恐惧是愤怒的导火索,师倾川他终于要把这遮天蔽日的天掀起。“姐姐,你是你,我是我,你是我的姐姐,我是你的弟弟,你是我的家人,我是你的家人,你是你,我是我,你不是我,我不是你。”
师清阳怎么会不知道师倾川的意思呢,她似乎惊讶于弟弟的反抗,霸道的□□者遭到了忤逆。“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命令你。”
师倾川在哭,他难过于伤到了姐姐的心,他彷徨于自己居然说这种话,“姐姐,你总是不听我的话,你说让我干什么我就必须干什么,姐姐,我是你的弟弟,我是我,我不是你的下属,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你听听我说,你也多看看我。”
“我一直不敢说,你永永远远是我的姐姐,我希望…我想让你认可我、承认我。”
师清阳眼里慢慢地布满阴翳,她残忍的说:“我…”开头很轻,轻到师倾川听不到,她再次开口,那么残酷,那么冰冷,“我是你姐姐吗?你不听话,你在用刀子刺我!”
她决绝地离开,师倾川想:“姐姐,你在用刀杀我。”那冰冷锋利的刀压着他脆弱跳动的大动脉,冷到动脉里的血都冷了,浑身的血都冷了,“姐姐,你在杀我啊。”
师清阳的冷酷坚持不到半秒,她崩溃的哭出声,声音沙哑粗涩,她一直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川,对不起,对不去,我不想这样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是家人啊,何时成为了刀剑相向的敌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既然觉得对不起他,那你就放手吧。”颜改看着抱膝痛哭的女人说:“你折磨他,你痛苦,他也痛苦,不如放手。”
姜怀玉掐掉烟,手一指,“去吧,安慰安慰小朋友吧,她我会好好说的,女人懂女人,有弟弟的女人更懂彼此。”
颜改走了,姜怀玉等着,等着师清阳哭够,她不安慰,她不柔情。她就是用又冷又硬的冰做的。“起来,走廊上哭难看。”
师清阳站起来,除了她哭的通红的鼻尖和眼,她好像又从新坚强起来了。
两个女人交谈,师清阳痛苦地说:“我在逼迫他,我知道他很痛苦,但我宁愿看着他痛苦,也不愿意他来这里,我是错了,我那怕是无颜面对父母,也不让他来这里。”
“你们好像是仇人,我差不多能感同身受一些。”姜怀玉说:“我就像是推着他们前进,我引着他们走向我所期望的方向。当然我是罪人,是罪犯,我有时在想我这么做是对的吗?但这世界的对错是没有界限的,或许我是对的,或许我是错的。我自己就已深陷其中了,我如何退出。我连我都不在乎,我是骗子,我是罪犯,我做了就已经做了,无法后悔,时间不会后退,只会前进,不惜一切代价的前进。”
“你这话说的真有意思,你我都在这场对决中,谁能退出,谁也不能。但至少小川他可以,我做错了,我知道,我甚至知道这一切的原因都是我,但我不会让他留下来的。”她说话很轻,轻的像是羽毛飘过耳廓。
“那结果你自己承担。”姜怀玉叩叩师清阳温热的胸膛,“你能承受住,里面的能承受得了吗?你真无情啊。”
师清阳胸口沉闷的钝疼,像是钝刀子在胸口来回地切割,一下一下,只刮下来一点点血沫,酸涩。“这罪,这愧疚我记一辈子,我不会忘。人之所以是人,因为人会考虑很多没有意义的事情,人有很多想法,有事,人总想她能掌控所有,掌控自己的命运,掌控别人的命运,我不是神,我是人,我就是卑劣的人,我不在乎。”
姜怀玉冷笑一下,“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过错,只会一错再错,哪怕知道那是个错,但错已经发生了,会有人补救吗?不,只会是,一个错接一个错,不断错下去。”
错误最开始谁知道那是个错误,正如正确开始时谁知道那是正确。
走吧,走吧,继续走吧。错误的齿轮走在正确的轨道上,走吧走吧,哪怕明天是个错误。
颜改看着呆滞的单时华,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进去看见了师倾川,他心疼地抱着这个无声哭泣的小孩,他连哭都是无声的,身体僵硬的像是块冰,冰在融化时是冻人的,抱着他,颜改自己都要被冻僵了。
师倾川轻轻推了推颜改,细声细气道:“谢谢你,我想自己静静,真的很谢谢你安慰我,我现在想自己待着,谢谢你。”
这孩子怎么这么生分?明明之前那么热情,现在又拒之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