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北区02号星。
研究院内此刻已经黑了大半, 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但还有几个实验室正亮着灯加着班。
某间实验室内，面对着一串数据的女人无聊地扯乱了一头长发, 一边往嘴里塞着零食, 一边偶尔伸出一根手指头，随意地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句“进来”还没说完, 门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外面的人脚步如风，很快走近了。
女人不耐地扭头, 原本圆形的瞳仁飞快地拉长, 与身后人对上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金色的细长瞳仁。
眼白的部分也染上了几道黑色的花纹。
她并非人类。
看到后面的人, 她有些惊讶：“院长？你不是休假了吗？”
万年死宅易院长铁树开花, 竟然主动休了年假，这一则大新闻早就在研究院内部传遍了。
女人说着挑眉，上下打量了易星移几眼，问道：“不会是什么人假扮的吧？”
“白教授。”易星移没有跟她废话, “请你帮忙看个东西。”
当他这么正经地叫人的时候, 就是真的有事了。
白教授放下手里的零食，擦了擦手，没再调侃什么，跟着站起了身。
是星球又要爆|炸了还是又有外族入侵了？
白教授在心底估摸着这次的“有事”程度, 一边默默摆正了态度，提高了警惕。
没多久易星移就停在某间实验室前, 这间屋子空置已久, 但作为院长, 他有权限打开所有的实验室。
内部空间很大, 除了四面的书架和一侧的桌子仪器以外, 再摆下几张大床也绰绰有余。
——但这也绝不是易星移真的在实验室放床的理由。
白教授站在门口，盯着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少年，愣了好一会儿。
她有点不敢认，所以多看了好几眼。
那好像……是陆指挥官家的儿子吧。
虽然那个孩子几乎没来过研究院，但怎么说也是陆指挥官的儿子，没见过面也看过照片。
当然真实的原因不是单纯的八卦，而是他们不敢拿陆指挥官切片，但儿子么……
或许会好说话一点吧。
不少人暗中打着类似的主意，也多多少少关注过这位被称作“最强人类”的战神的儿子。
可惜事实证明，战神优良的基因似乎并没有传承到儿子身上去。
甚至有人偷偷摸摸地给他们做过亲子鉴定。
结果令人遗憾——或许陆指挥官才是基因突变的那一个，做儿子的那个只是回到了正常水准。
虽然很多人颇为失望，但也有不少人没有完全失去兴趣——开玩笑，那可是陆流风的基因啊！
只是碍于陆指挥官过去的威名，多数人也只敢想想而已。
白教授不确定院长有没有同样的“兴趣”，但她现在确定院长至少肯定很有勇气。
直接把人家儿子绑上门，不管之后会不会面临陆指挥官的千里追杀，至少这一刻院长勇猛的光辉格外的闪耀。
白教授用一种敬仰中混着几分担忧的神情看向易星移。
易星移扬了扬眉，没去费心猜测她在想什么，研究院里的正常人才是少数，如果不是担心离得太远会对陆辞夜的身体有影响，他甚至压根不会把人带过来。
他直接勾了勾手指，那团包裹着小虫子的水团便朝他们这里飘了过来。
“这是什么？”易星移问向这方面的专家。
白教授回过神，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水团片刻，脸上渐渐浮现出几分讶异的神情。
那并不是单纯地觉得这个东西稀有。
倒像是……惊奇于这东西会出现在易星移手里。
“这是双生虫。”白教授没有卖关子的意思，但在易星移面前说起来的时候，语气还是难免有些古怪，“换做人类更能理解的说法的话，也可以叫做情蛊。”
放在超自然力量的大类里来看，也不过就是一种强制操纵精神的道具。
——原来如此。
易星移的眼前豁然开朗。
白教授先入为主以为是易星移找到的，看他脸色沉了几分，才隐约感觉不对。
她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眼昏睡的陆辞夜，猜出了一半：“是这个孩子？”
易星移点了点头。
白教授有些惊讶：“这孩子魅力这么深么，有人迷恋他迷恋到这种地步？”
易星移抓住了重点：“有人迷恋他？”
事实上应该反过来才是。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但从陆辞夜的反应来看，分明就是这东西导致了他对三皇子不正常的迷恋与信赖。
至少也是原因之一。
白教授解释：“‘双生虫’，叫双生就是因为这个种族的虫子都是成对出生，从降生起就同生共死。”
“这种虫子很脆弱，通常都会寄生在别的大型生物身体里，雌虫出于繁衍的本能会释放一种激素，促使宿主去接近雄虫的宿主，并且顺从对方的要求，很多人会把这种感觉误认为是爱情。”
“雄虫正相反，虽然不会产生迷恋的错觉，但是承担了保护伴侣的职责，一旦伴侣死亡，它们也会随之死去——如果跟宿主融合得过深，同样的效果也会作用在宿主身上。”
换而言之，那个被控制着产生迷恋情绪的人一旦死去，被他迷恋的人也很有可能会死。
这就说明不是三皇子干的。
三皇子还筹谋着自己未来的伟业，绝不可能让自己平白背上死亡的风险。
易星移思索片刻，先问道：“有没有可能是意外？”
白教授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想了想，给出了否定的的答案。
“可能性不大，对于这种虫子来说，人类是智慧型生物，太过于理智，而且宿主自身的力量也会对它们产生威胁，并不是理想的寄宿选择，通常它们都会更倾向于选择智力低下受本能驱使的普通野兽。”
“我见过的少部分例外，就是某一方单恋至深爱而不得，才会选择这种手段。”白教授顿了顿，委婉地说道，“不过通常结局都非常惨烈。”
同时对三皇子和陆辞夜有恶意。
易星移很快做出了判断——对陆辞夜也可能是出于利用，或者二者兼之。
“从哪里可以找到这个东西？”易星移继续问。
白教授摇了摇头：“很难了，这种特性其实并不适合种族的繁衍，所以这个种族已经几近灭绝了，我上次见到还是三百年前的双星上，那里跟一三七可是隔着几百个星系呢。”
常年生活在人类社会里的易星移都对此闻所未闻，足以见得这个东西的罕见。
不会是土生土长的一三七星系或者从母星迁徙过来的人。
调查档案这种事并不需要易星移亲自去做。
他只是顺手就给陆流风发了一条新讯息。
随后他看向仍然昏迷着的陆辞夜，他能够感觉到对方并无大碍，但还是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取出来会有什么影响吗？”
白教授看了一眼：“这个应该还小，没两年，还没融合彻底，惊慌状态下释放能量可能导致魔力失控，但只要控制住了就没事，也许还会有点头晕目眩想吐之类的副作用，不过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易星移彻底放下心。
然后就是这个小虫子的处置问题。
柔和的水团里，小虫子惊慌地鼓动着翅膀，有些不安地撞来撞去。
现在肯定不能让它死。
虽然白教授说这个虫子还小，但死亡风险毕竟还是有的。
易星移已经有了些想法，最后问白教授：“两只虫子之间能互相感应吗？”
白教授点点头：“情绪波动起伏特别大的话，双方都是能够感觉到的，不过放在类人的智慧种族身上并不太明显，因为这一类生物都比较理智克制。”
易星移冷淡地勾了勾嘴角：“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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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一些迷雾被吹散了。
陆辞夜在小陆的记忆里看到了被他自己遗忘掉的某一部分。
三年前。
小陆还是中等学院的学生，还剩一年快要毕业的时候，学院里转来了一位新生，成了学生们当中热议的话题。
转学并不常见，更何况还是个长得挺好看的新同学。
小陆并不喜欢那个新同学，但身边总有人提起，那时候他身边还有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他也不好意思总去扫别人的兴，便被迫听了一些。
新同学叫云生，虽然也生在主星，但却是在很偏僻荒芜的村镇上长大，一开始很多人叫他土包子，不过很快他就凭借着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了很多人。
可惜热闹只有一阵，也许是因为云生并没有觉醒异能，在周围一片的异能者当中显得格格不入，于是渐渐就没有很多人再去关注他。
小陆没觉得奇怪，毕竟人们总是本能地追逐强者，而且他也并不关心那个新同学。
某一天上理论课，小陆坐在窗边看书，身后的同学悄悄戳戳他的背，示意他看外面。
斜对面稍远些的地方就是校门口，往教室这边走就是一片小树林，他们教室在高处，低头朝下看，就能越过枝杈，清晰地看见校门口的景象。
那位长得我见犹怜的新同学站在校门口，一身朴素的白衣，与对面雪白的高档礼服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两个阶级迥异的人却走在一起。
新同学挽着身边人的胳膊往前走了几步，同时后排同学的声音也传过来：“三皇子诶，这是又找到新欢了？”
三皇子的新欢旧爱可以成打记，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大新闻。
小陆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随口敷衍了一句：“也许吧。”
同学却抑制不住八卦的心，不由追问：“听说你父亲有陛下的特许令，可以随意进出王宫，是真的吗？你有没有进去过？”
小陆说：“有那么几次吧。”
同学问：“有没有见过其他皇子？我听好多人说也许三皇子以后会继承王位呢。”
小陆张口就说：“不可能。”
同学不解：“为什么？”
他脸上虚心求解的神情太过浮夸，但小陆却被逗乐了，好心情地多解释了两句。
“因为他不够突出。”小陆选择了更委婉一些的说法。
大皇子和二皇子比最小的弟弟要大上好几轮，年纪更长的那个甚至已经抱上了孙子。
老国王身体依然硬朗，未曾立过储君，也没有任何迹象说明他一定会立自己的儿子为继承人。
孙子、曾孙子同样也在他的选择名单里。
三皇子不上不下，论根基经验比不过兄长、论颜值情商比不过侄子，就连在逗乐老国王这件事上，他还不如侄孙能干。
唯有一颗外露的野心足够醒目。
然而老国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就是默许了。
小陆不懂那些政|治上的弯弯绕绕，他父亲也并不参与这些没有硝烟的斗争，连带着小陆也总是远离漩涡中心，王室众人里，反倒只有老国王见得最多。
他跟三皇子并不熟悉。
在三皇子之前，小陆先认识了云生。
某个雨天里，云生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屋檐下，外面天色渐黑，楼里楼外已经看不到人，只有小陆有东西落下，临时折返回去拿东西，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他。
那一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像是在说“我需要帮助”。
但小陆本能地厌恶他、恐惧他，对上那一眼的刹那便触了电一般，惊慌收回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雨里。
后来跟他关系不错的同学语重心长地劝说他待人不要有偏见。
哪怕就在几天前，他还在跟小陆私下吐槽，说那个新同学除了脸没有什么其他特长，倒是挺会勾男人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一身“本事”。
小陆之后又跟云生断断续续地见了几面。
但无论见多少面，他的本能厌恶只会越深，而难以削减半分。
倒数第二次是被反锁在一个旧仓库里。
两人被迫困在一处，云生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小陆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之后他渐渐平静下来。
云生问他：“你为什么讨厌我？”
小陆回答说：“因为你身上有讨厌的味道。而且，你不也很讨厌我吗？”
云生脸色一僵，随即甜腻的笑，眨着眼睛满脸委屈和无辜：“不会啊，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小陆一字一句地说：“你恨我。”
云生僵住脸，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拉下去，只剩下不加掩饰的冰冷。
即便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小陆依然厌恶着他。
他每靠近一点，小陆就不自觉地往后退一点，仿佛迎面而来的是什么肮脏的垃圾。
就在那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
后来小陆才知道，那是学院里饲养用于实验和上课的异种出现了暴动，一小部分逃了出来，撞塌了一栋楼。
但那时候被困住的人一无所知。
仓库的门被人为从外面锁上，所有通讯信号都被屏蔽，小陆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
要跟讨厌的人死在一起，这让他觉得有些反胃。
他试着去敲击门锁，云生就在他背后不冷不热地看着。
然后，就在下一波震感来袭的时候，他猛地扑上来抱住小陆，身体瑟瑟发抖。
“我好害怕。”他大概是这么说的。
小陆几乎下意识地就将他甩开了，云生跌到地上，而小陆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随之而来是剧烈的心悸。
他以为那是自己的本能反应，平复下呼吸之后，便没有再放在心上。
在他再一次转过头的时候，有人从外面打开了仓库的门，正对上他的视线。
两人齐齐愣了愣。
随后门外那个衣着华贵彬彬有礼的男性温声问他：“你们没事吧？听老师说你们不见了……”
小陆呆呆地盯着他看，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