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太好了,你没事……”
陆惜恬从来没有发觉自己竟然会如此害怕噩梦里的场景演变成现实。
这种恐惧感就像梦魇般牢牢地摄住她,她刚才在车里的时候就一直试图让自己冷静,但等到这会儿看到他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顾不得自己模样狼狈和男女有别,她扑上前就抱住了他,就像是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
第二次了……
陆惜恬扑上来抱住他的时候,岑嘉州的脑海里就闪过这丝念头,他呆怔在原地,身躯骤然变得僵硬,感觉躯体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他其实非常畏惧跟人亲密接触,下意识地想将她推开,但下一秒他就听到了怀里的人压抑的呜咽声,他的动作骤然顿住。
自从做噩梦以后,陆惜恬哭的次数有些频繁,在他面前就已经发生过两次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只要跟噩梦有关的事情,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陆惜恬抱着他,抛开了所有关于性别和情感的因素,心里只觉得无比庆幸,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没事,这场暴雨和路上的警车都与他无关,太好了……
陆惜恬感觉自己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后,就松开了他,她一松手,就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眼前的男人面色涨得通红的模样。
岑嘉州僵硬拘谨地立在原地,像牛奶般白净的脸庞染上了绯红颜色,他的手垂放在身侧,紧紧握成了拳头,像在极力忍耐什么般,他的薄唇紧紧地抿成一道平直的线。
陆惜恬看到他这模样,后知后觉的脸红起来,突然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的行为,她抹了抹眼睛,看到自己将他身前的衣服都蹭湿了,她张唇刚想跟他道歉的时候,忽然打了个喷嚏。
岑嘉州一顿,僵立在原地,眼角瞥见她的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他捏紧了手,迈开冰冷僵硬的腿脚,转身往浴室走去。
他从浴室里拿了条干净的毛巾出来,重新走到陆惜恬跟前,伸长了手臂将毛巾递给了她。
陆惜恬看到递到跟前的毛巾,她抬起视线,就看到眼前的男人没有看她,侧着脸注视着地板,伸过来的手拿着毛巾微不可觉地颤抖着,她心里蓦地一软,张唇道:“谢谢……”
她接过毛巾之后,岑嘉州立马就将手缩了回去,两人面对面站着,氛围变得尴尬起来。
外面的暴风雨还在持续不停地肆虐着这座城市,陆惜恬不确定噩梦里发生的事情会不会在今晚变成现实,想到自己刚才担惊受怕的模样,她忽然下了个决定。
“岑嘉州……”
听到她忽然喊自己的名字,岑嘉州眼皮微动,从很早之前他就意识到了,她念他的名字时音色总是软软糯糯的,有种莫名的好听腔调。
“我今晚可以在这里留宿吗?”陆惜恬问,她决定今晚留在这里守着他,直到暴风雨结束。
闻言,岑嘉州微愣。
虽然他们之间不像刚开始那样陌生了,但陆惜恬和他毕竟只是雇佣关系,这个请求怎么听都不合理,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因此很快就为自己找了个合理的解释:“外面的暴风雨太大了,我现在回去可能不太方便……能不能让我在这里待一晚?”
岑嘉州没说话。
陆惜恬眼巴巴地望着他:“就一个晚上,我可以不用睡客房,让我在客厅待着也行。”
岑嘉州听到她说完这话后轻轻地打了个喷嚏,他犹豫了小半晌,没问她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间点冒着暴雨跑到这里来,也没问她刚才的奇怪行为,而是指着浴室的方向对她道:“先……洗个热水澡。”
听言,陆惜恬弯起眼睛:“谢谢你,你真的太好了!”
“……”
岑嘉州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脑袋,他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往房间走去。
陆惜恬看着他进到房间后将房门关上,她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今晚她只要留在这里守着他,确保他不会离开这间屋子就可以了。
这场暴风雨快结束吧,陆惜恬觉得自己的心脏真的再也承受不住一次重压了。
她浑身都湿漉漉的,衣服沾湿了雨水紧贴着身体,难受极了,她走到玄关的鞋柜前,将湿淋淋的鞋子先换下来,她走进屋里想洗个热水澡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衣服,她站在客厅里踌躇了好一会儿,不好意思让岑嘉州给自己拿换洗的衣服,原本想用毛巾把自己擦擦就好了,可浑身湿湿黏黏的,她最终还是走进了浴室。
浴室隔壁有烘干机,陆惜恬将湿透的衣服换下来后,先洗了个热水澡,她用浴巾把自己裹住,把衣服洗干净后,准备用烘干机吹干,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是谁?”陆惜恬停下手里的活,转头看向浴室门,“岑嘉州吗?”
外面没人回应。
陆惜恬将浴室门打开了道缝隙,就看到六号站在门外,外面没有其他人了,她看到六号手里端着套衣服,愣道:“岑嘉州让你来给我送衣服?”
六号摆动着脑袋点头,身前的屏幕显示:新衣服,没有穿过。
“谢谢……”陆惜恬没想到岑嘉州特意给自己找了套换洗的衣服,她将浴室门敞开了些。
六号的摄像头开着,岑嘉州就看到浴室里的女生裹着浴巾,露出肤色白净的肩颈,肩头圆润小巧,浴巾的长度短,只堪堪遮住了部分大腿,底下是一双笔直纤细的腿……他像受到什么惊吓似的,红着脸手忙脚乱地靠着椅子后退了几步,随后又突然反应过来,他连忙将影像切断。
他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身旁的架子,‘砰’一声,架子上的物件都掉了下来,岑嘉州呆坐在椅子上,低着脑袋,脸颊红彤彤的,这阵红润一路蔓延到脖颈和耳根,整个人像只煮熟的虾,害羞得恨不得将全身都蜷缩起来。
陆惜恬在浴室里把贴身衣物都吹干了,她换上了岑嘉州专门派六号送来的衣服,衣服是休闲的长袖和长裤,男款的尺码,被她穿在身上显得宽大,衣服上还有淡淡的清香,像是他身上的味道,陆惜恬忽而感到一阵没来由得脸红心跳。
她原本想在客厅待着,可离开了浴室后,就被六号引领着去到了上次留宿的那间客房。
直到躺在床上入睡前,陆惜恬都没再见到岑嘉州的身影。
室外的狂风暴雨没有任何停歇的迹象,像汹涌的风浪似的袭击着外面的世界,偶尔伴随着几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声,陆惜恬躺在漆黑的室内,听着外面的雷声轰响,心头隐隐有些发颤。
想到梦里的场景,心里还是不太安宁,陆惜恬忽然想到自己今晚的任务是要守着他,而不是安然躺在这里睡觉,她倏地掀开被子起身,毫不犹豫地抱着枕头被子来到了岑嘉州的卧室门前。
她轻轻地敲了敲门:“岑嘉州,是我……”她将耳朵贴在门板上,询问道:“你睡了吗?”
卧室里没有任何动静。
陆惜恬刚要继续敲门的时候,面前的门突然打开了,把她吓了一跳。
卧室门是自动打开的,陆惜恬在门外等了会儿,才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进去:“打扰了……”
岑嘉州从床上坐起来,他将床边的台灯打开,就看到陆惜恬抱着枕头被子赤着脚走了进来。
他轻轻地皱了皱眉。
陆惜恬看到从床上坐起来的人,轻咳了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岑嘉州看到她抱着枕头和被子出现时确实有些意外,搞不懂她在打什么主意,他淡淡摇头。
陆惜恬发觉自己只要看到他不安的内心就能平静下来了,她挠了挠脸颊,硬着头皮说:“是这样的,我有点害怕外面的打雷声……咳,今晚能不能让我睡在你房间的沙发上?”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显得她脸皮特别厚。
她话音刚落,老天爷配合地打了个响雷,剧烈的‘轰隆’一声,陆惜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撒谎感到良心不安,还真的被这道雷声吓了一跳,她的身躯明显地抽搐了一下,变相地加深了谎言的可信度。
岑嘉州不知道信没信她这番话,房间沉寂了半晌后,陆惜恬听到他开口:“沙发不舒服。”
“没关系的。”陆惜恬搂着枕头被子继续挠脸,厚着脸皮道:“打雷的时候我有点害怕一个人待着,让我留在你房间就可以,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的。”
岑嘉州没说话。
其实已经打扰了,除了上次因为生病烧到脑袋昏沉是例外,岑嘉州睡觉的时候不能有第二个人待在他所处的空间里,否则他会难以入睡。
这跟他所患有的社交障碍有关,但他听到自己轻轻“嗯”了一声,同意她留下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正常情况下,别人甚至无法踏进他屋子一步,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陆惜恬进入到他的安全范围里,对方明明是个奇怪的行事难以捉摸的人,他却容许这种人待在身边,现在这个时间点甚至还同意她和自己待在同个房间里……
他应该拒绝她的请求,可看到她披散着头发,穿着比自己宽大许多的衣服,抱着枕头赤着脚,有点楚楚可怜地站在他视线里时,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岑嘉州不得不承认,她对自己有种天然的吸引力,特别是在看到她听到自己回应后展开眉眼微笑的模样,他内心深处也同样感觉到一丝莫名的轻快。
陆惜恬原本还想着如果他不答应的话自己就去睡客厅,这样只要他有任何动静,她都能第一时间知道,然后就听到他作出回应了。
她当下松了口气,第一反应就是感激他的理解,感激过后,又突然对他的心善感到几分惴惴不安,他的防备心是不是太低了?怎么能自己提什么要求都答应呢,万一她真的是个居心叵测的人怎么办?
她不知道自己在岑嘉州这里是个例外,换做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有踏进屋子的机会。
陆惜恬抱着枕头和被子在卧室的沙发里安置好,沙发是真皮材质,面积很宽敞,比她家里睡的那张床还舒服,她躺上去的时候不由得感叹了一声:“你们家的沙发都好舒服啊。”
闻声,岑嘉州往她那边瞥了眼,就看到陆惜恬盖着被子直愣愣地躺在沙发上,还伸长了手臂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他看在眼里,唇边不由得勾起弧度。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女孩子。
陆惜恬特意躺在能看见他的这一头,她转头就看到床上的男人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变,伸长了手臂拿起了旁边的书籍摆在身前翻阅起来,她好奇道:“你不睡吗?”
岑嘉州抬起视线,就见她盯着自己这边,他很快低下脑袋,没看她。
不是不睡,是睡不着。
他嗓音平淡道:“晚点。”话落,他又道:“会影响你吗?”
陆惜恬:“嗯?”
岑嘉州言简意赅道:“台灯。”
“不会不会。”陆惜恬连忙道:“是我过来打扰你了才对,你看吧,我睡眠质量好,就算亮着灯我都能睡着,不会影响我的。”
岑嘉州记得她上次还说自己认床,他沉默地垂下视线,没说话了。
室内安静,窗户的隔音效果很好,陆惜恬睡得离窗边近,外面的瓢泼暴雨虽近在咫尺,却又感觉远在天际,倒是岑嘉州那边偶尔传来的翻页声格外清晰分明。
“岑嘉州。”
闻声,岑嘉州顿住翻页的动作,其实书籍上的内容他没看进去多少,卧室里多了个人,他感觉自己很难集中注意力,他刚停住动作,就听沙发上的人仿佛自言自语般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今晚表现出来的那些奇怪举动?”
听言,岑嘉州目光微闪,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的念头是——她原来也知道自己奇怪。
陆惜恬想到他今晚什么也不问,不管是她突然跑上门,还是猛然抱住他潸然泪下,还有她提出今晚要在这里留宿,这些林林总总的事情加起来,都能反应出她的异常,可他却什么都没问。
不知道该说他心善还是戒备心不强,陆惜恬忽然想主动解释给他听,她掀开被子从沙发上坐起身来:“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我做了个关于你的梦吗?”
岑嘉州见她突然坐起身来,他的神情稍顿了一秒,然后眼角就瞥见她很认真地望着自己。
“可能听起来会很荒唐,但如果我说,我感觉自己能预见未来,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