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祁云翻阅通讯录，其实也就不到三十个人，随便一看，便找到了。
她按下拨号键，等待对方接听。
“喂，什么事啊，你今天吃药了吗？还主动打给我，我不是在做梦吧？”对面传来的声音有些散漫，对方质疑的语气让祁云想要挂断，盛云秋用力捏一下自己的脸，好疼，不是梦。
她缓了缓情绪，捏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几分，咬牙切齿，“我帮你。”
盛云秋怔在原地，唐念真的说动了？老祁开窍了？不是吧。
他从没想过祁云会同意，向唐念请求也只是侥幸，说不定就成功了呢，结果还真是出乎意料，但这样就好，至少跟六班的比赛有赢的概率了。
他又捏一下自己的脸，还是疼的，如果刚才是幻觉的巧合，那现在一定是现实，他真的没有做梦！
“我去，我没听错吧，老祁，你终于肯救我命了。”他的声音像要哭出来似的。
“挂了。”祁云尴尬地赶紧挂断电话，免得盛云秋说出什么惊人台词。
祁云将手机放回桌上，低下头，双手环抱在胸前，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闭目深思。
她自认为是一个很没有集体荣誉感的人，什么事都过目即忘，甚至不闻不问。
班里出了什么事她都不想理，一般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那里，就是个透明人一样的存在，她不想出众，这么平凡地混在人群中，挺好的。
生活的一次次打击，似乎让本该自信的一个人越来越落魄，连她自己都没觉得自己有哪里厉害，哪里优秀，坐等着别人的评价，不承认，也不否定。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这么轻松就答应下来。
她起身收拾东西，挎上包决定回家。
临走前回眸瞟了一眼，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她未曾注意的便利贴，她走上前拿起一看，是一串熟悉的字迹：
一个月前的那个条件，如果你这次不想答应的话我就用掉了，但你要是同意，请扔掉当做没看见，谢谢。
末尾没有署名，还习惯性地加上一句“谢谢”。
祁云失笑，微勾起唇角，柔了眼眸，长睫些许下垂。
她犹豫着要不要将这张纸条扔掉，其实自己同不同意唐念根本不知道，如果当做自己是被迫同意的，对方也不明白真相，还可以侥幸免掉一个可能不合理的条件，按照逻辑，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祁云顿了顿，手掌紧握成拳，将纸揉成一团，顺势投进旁边的垃圾桶。
罢了，她还不是这种人，况且也很想知道除去这次以外，唐念会提什么条件。
她给门上完锁，转身一扫，周围都空荡荡的，安静得可怕。
平时这么早就没人？
祁云看一眼时间，七点半，蹙了蹙眉，总感觉要发生点什么事。
她骑上自行车，仔细观察四周，旁边的店面基本都关门了。
一个身影擦过树梢，打破夜晚的宁静。
祁云左脚落地，回头望去，对上一双眸。
“于晴？”
对方身着纯白衬衫，扎着低马尾，圆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唇色些许发白，面色憔悴，起先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自然的微笑，“是你啊，祁云。”
祁云待在原地不为所动，没有回答，于晴除了面色外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这使她感到奇怪，是心理治疗有效果，还是……伪装？
祁云开口，不透露一点感情，没有猜忌，没有疑惑，只是普通朋友间的平常问候，“最近怎么样？”
“一般，不算是很好吧，但也不差。”于晴缓缓走上前，站在祁云身旁。
近距离看憔悴更加明显，眼神些许空洞，不专注，却勉强撑着笑。
见祁云没什么反应，她继续说，“跟我说说班里的情况吧。”
祁云一怔，她原以为这是于晴最不想触及的话题。
半晌，她淡淡开口，“老吴还是班主任，人没变多少，来了个转学生。”
她用最短的句子总结于晴走之后的变化，惜字如金，时刻观察对方的反应。
“这样啊，那转学……”于晴刚开口祁云就又说了一句。
“班长过得还行。”祁云回答了她未问出口的话，“成绩挺好。”
于晴杵在原地，神色暗淡，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短暂的静默后，又重新传来一声笑，“挺好的，那个转学生怎么样？”
“我同桌，成绩很好。”祁云的眼神柔和下来，紧握着把手上的手慢慢放松，脸上是自己都不可觉的淡笑。
于晴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扬起眉轻快地问，“和予曦比起来呢？”
祁云眼中闪过惊诧，于晴很坦然地说出班长的名字。
对于成绩这点，祁云有着绝对自信，唇角不可控制地勾起，眼眸中充满笑意，“当然是我同桌最厉害了。”
于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瞳孔微微放大，面前这个冷若冰山的人，刚才……笑了？
祁云很快收敛了笑容，调整好自行车方向，留下一句告别便骑车离开。
她此刻的心情无法形容，百感交集，单是愧疚这点，可能班长更多。
当年的无能为力，于晴的一言不发，陈钰婷的嚣张跋扈，吴娟的袖手旁观，造成如今这样的结局。
班长将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时，这些原因都没有考虑，她只觉得是自己的懦弱无能。
祁云突然想起一件事，掏出手机，点开聊天框，向对方发一张自己做的老年表情包，图片是上个月给唐念拍的那张照片。
对方回消息的速度很快，可仅仅只有四个字——“你礼貌吗”。
祁云失笑，重新发了一张原图，自己修过的，虽不及盛云秋，但也不错了。
——自己修的？
祁云回一句“嗯”。
——回家了？
——在骑车
唐念侧躺在床上，双手握着手机，看到祁云回复的三个字后，第一反应是让她专心。
——好好看路，别聊天
祁云一笑。
——行
她放下手机，目光朝前，一直到家楼下都没有再分过神。
祁云打开聊天框，两分钟前唐念发来一条消息——“到家了吗”。
——现在到了，什么事？
唐念听到消息提示音，赶紧拿起手机。
——看到纸条了吗？
——没看到
祁云回复的速度太快，唐念一下子就感觉不对。
——骗人【生气jpg】
——扔了，不是说当做没看见吗？
唐念一愣，没想到祁云会答应，而且真的当做没看见那张纸条。
——好吧，算你诚实
她将手机贴近唇边，按下语音键，轻声说一句“晚安”。
祁云耳根一红，随后也道声“晚安”。
屏幕另一头的唐念，已经默默将那张照片设为了头像。
祁云蹲下，轻轻托起白猫，面色柔和，眸中满是笑意。
她没有对着动物说话的习惯，不到一分钟就将猫放到地上，给它喂食，自己到浴室洗澡。
热水冲湿每一寸发丝，她调低水温，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冰凉的水顺着肌肤落到地面，祁云忆起高一的点点，不是怕陈钰婷。
当年的于晴将一切藏于背后，造就了陈钰婷的日渐嚣张。
祁云关掉水流，水滴顺着发丝落下。
她穿上睡衣，擦干头发，整个人倒在床上，轻闭双目，一瞬间清醒多了。
陈钰婷应该不敢再闹些什么，至少高二这两学期不会。
这个人比表面看起来的怂多了，于晴退学那阵子，虽然在人面前依旧嚣张跋扈，但偷偷找吴娟的事祁云可清楚不少。
她思考者要不要告诉班长今晚的事。
很快打消了念头，她可不想让班长更心烦。
就当做一个善意的谎言吧。
等之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讲，到班长能放下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迟早会出点事，但起码不是现在。
今天也是奇怪，能想出这么多，管得了于晴的事。
甚至有预感唐念会是下一个于晴。
妈的，疯了吗？
她手掌覆盖住眼睛，鼻腔均匀地呼吸，天气明明在转凉，却觉得异常沉闷。
祁云起身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冷水猛地泼在脸上。
家里一片寂静，悬着的心渐渐平复。
她只把自己对于晴的态度当做遗憾，也只有遗憾。
祁云回到床上，说服自己睡着。
这么关心别人干嘛？真够傻逼的。
话虽如此，她却又不得不承认，唐念当年确实是她黑暗人生中短暂的一束光。
她有想过告别这断腐败的回忆，可做不到！一条路走到黑，无边无际，永远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
她翻了好几十次身，索性睁眼，伸手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拿下来，眼睛紧盯着屏幕，把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斗地主上。
今天的运气倒是好了些，牌虽不算好，但也不像之前那么差，她五局里只输了一局，也许是和唐念坐久了，霉运全部消散吧。
好不容易睡意袭来，她熄灭屏幕，将手机放回原位，拢了拢被子，闭目就寝。
所有的烦躁都暂时消散，她不是在乎当年的事，只是在乎现在的人。
窗外，万里无云，月光皎洁，洒落于地面，似是一层白霜。
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