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可能是真的气到了，苏盛倒嘶了一口凉气，表情黑的彻彻底底。
本就凉飕飕的空气变得更加拔凉。
老板站在旁边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发凉的脖颈，他感觉要不是现在是社会主义法治国家，这位黑着脸的少年能因为这个事情拿着刀过来看砍他。
老板咽了咽唾沫，想起自己那瓶背着老婆好不容易存的白酒，说不心疼那肯定是假的。但说到底还是他自己错把开水当酒的。于是他叹了一声来自灵魂的气，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他一口气灌了大半瓶……”
苏盛看了一眼那老板手里矿泉水的瓶子，估摸着的大半瓶估计得有三四两。
刚刚有点平复的心情再一次翻滚起来。
老板还站在一旁奇怪的嘀咕：“水和酒味道应该挺大的吧，他也不知道吐出来？”
苏盛心里冷笑。
这位死了都得把面子保住，平时估计也没少喝酒。这好不容易背着他碰到了酒，怎么可能会把嘴里的酒给吐出来？
没一口气把酒喝个精光，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苏盛懒得在在这耽误下去，越过老板伸手把那个醉地稀里糊涂的还在忍着剥板栗的人从凳子上拎了起来。
正准备拉着他离开，他突然诈尸一样拍开他的手，顶着一张猴屁股阳的脸迷迷瞪瞪的说：“你谁？……哪冒出来的帅哥？抓我干什么？”
苏盛：“…………”
这少年莫不是酒喝多了，傻冒了吧？
老板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他见过喝醉了发酒疯的，见过喝醉了吐的不省人事的，没见过喝醉了还能这样的。
连人都不认识。
还一本正经的质问。
仿佛全世界都醉了，就他一个人十分清醒。
盛昕眯着眼睛往前伸了伸脖子，不知死活地抬起手捏了捏眼前人的脸，忽地嘿了一声。
他笑的很贱。
贱的让人想抽他。
可能是因为苏盛脸上的表情过于凉凉，盛昕嘿了一下就没了下文，撅着嘴缩回了脖子。
他一脚蹬翻了腿后面的凳子，转过去捏着下巴思考着该朝哪个方向走。
不过酒鬼不会思考。
会走路已经是万事大吉。
他正准备抬起一只脚往外走，就被一个人用力拉了过去。
猝不及防的后退，盛昕整个人都撞到后者的胸前。
这个时候的季节并不是很冷，两个人身上都只是穿着薄薄的外套，还是敞开的。
薄薄的布料，两个人肌肤结结实实的撞在一起，盛昕撞得他整个人都蒙了好几秒。
被人毫无征兆拉了一把，他非常不满意的转过头，拧着眉看着他，一脸风雨欲来的表情：“你又抓我干什么？”
说着盛昕还伸出一个拳头，像是要给这个不知死活的人一点教训，自认为特别用力地砸了过去。
苏盛风轻云淡地把他拳头握在手里。
“…………”
盛昕再一次发蒙的顺势望了过去。
可能是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弱逼吧。
“你说我抓你干什么？”苏盛黑沉着一张脸，用一种就好像这个人再乱跑就要打断腿意思。
“我要是知道你抓我干什么，我还用着着问你……”盛昕这虽然是醉了酒，但话还说的挺清晰的，反正思路是让人意想不到。
苏盛有一瞬间觉得他根本就没醉酒。
这能是一个醉酒的人说出来的话？
不过很快他就不这么觉得了。
盛昕嘴里嘀咕着“还用得着问你……”嘀咕了好一会儿，面色忽然就变得古怪起来，他扭扭捏捏挣了两下手，语气也变得非常不自然：“我知道了……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你知道了？”苏盛觉得跟醉鬼谈话比做数学后一题大题还要艰难。
这家伙东一棒西一棒上文不接下文的谈话简直让人崩溃。
难道喝醉了的人都这么难搞吗？
“我知道什么了……什么……”盛昕似乎醉的不轻，却又一脸严肃：“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了！”
苏盛嘴角歪了一下，心说我他妈自己都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你知道个屁。
“我知道了——”盛昕反手抓住苏盛的手，胡乱的把他往一个方向拖，嘴里气愤愤的说道：“你要干我！跟以前那些傻逼一样，见我长得好欺负，好看就要干我！”
苏盛：“…………”
老板：“………………”
醉酒的人思想都这么活跃的吗？
苏盛忍了忍，忍住了想把这个人爆打一顿的冲动。
他不耐烦的撸了一把他的头发，反手拽着他往正确的方向走。
但是盛同学借着自己的酒胆，十分地不听话，不仅摇头晃脑的不让他碰头，还非要往相反的方向走。
这位醉鬼回头不满的看着他：“你怎么又抓着我？”
“抓你回家。”苏盛懒得跟这个人在废话，冷淡的送了他四个字，勾着他的脖子拍了两下，拽着他往来的路上走。
盛昕想把这个人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扒下去。
“回个屁！你谁啊你，谁要跟你回家，我又不是你家的。”盛昕见自己拽不过他，扑通一下坐到地上，还不忘气汹汹的威胁：“一看你就是那种拐卖小孩儿的，你们家一定有很多被拐卖的小孩子，我不要跟你回家，你得先跟我去一趟警察局。”
苏盛：“……”
我去你妈的去。
老板在旁边收拾碗筷噗嗤一下破了功，挤眉弄眼的望着两个少年：“小伙子你这朋友可真是有趣。”
盛昕眯着眼四下望了望，听见声音朝着老板看过去。
可能是发现了一个陌生人，他的胆子又渐渐大来。
可能是觉得有人在了，这个所谓想干他的或者想拐卖他的人估计就不会那么的明目张胆了。
于是他像是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一样，挪着屁股朝老板那边靠了靠，仰头认真问他：“叔，你说我是谁家的？”
老板指着苏盛，端着碗一脸认真的告诉盛昕：“你是他家的。”
盛昕：“？？？”
这语气，就好像是在跟一个赖在地上，不愿意跟家长回家的小孩儿讲道理一样。
耐心的不行。
“…………”盛·酒鬼·怀疑人生·昕着实是沉默了好一会儿，回头打量了那个别人口中的家长，再一次回头盯着老板确认道：“你说我是他家的？”
“对。你就是他家的。”老板可能是急着想把这位醉鬼给赶紧请走，还不忘重重强调：“你就是他家的，如假包换，货真价实，绝非山寨。”
这一连串的四字成语，活像一个小贩在叫卖。
生怕路过的路人听了不相信。
盛昕觉得这两个人是一伙的。
老板见这醉鬼还赖着地上沉默，怕他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又急急补了一句：“要是假的你过来找我。”
“行——吧。”醉鬼可能是没话可说了，只能认了。但是肉眼可见，他是非常不情愿的拖了一个长长的音，然后又认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看着眼前背着路灯站着的人：“回——家。”
可能因为连自己的家长都不认得了，盛昕耳根子冒出一点红。
就好像是，认错家长是一件特别羞耻的事情。
苏盛以为他这就安稳了，谁知这位不知死活的醉鬼拖着嗓子说完“回家”这两个字后忽然往前走了两步。
盛昕神秘的眨了眨眼，靠在他耳边轻轻的送了他两个字：“干我。”
苏盛：“……？”
有种你再说一遍？！
你看我干不干你！
老板这个时候已经笑着摇头，再一次收拾东西去了。
苏盛盯着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醉鬼可能是被某位快要吃了他的人的脸色给吓到了，乖乖的站在他的面前一句话都不敢吭了。
不过很快他就觉得不对劲。
明明他好像什么也没说错。
不过是把他心里的东西直接表达了出来。
不感激涕零也就算了。
他凭什么这么看着自己？
凭！什！么！
心里非常不平衡的盛同学高傲的扬起头，跟对面的人对视。
苏盛生怕这醉鬼再冒出什么惊悚的话语，拽着他的手腕就往外走。
结果拽到一半他又被这醉鬼往后用力拉了一把。
“你又想干——”苏盛用一种十分蛋疼的语气回头问他，问到一半又卡住了。
这位醉鬼可能是醉的有些离谱，成这样了，都不忘记把自己买的东西给拎着。
这醉的……
难不成还是分领域的？
苏盛见他艰难的分手把桌子上那一大堆杂七杂八的吃的给勾了过来，然后又乖乖的站到他的面前，晃着身体点头：“东西忘拿了。”
“脑子还挺清晰的啊。”苏盛凉凉的又送了他一句，另一只闲着的手把他手上的吃的给拎了过来，又凉凉的问：“没东西落了？”
“没了……”醉鬼打了一个酒嗝，嘿嘿笑了两声，认真回答。
苏盛点了点头，正要回头走路，手腕突然又被重重往后一拉。
这还没完没了了？
苏盛：“……”
他这回是真的想拎着棍子打人了。
“又怎么了？”鉴于某位醉鬼的智商比幼儿园的小朋友还要低，苏盛决定忍住他一次又一次的幼稚行为，回头耐着性子问：“你又怎么了？”
“没怎么了……”醉鬼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低下的头，好像是在盯着自己脚下细碎的沙粒。他闷着声音问：“我真的是你家的吗？”
低沉的声音有些含糊。
隐隐灼灼的语气让人莫名心头一动。
不知道为什么，苏盛在他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忐忑的，紧张的，期待的……
就像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被人扔下了很久，再次被找到的时候，对于家长的陌生与渴望的疑惑。
疑惑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家长过来领他吗？
也疑惑为什么别人都有家长，就他一个人莫名其妙的被抛弃。
可能是久久得不到回复，醉鬼忽的抬起了头，抓着人的手腕猛的一下用上了力气。他的眼角泛起了层层的红意，眼神慌乱。
苏盛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
夜空中的月亮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满圆，满天的星星忽然间就失了颜色。清淡的光辉洒在暗淡的街道，融进了少年人的慌乱里。
一阵阵酸涩感流淌过少年人的心头。
难受到窒息。
苏盛突然就想看看他小时候到底是怎么样子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父母难道对他很不好吗？
无数猜测划过心头，最终化为对眼前人的心疼。
苏盛抬手碰了碰他发红的眼角，像是触摸着刺猬最柔软的肚皮。
他突然就想借着这一次中秋，借着他醉的不省人事，借着少年意气，对他说：“你是我家的。”
对。
你是我家的。
真的是我家的。
那个老板说的没错。
你是我家的，如假包换，货真价实，绝非山寨。
醉鬼这个时候似乎是醉的更深了，眼角也红的更深了，眸子汪汪的像是弥上了一层水雾。
苏盛感觉自己的手上涌上了一股热意，紧接着又有些潮。
他愣了一下，指腹还抵在他的眼角。等再次回神的时候，醉鬼已经再一次低下了脑袋。
知道为什么，他低垂着脑袋的时候，总是让人莫名心疼。
砂锅店老板已经在片刻的功夫里收拾好了东西，在这个时候已经骑着三轮车拐到街头，清淡的月光将他和车的影子拉的很长。
直到他的影子拐进了巷子里，直到三轮车颠簸的声音隐约，周遭才彻彻底底的安静下来。
像是不忍心打破这份宁静。
就连蟋蟀的叫声都变得细碎。
暮夏初秋的夜风透着一点凉意，却撩起了少年人心中的骚乱。
纷乱的一塌糊涂，让人看不真切，冲动占据了那一点仅存的理智。
苏盛忽的收起抵在他眼角的手，顺着他的额头一路抚过他的发梢，修长的手指浅浅的插在他的头发里。
他似乎变得异常乖巧，任由人摸着他的头。
苏盛难以控制的抓了两下。
被抓的人先是停顿了一下，随即忽然间拉下来原本紧绷着的肩膀，头又往上顶了顶，原本浅浅插在头发里的手指彻底地埋进发丝里。
就连月光，也无法窥探。
不知道什么心思在作祟。
原本安静的空气忽然间变得有些不太安分。
酒气淡淡的在两个少年之间弥散，眷恋着丝丝缕缕的暧昧。
苏盛忽然间张口，对着月光也对着眼前低头的少年，无声地说：“你是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