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倒计时（四十一）
哪怕目标再怎么明确，在追求目标的过程中也是会累的，更会因恐惧结果不如意而焦虑烦躁。
池晟看了一眼蔺雪勾画出的日期，心里越来越焦烦，甚至开始睡不着觉，一睡不断地做噩梦，随后再从梦中惊醒。
今晚，他又梦见自己摸底失败。
当他握住蔺雪的手走在路上，所有的人都在对他们指指点点。
他们在说蔺雪为什么会贬低自己，瞧上他。
班主任花莹看向蔺雪的眼中也是失望与不解。
池晟想把蔺雪护在身后，但蔺雪身前没有了恶意的目光，可他却阻挡不了她身后的恶意揣测。
这些恶意的凝视与话语像尖锐的箭，从360各个方位射向了蔺雪。
当池晟回头，看到的就是蔺雪受伤紧抱着自己，把身子蜷缩起来，保护自己的姿态。
他扑上去，把蔺雪护在身下，可还是无法避免蔺雪受伤。
鲜血如瀑布一般，不到干涸的那刻，永远都不会停。
“哈！！！”
池晟从噩梦中惊醒。
他眼中红丝密布，额上的汗打湿并黏住了他的碎发，后背一片湿意。
池晟抬手扶额，喘着粗气缓了一阵，随后下床，换好衣服，来到书桌前，打开台灯。
他拿出蔺雪给他整理的笔记本。
当他看着蔺雪的字，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
池晟合上笔记本，深深吸了一口气，揉了一下眼睛，拿出试卷就开始做题。
刷到身体实在撑不住了，池晟这才爬在桌子上睡着。
但他刚睡了两三个小时，就再次惊醒。
池晟站起身，去洗了一把脸清醒了一下，随后再度坐在书桌前，继续刷题。
但他刷了还没有几分钟，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拿过手机一看，是蔺雪的来电。
池晟眉眼弯起，拿起电话，笑道：“阿棱。”
电话那头的蔺雪一怔，旋即问道：“逢嵚，你又是一晚上没睡吗？”
池晟连忙道：“没有，我没有一晚上没睡。我最近的确学得有些过火，但我不会熬通宵。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我会照顾好我的身体。”
蔺雪抿了抿唇，道：“逢嵚，你出来一下，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池晟一怔，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凌晨五点。
他立马站起身，从衣架上拿起衣服，同时扯下一条围巾，便穿边下楼，朝门口奔去。
见到蔺雪第一刻，池晟就把围巾裹在她的脖子上，同时握住她的手，一边给她搓热一边问道：“你怎么这么早来找我？”说着，他的嘴角又上扬起，用额头轻轻撞了一下蔺雪的头，低声道：“是不是想我了。”
蔺雪身子微微前倾，抵着他的额头，轻声嗯了一声：“想你了。”
池晟惊喜之余也颇感意外。
蔺雪的性子很内敛，她吝啬于说“我想你”“我喜欢你”这些话，甚至在他说这些亲昵话时，如玉冰一样的脸上也会露出一丝不自然。
这丝惊喜很快转化成兴奋。
池晟也顾不上这是在自己家门前，也顾不上里面的池峄与韩菡，低下头想要去吻蔺雪。
但蔺雪可没忘记这是在池晟家门前，连忙把手从池晟手中抽出来，挡住他的吻。
蔺雪脸颊上染上一丝红意，像是春日白桃染上的粉意。
她低声道：“我来找你是想跟我去个地方。”
池晟在她掌心吻了一下，抬起头，自然道：“是去图书馆吗？”
蔺雪见他往后撤了一下，就收起手，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我想让你跟我去……”
天色虽然有些昏暗。
可就因这熹微的天色，更衬得蔺雪面白唇红，像是老照片中走出的美人——既冷又美。
池晟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等蔺雪说完，趁她没有防备，低头快速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蔺雪蓦地停下，眸中的冰面出现一丝裂纹。
她惊讶地看向池晟，没有想到他会偷亲。
池晟抬手摸了摸蔺雪的头，低声道：“我也太想你了，没忍住。”
蔺雪见他这样黏糊，就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他没有听见。
果然，池晟问道：“对了，阿棱，你刚刚说我们要去哪里来着？”
蔺雪叹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远处的出租车突然亮了灯光，朝这边驶来，在两人身边停下。
师傅把车窗降下，探出头打趣道：“有什么话，咱们到了地方再说吧，外面不仅冷，还会刺你的钱包。”
蔺雪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师傅，我没有看到你。我们这就上去。”
她拉着池晟走到车前，打开车门，率先坐了进去。
池晟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旋即低头也迈了进去。
等池晟坐好后，蔺雪先对前面的再次重复了一下目的地，随后伸出手挽抱住他的胳膊，挑开他原本就放松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她另一只手轻轻把池晟的头拨到自己的肩上，低声道：“最近很累吧，在我肩上休息一下，我会一直都在。”
一刹间，池晟的眼眶有些湿。
他长呼出一口热气，伸出另一只手盖在她握住自己的手上，闭上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蔺雪也轻轻靠着他，闭上了眼，开始休息。
大概行车走了半个多小时，两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池晟下车后扫了一眼。
这里应该是在郊区，寥寥的村落，特别空阔。
中间是一条特别长的油柏路，左右望去，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周围是种满了紫叶李以及金枝槐，像是护卫一样保护着这条寂寥的路。
蔺雪从书包中拿出护膝、护腕与钥匙，把它们同头盔一起递给他。
池晟看到钥匙后一愣——这是他买的摩托车上的钥匙。
蔺雪直接解惑道：“我托唐年跟池叔叔要的钥匙，同时拜托唐年把摩托车运到这边。”
说完，她看向这条油柏路，轻声道：“我不太懂你们赛道是怎么做的，但这条路足够平稳，应该也可以骑，就是需要更加小心一点儿。”
池晟抱着头盔，看着蔺雪的侧脸，低声道：“我以为你不支持我玩这些。”
蔺雪回头，她轻声道：“不是不支持，只是觉得危险性相对大。”她抬起手摸了摸池晟的脸，继续道：“但我不会剥夺你的爱好。”
池晟转头，在她的掌心亲吻了一下，抬手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低声道：“其实，这也不算是爱好，只是想通过难控的速度来获得刺激。”
蔺雪眼中闪过疼惜。
池晟抬头笑道：“不过虽然不是爱好，但得到你的支持我也很高兴。”
蔺雪慢慢抽出自己的手，戴好头盔，轻声道：“嗯，我这才带你来到这里，除了想让你释放一下压力，也想了解一下你喜欢的东西。”
蔺雪说这话时，脸上并没有露出温和的神情，反而越绷越紧，像是束满刺的小刺猬，生硬别扭。
当然，这些表情在她脸上也很淡，但还是让池晟补充到了。
他没有被带有棱角的石头割伤，反而像是摸到了玫瑰身上柔和的软刺。
池晟把头盔戴在自己头上，把护膝之类的往腋下一夹，小指勾着钥匙，修长的食指与拇指默契搭配，帮蔺雪调整好头盔。
他往后退了一步，看了一段时间，看得蔺雪都要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时，就听池晟笑道：“我家阿棱戴头盔也很好看。”
说完，池晟往后一退，熟练地扣上下颔下的扣子，飞快穿戴好护膝等护具，拉着蔺雪来到车前。
他架好车，长腿一迈，随后支着它，转头看向蔺雪，头轻轻一歪，拍了拍自己的腰侧，示意她上车并抓好自己的衣服。
蔺雪上去后，听话地抱住池晟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背上。
池晟差距到蔺雪已经坐好，就把钥匙插上打开，握紧离合和刹车，发动好后狠狠一踩前面的加档，冲了出去。
蔺雪抱紧池晟的腰，闭上眼睛，感受着呼啸而过的风。
此刻，过往所有的晦涩与昏沉都离她而去，凛冽的风带来的是久违的安全感与归属感。
蔺雪感到自己尖锐的棱角，此刻变得有些柔软。
她知道棱角一旦变软，就会产生倒刺，往心里狠狠扎去。
但这温暖太久违了，久违到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
池晟平常在赛场上，总是会炫技。
除了比较刺激外，也是因为会很酷，同时证明自己比别人要强。
或许就是获得自信与认同的那刻，池晟喜欢上了在高速中类似失控却又能牢牢把握的感觉。
但在这条油柏路上，池晟没有进行任何炫技，也没有让速度达到他所濒临的失控度上。
他享受高速带来的刺激，却又小心翼翼控制着速度，生怕身后的人因为自己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
飚了一路后，池晟慢慢降下了速度。
或许知道这里没有人，知道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
所以，他想告诉天地，起码告诉它们，让它们知道，他喜欢她。
池晟一边控制着速度，一边喊道：“我喜欢蔺雪！池晟很喜欢蔺雪！”
他的声音在风中有些失真，但蔺雪挨他极近，池晟的喊声连同胸腔中的共鸣与心跳声都听得极为清楚。
蔺雪曾经在路上，听到某某说喜欢某某，虽然不认识他口中的女生，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感到尴尬。
但此刻听到池晟的告白，蔺雪却感到对方的真挚与热烈。
池晟看似漫不经心，做什么好像都不带真心。
就像那场游戏，他可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出“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这种极富有情绪的话。
对他而言，不放在心上的人，说出的话哪怕是带一丝厌恶的情绪，他都会感到麻烦。
那时，听到池晟说喜欢自己，是甜中带刀，是哪怕知道对方并非真心，知道这话带着刀子，还是敞开心，在刺伤流血的同时，忍不住为他悸动。
现在，当蔺雪再度听到他说喜欢自己的话，听到充满他青涩而大胆的告白，她感觉自己的心在敞开后，迎来的不再是伤害，而是带着温热与同样悸动的另一颗心的相贴与紧拥。
那颗心把自己的心抱了一个满怀。
这是她的男朋友，是她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不双标。
池晟担心蔺雪一直抱着自己胳膊会酸会累，便慢慢降速停了下来。
他打开按钮，转头看向蔺雪，眼睛亮闪闪的，道：“阿棱，舒服吗？”
蔺雪也摘下头盔，活动一下发酸的胳膊，低头轻声道：“嗯，很舒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很爽。”
蔺雪抬头看向池晟，继续道：“像是身上的每个细胞都经过了宣泄，把所有积压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见蔺雪喜欢，池晟脸上的笑意更是加深。
他转过身，伸手捉住蔺雪的胳膊，放在怀中，用手给她按摩着。
过了一会儿，蔺雪抽出自己的胳膊，抬手摸了摸池晟的头。
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她语气中不觉染上了一丝心疼：“关于摸底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说到底它也只是一场测试，我们从中得到的跟平常一样，没有奖赏，也没有惩罚与代价，所以真的没有必要让自己这么难受。”
池晟捉住蔺雪的手放在唇上吻了一下，随后紧紧攥紧她的手，轻声道：“我知道，不用担心我。”
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上绽开笑，对着蔺雪道：“我突然意识到这次摸底考试时可以有奖赏的。”
蔺雪：？
池晟握紧蔺雪的手，笑道：“你可以给我奖赏啊。”
要是唐年在这肯定会翻一个白眼，然后再损池晟一顿，问他凭什么要奖赏。
池晟自己也做好蔺雪问这个问题的准备，他本来想了很多种说法，甚至连心理学上的知识都从脑海里搜刮了出来，下定决心要从她那里讨一个好。
没想到他的腹稿全无用武之地。
蔺雪一怔，随后笑道：“好呀。”
池晟惊讶道：“你这是答应了？”
蔺雪点点头，随后眼中又浮出担忧：“但这会不会给你更多的压力？”
池晟连忙摇头，在她侧颊上偷了一个香后，扣紧她的手，笑道：“这不是压力，是动力！”
蔺雪看池晟明眼可见的高兴，心情也不自觉随着他的笑高扬起来，与此同时，她也有些好奇：“你想要什么奖励？”
池晟伸出三个手指。
蔺雪立刻明白了池晟的意思。
她道：“你这是想要三个承诺？”
池晟笑着点点头：“嗯。”
其实，他只有想要一个承诺，就是等寒假，想让蔺雪跟他去爬一次山，去看看雪中红梅。
因为临近高考，池晟不确定能否说服蔺雪，所以才想借此次摸底讨个好。
当然，若是蔺雪不想去，他也不会强求，反正以后的时间还很长，总会有时间过去。
蔺雪不由好笑道：“平时虽然是我做主的多，但你要是提出异议，除了学习，我也不会强求你。”
池晟摇头道：“这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考试压力有些大，他最近总有一种惴惴不安感。
因为这个，池晟总想抓住一个承诺，好让他获得救命稻草，拥有安全感。
蔺雪疑惑道：“哪里不一样？”
池晟攥紧了她的手，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