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不是来吃狗粮的，到底是谁病了
饭是郑捷做的，碗是郑捷洗的，连茶，他都给她们备好，林妙可坐在地板上背靠沙发，看着他跪在茶几边上神色专注地把几片新会陈皮夹进茶壶里，忍不住道：“小哥哥还挺养生。”
郑捷密封好装陈皮的盒子，把莹白透亮的骨瓷杯推到她们面前，“小晗这两天喉咙不太舒服，早上还有点咳嗽，加点陈皮会不会好点儿？”
林妙可听了直翻大白眼，宝宝小晗，就没有他郑捷叫不出口的，可是他的这份细心，倒是让她有些意外的。
屋子里清凉舒爽，而外头依旧晒得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三个人围坐在茶几边上守着一壶茶，一个普通又不普通的周末下午。
“郑捷，你平时有机会花一个下午时间，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坐着和朋友喝一壶茶吗？”林妙可也学高真晗，把手搭在背后的沙发上，懒洋洋的姿态随性又舒适，就是丢了形象而已。
“我也想啊，哪儿有时间呀，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真有空的时候，还是可以就这么坐着跟朋友跟家里人聊上半天的。”
“想都没想过，有一天，我居然坐这儿跟你喝茶，说出去，能被你粉丝给撕了。”
“那有什么，”郑捷把红澄澄的茶给她和高真晗掺上，“只要有时间。不过这么简单的事，我们要凑上，也挺不容易的。”
“是挺不容易的，”林妙可坐起身来趴在茶几边上，“起码你们家高博士就从来没跟我喝过茶。”
高真晗依旧懒洋洋靠在沙发边上，“我哪有那闲情逸致，让我平白无故坐一下午，心不得慌死。”
“委屈你了，陪我坐一会儿。”
林妙可讽刺的时候，郑捷也跟着凑了一把热闹，“妙妙姐，我也跟着托你的福了。”
“我干什么了？”
“你把人留这儿了啊，不然，我都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高真晗眼见两同盟整齐划一看向了自己，不觉好笑，“我怎么就成了你俩共同攻击目标了？”
郑捷面带不满地把她拉起来，把茶杯塞进她手里，“可不是吗，要不是妙妙姐今天来，谁知道老宋还是老吴就能一个电话把你叫走啊，你说说除了我出事，除了睡觉时间，真正醒着的时候，你最长在我身边呆过几个小时？”
高真晗果真还数起来，用完一只手不觉够，喝了一口茶还准备换手，刚放下茶杯就被郑捷打手了，“用得上你第二只手吗？”
“怎么用不上，”高真晗理直气壮，“除夕那天，用不上吗？”
郑捷想了想，勉强把她大拇指摁下去，“最多再加一个指头，不能再多了，过了零点我就让你睡了。”
林妙可听不下去了，唉声叹气趴在了茶几的大理石台面上，心想我是来打探我偶像消息的，不是来吃狗粮的。可是大家一再拖延谈论那个让人不太愉快的话题，她也明白，她也体谅，甚至不太着急，易见的悲剧或许还会发生，因为高真晗的关系，她万分不希望在郑捷身上再看到。
那头两人的争执最终以高真晗一脸歉疚暂时结束，这时林妙可好友神助攻上了，“高真晗你傻啊，你是没时间陪他，难道说他就有时间了吗？”
“对啊，”高真晗如梦初醒，“你就知道拿这一个月耀武扬威，过了这个月呢，你一走就是几个月时间起跳，你好意思先来抱怨我？”
郑捷滴溜了一圈眼珠子，恭恭敬敬给她斟上茶递到手上，“宝宝喝茶。”然后翻脸比翻书快的看向了林妙可，一脸可怜相，“妙妙姐，看破不说破。”
“我看你是忘了谁才是我朋友，”林妙可一边说一边撑起身来，“也忘了，我今天究竟是来干嘛的。”
郑捷和高真晗哧溜交换了一个眼神，才舔了舔嘴皮子正襟危坐起来，“今天不是让你出来散心的嘛，不开心的，往后推。”
“推不过去了呢？”林妙可的指尖敲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嗒嗒响声。
“那我们就一起面对。”高真晗也一下子凑过来趴在茶几台面上，“我跟你说，我今天是肯定要完成彭天俞交给我的任务的，把你送回去的时候，务必要保证家里其他人不会再受你低气压的荼毒。”
“行，”林妙可把双臂交叠在茶几上，“你们俩努力。”
于是郑捷历经了来自林妙可的漫长的目光炙烤，久到三个人都意识到再没人开口气氛也太过怪异，他才不自然地开了口，“这事儿吧，让我来说，比你还难受。”
“现在能预测结局了吗？”林妙可一下子跪起来认真发问。
郑捷同样认真地摇了摇头，“谁也预测不了，这种事情来得快，应付不及，大厦倾覆可能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到底是谁干的！”林妙可的拳头恶狠狠砸在了大理石台面上，“就不能把这些人拎出来？我相信网上是有人无聊透顶，参与吃瓜参与八卦，别人怎么骂他也跟着怎么骂，可是这事儿到后头就不可能是自发形成的，那就是赤/裸裸的网暴，是有预谋有组织的，我不相信大家都看不到！”
“知道，甚至知道有哪些人会出手，可是证据呢，已经损害的名誉呢？”身处风暴边缘的郑捷会比路人多出无数个级次的同理心，当吃瓜路人还在亢奋的时候，可能他已经消沉了。
“好的公关有没有用？”林妙可又问。
“可以，但是未必如愿。现在的网络环境，越来越疯魔，越来越不可控，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我是成天如履薄冰的，所以一直很着急，想转型，又不是一两天能达成的，老易也想过不要再走流量这条路，没那么多人盯着，只是跟公司意见不统一，没想到真出事了。”
“网络越来越疯魔，还是你们的行业越来越疯魔？”
林妙可的逼问让郑捷陷入沉思良久才又动了动，“都有，可是因果因果，都是环环相扣的。”
“所以他和林笑君就是被同行竞争给搞死的？”
“我不能这么说。”
郑捷的否定让林妙可不满，“又不是让你公开发话，你谨慎个什么劲儿？”
“我也不能这么说妙妙姐，这对我来说，太残酷了。”
就此，林妙可听到的不是谨慎，而是害怕，她愣了好一阵，才长叹一口气说：“可他们这也太冤枉了。”
“你觉得他们是冤枉的，我知道他们是冤枉的，然后呢，如今网友断案，都是即刻枪毙，有时候也不是他们的错，大多都是被误导了，可就算后来知道自己错了，谁会站出来道歉呢。”
“是非曲直，谁来断。污蔑成本太低，可以张嘴就来，网络言论自由，除了敏感项，可以说是为所欲为，理智的声音总是被淹没，其实易见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没关系，一个易见消失了，我还有很多人可以看，很多人可以喜欢，可是这个环境真让人糟心，我身处其中，每天看到的就是乱哄哄的谩骂，是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侮辱和攻讦，每天看，我都在想，到底是谁病了，怎么能这么畸形呢，这要到哪一天才会好起来，如果我的孩子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我该有多担心……我是不是吃饱饭没事儿干，操心过度了？”
一直保持沉默任他们俩去说话的高真晗这时突然开口了，“是啊，到底是谁病了？我一直不太明白这件事怎么会演变成这样，逻辑上说不通，这都是极其个人的事，为什么要搞到把人毁掉的程度？”
“当你踏进这个圈子的那一刻，就把名誉、良心还有灵魂都交给了魔鬼，”林妙可朝着高真晗说完这话，就转而问向了郑捷，“你说是不是？”
“片面的看，你可以这么说，可是还是有无数人披着光，跟魔鬼作斗争，我们是因为热爱才留下来。”
“不对，”郑捷的话立即被林妙可“反驳”了，“你们是因为利益才留下来，外界的人不都会这么说？”
“好吧，”郑捷本来想消极地接受，想想又不服气，坐起来拍着桌面说：“不行，我得卖卖惨！我们凭什么要遭受那么大的敌意啊，我一年到头都在工作，家也回不了，不是扎在组里就是飞来飞去，我也是靠劳动吃饭的，比正常人付出多多少倍的劳动时间，赚的钱都是熬骨油熬出来的，怎么就活该承受这些风险。”
“我只需要用一句话就能打倒你，谁让你们赚那么多。”
林妙可姿态优雅地喝茶，郑捷则端起茶杯豪气牛饮，“价格又不是我决定的，市场说了算，再说，也不是落入我一个人的口袋，多少人分呢。”
“可是你们也太多啦。”
林妙可继续扎针说大实话，郑捷郁闷得爬过去直往高真晗身上倒，活生生上演一幕宝宝心理委屈，搞得林大姐最后只好退让，“好好好，让你发泄一下，我就当易见也是这么想的。”
郑捷随之哼了一声，“大同小异。”
“你们当真就没有大家期待的那些撕逼戏码？”
林妙可一脸期待，郑捷这才懒洋洋又坐起身来，“我个人不赞同，也没有亲身经历过，不过你要想听，倒是有一箩筐的故事可以讲。”
这对八卦人士来说太具诱惑，林妙可狠狠挣扎了一番才说：“算了，哪个行业都一样，你们也就不过多了几张大家都认识的脸而已。”
“妙妙姐你太赞了！”
林妙可大方接受称赞，然后才慢悠悠看进郑捷的眼睛，“现在，你能告诉我，易见还好吗？”
郑捷苦笑着反问，“你说呢，怎么可能好？”
林妙可一脸愁苦地倒向沙发，把脸埋在手臂间半天才起来，“他不能就这么被打倒了吧？”
“放心吧，不熬到翻身，谁咽得下这口气。”
“真的？他这么说的？”
“我们都会这么选。”
“他不会丧气颓废就好。”
“我们不是站在上帝视角，看不到事情的全貌，做出的判断和选择多半也不是最佳方案，可是能干什么，想干什么，心里都是有数的，我相信老易，他能挺过来，他必须挺过来，可能接下来会难一点，需要倒回去再重头往上爬一次，可是熟能生巧不是，摔得比别人疼，经验也比别人丰富，怎么就爬不起来了，你们要是相信他，就等着他。”
郑捷这剂强心针可谓打到了林妙可心里，说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她信啊，她等啊，她兴高采烈朝郑捷挥挥手，“还得是我妹夫会安慰人。”
郑捷两眼放光，直盯着高真晗如梦似幻，“我这就，有身份啦？”
高真晗扑上去捧着他的脸用力亲了一口，“恭喜我家宝宝。”
林妙可应声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