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乐观无敌，迟早有这么一天
眼前这个情景对高真晗来说比梦境还不真实，病房里只剩她一个人，守着贪睡的郑捷。
一天之前，他在被抢救，她也进了急救室，一天之后，她陪着他看窗外的月亮。
他们之间，算不上情深似海，凭着那点朦朦胧胧的好感一路走到了今天，算起来，面没见上两回，时间，竟已经过去一年了。
对于眼下的困境，她不大去设想未来。她的日常是，提取毒株之后，灭掉它。所以现在她的脑子里只有怎么让他醒，而不是他会不会醒。
他不是他的包袱，从来不是，他是她开心的源泉，她不能让这个源泉枯竭了。
病房里静得让人恍惚，监护仪上的数字正常又平稳，他分明只是睡着了，她就这么想着，心里好受许多，骗不骗的，无所谓。
她的视线锁在他的脸上良久，才起身去抽了一张绵柔巾，浸了温水过来给他擦擦脸，“小朋友，我们得卸个妆，擦擦脸，准备睡觉了。”
可是隔着棉柔巾，她的指尖刚抵上他的额头，就愣住了。别说是他的脸了，在今天之前，她连他的手都没碰过，哦，除了他的眼皮子，她这个女朋友，可当真是有名无实，连名都是硬冠上去的，她为自己感到心酸，眼睛也有些发酸。
小婉去酒店取了她的笔记本电脑回来的时候，她正对着窗外的月亮发呆。林妙可虽说拉黑了郑捷，可说到救人，一点不含糊，能介绍的人物尽量都推送过来了，还积极帮她找人脉想办法，果然，每一个人，都那么好。
高真晗本来打算自己回一趟酒店，被小婉以专业跑腿的身份给拦住了，拿了她的酒店房卡就替她跑了一趟，回来还给她打包了一份晚饭，她的贴心让高真晗很窝心，“放那儿吧，我晚点儿吃。”
“不行，”小婉警惕地把筷子都替她掰好递到手上，“我得盯着你吃完。”
“怎么还不相信人呀？”
“别啰嗦，快吃了。”
高真晗想象着她平时张牙舞爪爬在郑捷头上的样子，一边吃饭一边跟她随便聊聊，“小婉，你跟着他多少年了？”
“四年了，我是他第二个助理，在那之后就没人敢挑战我的地位。”
“嗯，像你这么机灵的小姑娘，上哪儿找去。”
“高博士你也太厉害了，一眼看出玄机所在。我当初要过硬的文凭，没有，要经验，也没有，就靠缺心眼儿胆子大，一破大专毕业跑去混上海滩，撞了大运遇到他们工作室招人，捷哥说大家都是在外面漂的，不容易，看在是老乡的份上照顾了我一把，他当初用我的原因就说我看着机灵。”
“要是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干什么？”
“他要是敢不醒，我就给他当护工，继续拿他的工资还一天揍他三回。”
高真晗发现小婉这姑娘不光是机灵，还有时时让人放松的本领，郑捷当初也算眼光毒辣了。
“你说你们是老乡，所以你也是成都来的吗？”
“不是，我哪儿能是大成都的，我们家在川北，群山环绕，就朱德故里你听说过吗？”
“哦，仪陇。”
“还真知道呀，就还往下边儿走，小地方，有机会，去我们山里看看啊？”
“好啊，”高真晗答应得干脆，真心向往，“对了小婉，说了半天还不知道你全名叫什么？”
“穆婉清，不过是穆桂英的穆。”
高真晗吃惊的眼瞪得溜溜圆，心想怪不得平日里都不叫她大名，她俩也算有意思了，一个飞狐外传，一个天龙八部。
“你爸是金庸小说迷呀。”
“嘿嘿，差不多吧。”
“我也是，那我该跟你爸聊得来。”
“什么呀，你跟我爸聊得来？场面太诡异，我不敢想。”
俩人正聊着，庄静来了电话，说把郑爸爸郑妈妈安顿好了，问小婉回去没有，然后商量商量明天的安排。
“这几天你要有事儿忙，就先别跑来跑去的了，”高真晗朝着手机扬声器如是安排，“有我跟小婉，你星期天再过来。”
“咳，还不就是丁冉那句话，不自己过来看看，不放心。”
“哦，小婉你看，我俩多让人不放心。”
高真晗的“挑拨”让小婉笑嘻嘻，而让庄静苦兮兮，“高博士，不带这么冤枉人的，行吧，我看着办，你们俩先顶着。”
“成交。”
高真晗一锤定音，趁着她们二人说话的空档，赶紧把外卖盒里的饭菜往嘴里塞，在庄静挂电话之前，还纠正了她们一个叫法，“你们俩老这么叫我是不是太生疏了，我家里人都叫我真真，要不……”
“真真姐！”
“真真。”
两人一个比一个会抢拍子，小婉挑事儿地朝着免提的手机喊，“庄静你怎么不跟我一样喊真真姐？”
“我跟我嫂子的事儿，要你管？”
小婉嘿嘿笑着看向高真晗，后者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行了，换作别人都愁死了，你们看看我们三个，没心没肺的，多不好啊。”
“不用愁，”庄静的内心被淬炼得比钢板还硬，“就像你说的，我哥他就是偷偷懒，躺得屁股疼了，自然会醒的。”
“就是，”小婉跟着说，“他那种劳模，只怕躺两天就得焦虑落后了怎么办，自己就得跳起来。”
她们真是乐观无敌了，高真晗接受她们的安慰，“你们俩都这么说了，我还忙活什么？”
“哦不不不，”小婉一把清醒了，“你这活儿，无可替代。来，我把这儿收拾干净，”她弯腰把打包盒收进垃圾袋，“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真真姐。”
当小婉和庄静只留一份清静给高真晗，她收起浮躁沉下心来打开电脑，像是临时得了一份重之又重的作业。
昨天夜里不过三两个小时的睡眠，接之又是一整天的精神冲击，眼下还得分析资料外加倒时差跟国外联系忙一整夜，这哪里是一个昨天夜里才晕过去被抢救的人该有的待遇，只是庄静和小婉并不知道她的情况，否则，把人捆回酒店也不会让她一个人还在医院里熬夜拼命。
被不知疲倦的门铃声吵醒时，黑暗中的高真晗分不清天地玄黄。她实在太累了，一身倦意让她动一下手指都费力，然而执着的门铃声并不打算放过她，直到手机铃声同步响起，她才认命地把自己从黑洞里捞起。
她凭着残留的毅力摸黑去拉开门把，连看一眼的力气也没有，就摇摇晃晃着往回走，手机里吼她的人，是让她无比放心的人。
跟着进来的梁仕奇借着微弱的夜灯见她又踉跄着栽进单人沙发里，缩作一团的模样大有把断了的梦都续起来的架势，他憋了两天的气只愁找不到点儿发泄。
他拖了把椅子过来在她面前坐下，才听她哼哼着问：“几点了？”
那声音，活像来自地狱深幽。
“天都快黑了。”
“哈？”
高真晗被吓得瞌睡醒了大半，然后才听梁仕奇没出息地找补，“吓你的。”这让她一秒钟又倒了回去，接着迷糊。
梁仕奇在黑暗中安静地陪了她一阵，才又听她接着问：“你上午，找了白医生了吗？”
“找了。”梁仕奇没好气地回她，松了松领带，又起身把西装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从医院出来就直奔机场了。”
“你怎么说来就来了，”高真晗费力地打了个呵欠，“也没打个招呼，”她扒了扒脸上的眼泪，还是困得一塌糊涂，只好啪啪拍了脸，随口吩咐道：“去把窗帘帮我打开。”
梁仕奇应了声，去床头找了遥控器，随着哔的一声，一丝天光乍泄。
“要喝点儿水吗？”
蒙着面眯瞪的高真晗听梁仕奇这么问，伸手指了指，“把我保温杯给递给我。”
“哟，可以啊，知道养生了啊。”
喝着温水的高真晗不想刺激他这养生是怎么来的。
“行了，醒了吧？”梁仕奇在她面前坐定，两手撑在大腿上，一副审问的姿态，“我这儿替你鞍前马后跑上跑下的，你是不是该跟我说一说，这男人，他打哪儿来的？”
这个交代，她该给，高真晗想了想，蹭起身来盘腿坐正在他面前，挺直了腰板才说：“去年我录的《国之重将》，你看了吗？”
“那不废话嘛。”
“就他。”
像是不忍看他的表情，高真晗说完就把头埋胸口上去了，只听梁仕奇满腔疑惑，“永哥？不对啊，人结婚啦。”
“哎呀，另一个。”
在她不耐烦的补充之后，她像是能听到空气凝固住那一刻的咔哧声，片刻宁静之后，是梁仕奇怒不可遏的暴喝，“高真晗你脑子被驴踢了吧？”
高真晗抬起头来正面迎接狂风暴雨，“你别……你冷静点儿，那不迟早有这么一天嘛。”
“是，迟早有这么一天！你看不上我，总有个男人把你带走。可是你能靠谱点儿吗？当初我觉得周诚都配不上你，你现在可好，就找了这么个，这么个小白脸儿？”
“好好说话。”
高真晗好心提醒，然而盛怒的人哪里听得到，“说他小白脸都是给他脸了，你说说你们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说了让你好好说话！”高真晗气得跳起来站在沙发上朝他喊。
“高真晗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你能让我输得心服口服的吗？那小子除了一张脸之外有什么好的，我忒么真想掐死你！”
随着怒焰暴涨，他狠狠把西装外套砸在她身上，由于用足了力气，甩在身上实打实的疼，高真晗一下子缩回沙发摩挲着小腿上的皮肤，“这就不是输与赢的问题。”
梁仕奇还气得在原地打转，一时想到了扭头就吼，“我说前天晚上童童在我二舅生日宴上吃饭吃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哭得稀里哗啦的，说是她男神出事儿了，合着不是她男神出事儿了，是您男人出事儿了吧！”
高真晗看着他，张了张嘴，又忍住了没发话，只默默把西装盖过脑袋，躲起来任他一个人去转圈圈，结果还是被震怒的人一把将西服扯开，“你躲什么躲！”
“行了你，消消气儿，”她扯住他袖口往回拖，“坐下！”
梁仕奇气得就差没拿拳头砸人了，被她这么一拖，还是极其没骨气地坐下了。
“梁子，你就不能相信我的眼光嘛？”
“你是猪油蒙了心了，哪儿来的眼光。”
“梁子，谢谢你帮他，不，是帮我。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挺过分的，可是……”她深吸一口气，看进他的眼里才接着说，“我喜欢他，我知道我跟他不合适还是喜欢，这事儿我考虑很长时间了，不是冲动，你，能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