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太幸福了，万里送年
本来，有一份按时吃饭协议待签，随着二人默契选择噤声，这份协议也就搁置下来，但等同效力还是存在的，就像是到了饭点儿，高真晗不再无视，而是有意识的告诉自己，我需要按时间补充能量了。
这是她到里昂的第三个月，一半的时间已经过去，她眼见了最好的实验环境，接受了最严苛的培训，也期待着明年我们国家自己的实验室在通过验收以后也一样成为他们的骄傲。
这一天在法国就是极其平常的一个工作日，往好了说顶多是一个平常的星期五，大多数人明天可以休息，但不包括她。
高真晗在穿过街区回公寓的路上冻得直流鼻涕，一进到室内，被温暖包裹的她差点飚出眼泪来，好想爸爸妈妈，好想爷爷奶奶，因为这一天在国内并不是平常的一天，而是大年三十。
看看时间，家里人都已经睡了，她即将开启一个人孤独的除夕之夜。
把围巾和大衣挂在门口立杆衣架上，走进屋里打开冰箱门，她的计划很简单，把上星期在华人超市买的速冻水饺解决了，也算过一个有饺子的除夕夜。
她刚把包装袋拿出来，在心里盘算着她该煮多少个饺子合适，就听到门铃声响起。她第一反应是老吴找她，又忽然想起老吴今天去和从国内来法旅行过年的老同学吃饭去了，她带着疑惑打开门，微张的嘴就再也没合上。
门外天色昏暗，门口的人却发光到扎眼，他带着得意的调皮的笑让他比天使都好看，从头到脚细细捯饬的痕迹又让他像是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既拿得出手，又暖得到人心。
在高真晗连话都不会说的时候，他倒是渐失耐心的直接挤进了屋，“好冷啊，快关门。”
她傻乎乎看他把两个大袋子摆在餐桌上，像都是吃的东西。一个人的公寓她要求不高，能迈得开腿即可，多一个人，竟像是空间不够了，她觉着空间在压缩，压力从四面八方向她汇聚而来，这种惊喜她连想都不曾想，怎么比梦境还虚幻的就发生了。
见屋子主人还在发傻，郑捷只好自己招呼自己，等他把大衣也挂到门口的衣架上，和她的大衣紧紧贴在一起，才转身回到餐桌前开始收拾他带来的东西，一边往外拿一边喊了门口的二愣子一声，“过来帮忙呀，早点儿收拾好，早点儿吃年夜饭。”
高真晗快被这顿从天而降的年夜饭砸晕了，她上前两步在餐桌对面隔着袋子把郑捷的手压回食物堆里，接受现实的同时还是不可置信，“你打哪儿来的？”
他笑着逼近，凑到她眼皮子底下，“不是你许愿把我召唤来的？”
她后仰些腰身拉开距离，“说正经的！”
他像是没趣的站回去，语气无奈又纵容，“我先准备晚饭好吧，慢慢儿告诉你。”
她看他把食品包装盒一一垒在桌面上，码砌得比堆墙砖还工整，大概是考虑到她住的这种公寓多半不具备做中餐的条件，都是备好的食材，有虾有肉卷有鱼片，还有品种不多的几种蔬菜，她被他这种从容的姿态牵着走，莫名的一时也不着急问问题了，也不大敢去看他的脸，倒是盯着人的手指发呆，葱葱玉指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牵住她的大部分注意力，暖烘烘的屋子里一时只有塑料袋的沙沙声，她眼见他把菜品堆放整齐，变态得把塑料袋都折叠得平平展展，才撑住桌面逼视向她，“晚上吃火锅行吗？简单点儿。”
“行啊，”她的指尖在木质桌面上轻轻弹奏着，“不过我这儿条件有限，没有……”
“我带了！”他打断她，从另一个袋子里掏出一个白色迷你电磁炉，一边在墙边找插座一边吩咐她，“拿个锅来吧。”
她听话的转身去柜子里找锅具，翻了个她平时不怎么用的平底锅，打开一看，干干净净，又想着他是那种酒店电水壶都要烧好几遍的细致程度，于是把锅放进水槽里狠狠刷了两遍。
他走过来站在她身侧，跟她一起聆听水流的声音，见她认真跟锅子对干的狠劲，忍不住咬着嘴皮子笑了，“温柔点儿高博士，人家怎么你了，皮都给你刷破了。你不是凑合凑合就行的？”
高博士拧上水龙头，抽了厨房纸巾仔细擦了擦锅底，没好气的把锅子戳进他怀里，“那不是怕你嫌弃。”
他抱着平底锅乐得了好一阵子，才走过去打开冰箱取了一瓶1l的瓶装水出来，倒进锅里，调上高火，这才从大袋子里又摸出一包鲜红色的料包，把高真晗眼睛都点亮了。
“今天就凑合了，让你先尝尝我们家自己的料，下次有机会去成都，去我们家店里吃。”
听他这话，高真晗眼睛亮得更厉害了，据林妙可的线报，郑捷父母在成都开了一家串串店，她今天非但意外的有了一顿有些像样的年夜饭，还是他家自己的料，这让她一时有些词穷，“我……尝尝……谢谢啊……”
看她结巴的样子，他不觉想笑，低头仔细撕开封边把料包放进起了小气泡的锅里才说，“能让你吃上这顿饭，我这部戏也算没白接了。”
“你来了多久了？”这一次，她直愣愣盯着人脸看了。
他弯腰把料包包装袋扔进垃圾桶，才又撑在桌面上直剌剌回视她，“二十来天吧，还有十天左右能结束战斗。”
她微微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他见了，只会意地笑，“你不好意思问为什么我都不告诉你，因为你问了，我就会反过来说，你不也没告诉我你走了。”
她眼珠子开始四处乱瞟，一只爪子不好意思地挠着脑瓜子，“大过年的……你那百宝箱里还有什么呀？”
她逃避性的指着他面前的袋子转换话题，他倒也配合的又抓了一小瓶芝麻油出来，“喏，今天你跟着我的吃法来，我没给你准备麻酱。”
“不用不用，这个就很完美了！”她一把抓过芝麻油闻着瓶口的味道，美得冒泡。
他又抽出一小袋蒜在她面前晃了晃，“今天华人超市的葱卖光了，我只买到这个。”
她几乎是蹦着跟他一起贴到流里台边上，“够了够了，太幸福了。”
他把流里台擦得透亮，嘴角的笑意就没消退下去过。只见他把掰开的蒜头一颗颗切个角，慢悠悠把蒜皮扒拉干净，高真晗在一旁踮着脚伸手想帮忙，又犹豫着把手背了回去，“算了，不帮倒忙。”
他笑着瞧她一眼，“很有自知之明。”
“尺有所短嘛。”
“你不需要会这些。你不会嫌我动作慢吧？”
“没有没有！”她两手摆得呼呼作响，“您慢慢儿来，我不饿。”
他抽了简易菜板把冲洗干净的蒜瓣放在上面，忽然瞟到孤零零躺在一旁的速冻饺子，心里叹息着说还好我来了，才上前把饺子包装袋拎起来，走过去放回冰箱，“这个今天暂时用不上。”
她态度端正的把手背好，跟在他后头，“谢谢大侠今天来拯救我。”
“是被你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无情抛弃的大侠。”
他语气哀怨，随即脚后跟吃了一脚。
“没完了你。”
他双手投降，“好好好，我闭嘴。”然后手脚麻利地切开蒜瓣，啪啪几刀拍下去，一边剁蒜蓉一边跟她解释，“这部戏我确实是冲着你在这儿才接的，剧组今天中午拍完才临时宣布的放假，我也才确定我能出来，我问了妙妙姐你的情况，她说你今天也得上班，连明天都得上班，而且你今天晚上是一个人，那至少得有一顿像样的饭吧。我呢，也跟你置气，宁愿像个傻子一样在楼下问了好几个人，也不愿意给你打个电话。就我那破英文，算了，不堪回首。”
高真晗耳朵里混杂着西式厨刀在简易菜板上有节奏的嚓嚓声和郑捷磁性的念白，背后的双手搓了又搓，拧了又拧，磨得红了皮。
在法语区用不甚流利的英文去找一个连其英文名字都不知道的中国人，她都为她的小朋友心疼，她懂他的置气，也明白他想给她的惊喜，她千里送过明月，他万里，送来年的气息。
“你开车过来的？”她轻声问。
“嗯。”
“开了多久？”
“一个半小时？差不多吧。”
她沉吟了下，又接着问：“你什么时候走啊？”
“我这儿刚来哪，赶人呢你。”见她瞪他，他赶紧认真，“陪你吃了年夜饭就走呀。”
“那会不会不太安全？”
“怕什么，晚上又没人又没车的。”
“要是导航不准，你走错路了怎么办。”
他提起刀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就说你是什么意思吧。”
“没什么意思。”
她嘴硬的转过身去，跑到已经开始融化的油锅面前，等郑捷转身的时候，见着的就是她撅着屁股恨不得把脸扎进锅里的样子。
他好笑的放下厨刀走过来，“你把脸都搁锅里煮了得了。”
她沉浸在浓郁的香气里，狠狠跺了跺脚，“可太香了！”
他忍着笑意把手指头抵到她鼻子底下，一股浓浓的大蒜味刺得她猛打喷嚏，竟还同时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连大蒜味儿都这么好闻！”
他忍不住拿胳膊蒙着眼睛笑，“你没救了，至于这么饥渴嘛？”
“你不懂，我这都来了三个多月了，只去过一次中餐馆！”
这种时候，明明可以跟她贫，说她为祖国牺牲奉献了，可他就是单纯的心疼，说的话，也特别朴实，“辛苦了。”
听出他的认真，她大方接受，“你这不是来慰劳我了嘛。”
他没吭声，只是眼神过分粘连的盯着她瞧，两个人在热气腾腾的锅边上一时胶着起来，她又在背后缠了缠手，才跑到冰箱旁边的置物架上，取了一瓶红酒来，“大过年的，不得喝点儿？”
他冷哼一声，又走回流里台边上拿起厨刀，“害人呢你，我还得开车呢。”
“那就不开了呗。”
那一瞬间，他抬起头来的眼神炽烈又危险，转过头来看向她的时候，又变回了温顺和乖觉，“这可是你说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