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女人的选择没有标准，小朋友太聪明
在赵宝明找高真晗谈话之前，卢玉珍就已经找她聊过了，所以她对谈话内容是有所准备，并且有了决定的。
两个人的对话是在实验室外头的更衣室进行的，是卢玉珍碰上了高真晗临时起意的。
“珍姐，你就这么决定了，我都说不上是为你开心还是难过。”
“那就兼而有之吧。小晗子，你说说，要是你的话，你怎么选？”
“我不想选。”
“你前两个月不是才见过你大师姐吗，你看，我们女人走这条路，就是有这个问题。”
“可是珍姐，有些机会错过了，可能就……”
“小晗子，我为了你所谓的机会，一拖再拖，我第一次背着老白去做人流的时候，他差点儿跟我离婚。第二次孩子自己没了，他倒是没有怪我，可是我知道他多么想跟其他家庭一样，有一个正常的爸爸妈妈加孩子的组合，本来已经拖到这把年纪，反正都是高龄了，我计划的是怎么也等到去法国培训了回来再说这事儿，结果你看，说来我都不好意思，避孕措施有多么重要，可是我不能再放弃了，我三十八了，医生说我再放弃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如果我就真的再也没机会进p4，我也认了……”
话还没完，卢玉珍已经掩面而泣了，而高真晗也同样眼泪汪汪的，她的难过并不少一分，女人到底为了家庭和孩子妥协更伟大，还是为了至高的追求更伟大，没有标准答案，身处其间的选择人最为煎熬。
“你知道我的性格有多好强，也因为我爸是在非典走的，在咱们国家能有自己的p4，这对你们和对我意味的是不完全一样的，我一直在努力，我一天天的看到希望……高真晗，我跟宝哥推荐了你去，趁着年轻，你抓住机会，你把我的希望带进去。”
那一天，卢玉珍走后，高真晗在更衣室哭了很久，因为她的同路人。
和赵宝明谈话出来，去法国培训的事尘埃落定。本来就算卢玉珍去不了也轮不到她，她从来没想过这种机会在她还这么年轻的时候就落到她的身上，可是一个个人选都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有别的任务，反倒让年轻的她有了缝隙，各种机会的组合导致了这个结果的发生。
跟宝哥谈完，她跑到楼上办公室去找了老头儿。
“看看，不谈恋爱不结婚，这会子倒显出优势来了。”
老头儿的调侃让她轻松不起来，“是不是女人干这行就是比男人难得多啊？”
“嘿，怎么还搞起性别对立起来了，你、卢玉珍、李林玲一个比一个生猛的时候，怎么不说比男人要难呢。男人面临选择的时候一样难，谁都有个赶上的时候。你始终记着，咱们就是干基础研究的，跟所有的工种没什么不一样，你能干多少，能出多少力，就出多少，榨干了也得往外再搂搂。卢玉珍死心眼儿，拿p4当目标，可你不是啊，你进不进去，实验室都不是你的目标，我把你从叶乔山手里扣下来，可不是为了培养一个实验室研究员。”
“那我不谈恋爱不结婚成吗？”
“成啊，你要是能顶住你家老头子的压力，你自己要是不想，我都不催你。”
“你是没少催！”
“哟，像是那么回事儿，嘿嘿，话说回来，能把你嫁出去，还是我的心愿。”
“这话你留着跟我爸去哥俩好吧，我下去忙去了，下个月我就回家啦，春节也不让人在家过，哼。”
“嘿，不想去我换人了啊。”
“你敢！”
“造反了你！”
高真晗是全所上下最敢跟老头儿没大没小的人，多少学者领导见了都得毕恭毕敬的人物，她把人当小孩儿吼。
小孩儿，她好像不能想起这个词，不想起，就不存在。
本来高真晗买了中秋节回北京的机票，结果出发前一天跟高孝成在电话里大吵一架，她一气之下把机票给退了。
中秋节当天，赵宝明为了防止组里以老宋和高真晗两大神人为首的不省心份子过节也溜进所里，特地跟门卫交代了他们组的人谁也不许进大楼。
高真晗正好美美的睡了个自然醒，一看，也才九点多，她见林妙可在微信上问她到机场了吗，这才记起她还没说她不回北京的事儿。
收到消息的林妙可在堵得人抓狂的高速路上打来电话，“你怎么不早说，不然带你去荆门溜达溜达。”
“你过节回彭天俞老家还带个拖油瓶朋友是怎么回事，谁要跟你去？搞得我离了你这个朋友，我就废了似的。”
“你一个人打算怎么过？你不是说宝哥为了不让你们加班连大楼都不让进。”
“我就宿舍呆着一样可以加班，不过前段时间太累了，我确实想休息一下，我可以再重看一遍《寂云岭》呀。”
“有病，你有那功夫不如直接去看人毒王本尊。”
“咦？好主意，那我就去横店。”
“你不是来真的吧？”
“我去订机票，你帮我看酒店，就这样。”
“喂喂高真晗！”
任性的高真晗说走就走，全价买到下午两点多飞杭州的机票，行李是现成的，回北京收拾好的背包直接背上就可以出门，临走，她看了眼桌上的手工月饼，是她上个星期天在林妙可家陪彭佳霂做月饼的成品，她顺手捞走扔进了背包。
为了赌气，她跟她妈妈和爷爷奶奶都打了电话，唯独没理老高头，高妈妈问她今天怎么过，她说去杭州，高妈妈连说杭州好杭州好，感觉只要她家这个炮仗都炸不出门的宅女能出个门儿，是多么欢天喜地的事情。
一个半小时的飞行，本该两个半小时因节假日塞车延长到三个多小时的大巴，高真晗一路埋头看着她一直想看又没时间看的书完成了空间坐标从武汉到横店的转移，等她在横店客运站跳下车时，已是晚上九点了，她的中秋节，就快过去了，她今天干了什么呢，懂得知足的她会说，看了一本我喜欢的书。
操心的林妙可又追问过来的时候，她正在打车去酒店的路上。
“怎么那么远啊，你用了九个小时才到那儿！”
林妙可的惊叹让高真晗点头，“确实有点儿艰难，不过还好，时间一混就过了。”
“你又看什么书呢。”
“反正是你不看的。”
“去去去，我怎么有一种你千里寻夫的感觉。”
这回轮到高真晗说去去去了，“我求求你别瞎说好吗，我压根儿没联系他。”
“哎呀呀，我说是谁了吗？我没说呀，他是谁啊？”
林妙可的戏弄让高真晗顿了好几秒，眨巴了几下眼睛，把电话无情的给掐断了。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中秋夜，司机师傅说横店下了一天的大雨，言辞间颇为特地赶来过中秋的游客可惜。
高真晗笑着说，没关系，心里有月亮，哪天都有明月夜。
中秋夜，郑捷十点收工，跟导演简单聊了几句明天的拍摄想法就撤了，这戏已近尾声，他还有十来天就杀青了，终于又熬过了一个磨人的酷夏。
一天高强度的拍摄让铁人都未必招架得住，尤其今天白天下雨，有好几场雨戏直接调到今天拍摄，还省了人工雨的费用。所以他的中秋非但不团圆，还在雨水里泡了一天。
小婉还在前头絮絮叨叨说着明天的安排，说谁谁谁又来过电话了冉姐嘱咐一定要回的，郑捷疲惫的眯了几分钟，知道还得回那几个礼节性的电话，时间已经够晚了，再晚就太不像话了，他勉强撑起来干完活，刚才困得他手指头都抬不起来的瞌睡虫不知道又溜到哪里顽皮去了。
司机被路边冲出来的一个醉鬼吓得紧急刹车，郑捷的手机顺着一道弧线就飞出去了，在司机的连声道歉里，他牵着安全带弯腰伸手去够前方的手机，竟是被停留在手机界面上的一张照片怔住了。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城夜景，黑乎乎中带点零零星星的灯光，红的蓝的黄的紫的，如果不是日日所见，很难从这么一张毫无地标线索的图里准确分辨地域，然而郑捷可以，这正是他日日所见的。
他一时竟然不想再去思考，只弯动极修长的手指把手机勾回来，再仔细看一遍这张照片，保存下来反复拖动放大，他太熟悉了。这张照片的旁边是另一张图片，是一张易见的古装剧照，结论已经显而易见，而最终，林妙可的朋友圈配文清晰的给事情拍了板，“被朋友深深的背叛，此女人抛下我一个人去了我心心念念的地方，下一次，有易见的横店，定有我！”
在林妙可朋友圈被发现之际，她正趴在床上陪儿子玩儿斗牛，两个人头顶头嗷嗷叫，彭天俞进卧室一见这场景，头疼的上前给一人屁股来上一巴掌，“都几点了，还睡不睡了？”
林妙可像是见了救星似的坐起来，“霂霂，爸爸说了，不玩儿了。”
彭佳霂在床上打着滚哭闹抱怨爸爸讨厌的时候，林妙可一直留心的手机终于亮了，她盘腿坐在床尾赶紧翻看微信，结果才看了一眼，人就栽到床底下去了，随着她哎哟一声大叫，霂霂在床头咯吱大笑，“妈妈大笨蛋！”
彭天俞气得赶紧过来扶她，“你都一把年纪了，经得住嘛？”
林妙可尾椎发疼脑勺发麻，就差没学霂霂摔倒之后哇哇哭了，她心底一片哀嚎，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可是，谁让高真晗他们家小朋友那么聪明呢。
她是耍了个小心眼儿通风报信，可她要不这么干，高真晗那傻妞真干得出来九个小时赶过去然后又九个小时赶回来的蠢事，人都去了，有时间见见也未尝不可，多少追星女苦守横店见不着一眼，你高真晗传国玉玺在手还搁那儿演什么擦肩而过！
林妙可想，收了不少易见的消息，她这条朋友圈都有些愧对他们互助联盟，她只是转发了高真晗传给她的从酒店房间随手一拍的照片，含蓄得什么也没多说，奈何有人太聪明，不关她的事呀。
在她咿咿呀呀被老公按着腰和儿子一起骂她笨的时候，她躺在床尾的手机终于超时熄了光，熄光之前的界面，还是快乐男生的直击发问：“她和我一个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