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跑来安慰，家在何时何处
下午中场休息的时候，郑捷见永哥和导演组有一些争执，由此猜测后面节目的走向可能会不太一样了。
另一边，大师姐和小师妹一脸严肃，像是在谈中午让叶博士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的事情，郑捷百无聊赖的朝化妆师招招手，等他补好了妆，化妆师朝着两位大博士踌躇不前，直到高真晗看到，朝她展露和善的笑颜。两个从来素面朝天的女人都极其不自然的让人补了妆，永哥这才走过来张罗起后面的录制。
非典、埃博拉，两次战役的回顾让叶博感慨万千，国内病毒研究的发展现状让叶博有担忧有欣慰，观众也将很少在国家级电视平台上听到国宝级专家聊生化武器。
所以，病毒到底是什么。两个专家在没有台本规定的情况下，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永哥问郑捷，你听懂了吗，郑捷挺直腰板说，假装听懂了，然后根据节目组给出的台本，念出了以下的词：我就只能借用著名免疫学家彼得·梅达瓦爵士的一句话，病毒就是包裹在蛋白质中的一条坏消息。
如果在规定台本下完成工作就算是安全的，可惜郑捷顺口稍微延展了一下，在说科学家们就是跟坏消息做斗争的斗士的时候，不小心提到了游戏里打怪的概念，这种比拟让叶博士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她很正式的纠正了郑捷的说法，为科学研究的严肃性再一次正名。鉴于只是录播，并不是直播，经验丰富老道的永哥并没有花时间来救场，而是把话题直接引到下一个问题去。郑捷用力眨了眨眼，脸上始终撑着微笑，高真晗在对面看了他几眼，心下做出判断，这是一个敏感的孩子。
又一次中场休息的时候，郑捷刚从洗手间出来没几步，就见高真晗迎面走来把他的保温杯递给他，一时愣住了。
见他下意识接了杯子也不敢说话，高真晗刻意说，“我擅自给接上水了，没投毒，给个面子，喝两口。”
郑捷扯动嘴角，礼貌地笑，“谢谢。”
高真晗见他目光闪烁的喝着水，转身跟他一起往录制棚走，“师姐……有她私人的理由，她只是不喜欢游戏，你别介意。”
郑捷嗯了声，也算不上是口是心非，“没有……”
“你本来在我们面前就紧张，后面怕是更不敢说话了，永哥好像也被导演组说了，估计也不怎么会再带你这头，好在还有一段就录完了。”
郑捷静静的听，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在这行也好几年了，什么样的工作场景都可能遇到，被鄙视，受打压，连事后回想起来是侮辱的都受过，今天叶博士客气的更正连渣都算不上，时至今日，每一次接收到善意他都还是会很感动，何况一个让他无比仰视的人特意跑来安慰他。他又重新拧开保温杯，带着几分仓皇，当他把杯口搁置在眼前，假装眼中的潮气是由热水的蒸气而来。
善良的人始终表里如一，她昨天说要把好运气借给他，今天又看到了他的敏感送上关怀，他在心里默念，偶像，来日方长，等你成为了大科学家，我依然还是你忠实的粉丝。
高真晗没想到她的安慰起作用了，最后一段的录制，郑捷又调整好了状态，肉眼可见的活跃起来，等四个人愉快的结束合作，郑捷感到有如杀青的畅快。
叶少将一下了节目就准备匆忙赶回实验室，临走时仓促对郑捷说，“小伙子你很棒，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家小侄子的事让我师妹说给你听，我得先走了，认识你很高兴。”
郑捷吓得连连鞠躬，恭恭敬敬的把人送走，看着载着叶乔山远去的小车尾灯，他忍不住夹住脸感受手心的火辣，还是那句话，他何德何能，上了这个节目，还让对全人类都有贡献的大科学家、将军算是在给他道歉？他怕是要飘起来了。
高真晗站在一旁等了他一阵，跟送他们的工作人员说他们会自己等车，等工作人员临时又接到电话，才致歉着说了道别话匆忙往回跑。
来接郑捷的商务车已经停到面前，他朝周围望了望，“不是说有人来接你？”
高真晗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看手机，只见有好几个她爸的未接来电，她转而点进微信一看，果然，人来不了了。
“我爸临时有急事儿被学校叫回去了。”
郑捷一听，“那我送你吧。”
“你以为是横店吗，绕路也不怕。”
“那你住哪儿，顺路就送，这总行了吧。这样，我不作弊，你自己问司机师傅。”
高真晗觉着这小子真剔透，上前大方问司机，“师傅，我要去北邮，顺路吗？”
司机大哥大白牙一咧，“那可太顺了，顺丰都没咱这路线这么顺。”
听他这么一说，高真晗反而不太信了，直接问郑捷，“那你说说，你是去哪儿？”
“北三环，马甸附近。”
高真晗想了想，大腿一迈就自觉上了车，果然就是这么顺。
车窗外夜色正浓，郑捷在暗处清着嗓子没好意思吭声，还是高真晗又一次主动先开口，“我还得完成师姐交代我的任务呢。”
“啊，”郑捷明白了她的意思，“叶博士说她小侄子是……”
“网瘾少年，为了打游戏，人废了，所以她深恶痛绝。你看我师姐对你多好，为了让你别误会，自曝家丑。”
一句话又说得郑捷耳根发烧，“看来我朋友给我支的招儿是对的。”
“怎么支招了？”
“她说拿出我的本色来，就我这个憨墩儿样，肯定能逗笑叶少将。”
“这倒也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得谢谢爹妈，长得好就是占便宜，我打小就知道。”
两个从小就开始占便宜的人在擦黑中无声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笑着扬开头各自看向车窗外的时候，高真晗不知道的是她在这个晚上的一番转述和解释，也终结了另外一个网瘾少年的游戏生涯。
车内流动着丝丝热风，带着初夏夜间的温热和爽气，一时间两个人再不多话，又一次陷入安静，与午饭时间遭遇的冷场别无二致。
郑捷不安地频繁眨眼，他在想，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太安静了。
高真晗又习惯性放空一阵，然后开始琢磨起连大师姐都在头痛的问题。
努力了一阵，郑捷索性放弃，他低头在微信上处理些工作相关事宜，这让他在沉闷的空气里好受了些。
而后，他清楚的听到身旁的人轻轻咦了一声，让人充满好奇，又在清明的界限面前不敢逾越。
颇有些感触的高真晗无意间回了一下头，见郑捷竟是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的，她想起自己刚才发出的声音，简单解释了下，“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
两个人又同时礼貌性的笑了笑，正要回到之前的冷场里去，高真晗忽然场面性的问起，“你不是住酒店？”
“不是，我在北京租了一个小公寓。”郑捷比较适应这样的有问必答。
“你一年能在这儿呆上几天呀？还需要租房子。”
“北京的工作机会比其他地方都多，有个临时落脚地也好，还能放东西，总不好每次过来都搬来搬去的。”
“可是一年加起来也没多长时间住的话，感觉很浪费，哎呀，听上去是不是特小家子气。”
“我就是小家子气，不喜欢浪费，所以租的都是小小的套间，小区比较老，但胜在安全性好，人员结构很简单。”
“我听妙妙……哦，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的消息我都是让她替我搜的，她说你是住上海的。”
“算是吧，房子买在哪儿不代表家在哪儿，我现在一年到头扎剧组，家在哪里都说不上。”
“大家都是各有各的实际情况吧，就像我住宿舍，单位就是生活空间的全部。看来，我们都是不知家在何处的孩子。”
“可是人总是要有家的，只是不知道是在何时，何处。”
高真晗觉着这话说得有点儿意思，真心诚意拍马屁，“偶像说得对。”
“你别洗我了，哦，就是别拿我打趣的意思。”
“空口白牙，不好污蔑人，”高真晗一边反驳，一边操心着行车路线，“师傅，前面路口劳驾右转。”
等司机把车停到她家小区门口，跳下车的她不小心把门边上的保温杯带落到地上，她赶忙捡起来一看，杯底砸了一小块印记，想也没想就说，“不好意思啊，我赔你一个吧。”
跟着下车的郑捷双手插在腰上顺了顺气，才气呼呼把保温杯从她手里抽了回来，“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真让你赔，你会怎么想？”然后在人开口之前又抢着说，“行了，能送偶像回家是我的荣幸，再见，晚安。”
高真晗笑着朝着他手里的保温杯小声说了句“那对不起啦”才抬手朝他摆了摆，“谢谢偶像送我回家，再见，晚安。”
郑捷开玩笑回了句“互粉也真够累的”后，离去的步子又被意外拖停下来。
在被高真晗叫着名字留住的时候，郑捷是有些迷茫的，“偶像还有何吩咐？”
“能不能请教你个问题？”
对方从神情到语气都透着认真，郑捷明显怔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把保温杯抵在有弹性的车座上假装要把自己支撑住才开口，“那我就脸大一回了，你说。”
“我想先问问，你谈过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