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吻
“杀了吧!”祁夜淡淡道,“他不必开口了。”
“是。”白果应道,“只是主子,这么死了便宜他了,不如让手底下的兄弟练练手,吊三天怎么样?”
祁夜瞥了林松一眼,像是看一件废弃物,“怎么个死法你自己定吧。”
“要杀便杀,打什么哑迷。”林松不屑道。
只是第二天刚刚黄昏,林松便什么也招了。
白果到书房禀报的时候,祁夜正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弟子寝舍方向。
白果没多想,只道:“主子,林松都招了。他被安插进来,任务是刺杀你。情报送去裁缝铺后,下一步转至哪里他并不知道。还有,他和近百人养在一处院子里,根据树木气候等细节描述,应该是在冀州境内。”
祁夜沉吟道:“对方行事小心,心思缜密。我们抓了活口,对方却没有派人灭口,定是料到从他身上我们得不到一星半点有用信息。”
“虽然线索都指向冀州,冀州是大皇子封地,但仅知道这些,也毫无用处。”
白果:“会不会就是大皇子要对付您?”
祁夜不语。
他与大皇子素无交集,如果仅凭他几次招揽自己无果便派杀手前来,也未免太过狠绝。
但祁夜又转念推测,想杀自己的人,可能不是与他有仇,而是与长公主府被抄家的事情有关。
因为,杀手只在他外出查探平乐消息的时候出现。
想到这,祁夜缩在袖里的手使劲攥了攥,与平乐相关的事情都需不能掉以轻心。
“沿着我带回林松的路线,细细地盘查一番,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祁夜目光深邃阴沉,“恐怕这次不是冲我来的,而是冲着平乐来的。”
听到这话,白果愣了一下,意识到事情异常严重,当即便去安排人手了。
必须是最心腹的人才行。
祁夜又在书房坐了片刻,停下笔时,窗外的月亮已高挂于头顶。
清冷的月光淡淡地洒进书房,房内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且悠远。
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拎一壶酒,坐在屋脊上喝一夜。
这一夜,通常没人会打扰。
只是这次不同,当阿焱无意间推开窗户的时候,正好看见祁夜坐在屋顶,拿着一坛小酒豪迈地倒进嘴里。
身旁,零落着七七八八个坛子。
这样的喝法,让阿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在牛头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快意日子。
她心里痒得难耐,咽了口过度分泌的唾液,搓了搓手心,直接从窗户里跳出来。
一眨眼功夫,就到了西北角墙根,没有片刻的停留,翻墙而出,悄无声息。
阿焱这一连串动作尽收祁夜眼底,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垂着眸子:总归是要走的。这里,拦不住他。
想罢,本就抑郁的心底,变得更加暗沉沉。
只是,不到一坛酒的时间,那个人影又从原路返了回来,在经过墙角根时,还叫醒了刚才被打晕的暗卫。
阿焱一路折回,却没有回自己寝舍,而是顺着书房和阁楼,爬到了屋顶上。
“巧啊!”
阿焱装作若无其事,打了声招呼。
祁夜愣愣地看着她,看着她手里拎着的荷叶,里面发出香味浓郁的鸡肉味。
“他”是去买荷叶鸡了?!
祁夜难以置信,他可以预判出许多人的行为逻辑,却总也判断不出,身旁这个人在想什么,下一步会做什么!
“他”总是能出乎自己的预料。
与平乐一样,又不同。
平乐是光,他希望围绕在其中,沾染片刻温暖。而阿焱,他只想占有他。
祁夜被自己的占有欲吓了一跳,他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
还是对一个男人!
难道自己真的有龙阳之好!!
阿焱完全没有注意到祁夜反复不定的心神,她早已自来熟一般打开了荷叶鸡,从祁夜身边捞了一坛酒,用牙咬开酒封,“咕嘟咕嘟”喝了两口。
“啊!舒坦~”
随后,撕了一只鸡腿咬了一大口。余光看见祁夜正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以为祁夜嫌弃她白喝自己的酒,遂撕下另一只鸡腿,硬生生塞进祁夜嘴里。
看着祁夜竟然配合地咬了一小口鸡腿肉,她才安心地又喝了一大口。
“好酒。就是太过绵柔,不够烈,改日我酿坛高粱酒你试试。又甜又辣,够味。”
祁夜缓缓拿下塞到嘴上的鸡腿,问起自己真正关心的事情:“今日为何没去书房?”
我可是等了你一整天。
阿焱手一僵,把举起来的酒坛放回怀里,“嘿嘿”笑道:“我睡过头了。”
“只是因为睡过头?”
祁夜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理由。
“你之前那么着急要身世线索,竟然会睡过头。”
“嘿嘿,这不是昨晚没睡觉嘛!小小地补个觉。”阿焱傻笑道:“本来我下午便能醒的,只是中午的时候,齐武跑去我屋送饭,非要拽我起来吃饭,害我少睡了半个时辰,所以,我只能从头开始睡。”
这么奇怪的睡觉理论,祁夜之前只在平乐嘴里听到过。
见祁夜不吱声,阿焱喝了口酒,单腿屈膝仰着,胳膊枕在膝盖上,把玩着手里的酒坛,闲聊道:
“今晚怎么有时间跑到屋顶上喝酒?”
祁夜眸色沉沉,盯着手里的酒坛:“今晚是我娘的忌日。”
这种事情极少人问,他也极少说。
“你娘?”阿焱回忆着齐武跟她讲的柱国府的事情。
“柱国夫人不是好好的嘛!”
祁夜猛灌了一大口:“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和祁昊的亲娘,是一个婢女。生下我没几年便病逝了。母亲膝下无儿无女,便将我和祁昊视如己出,待我们极好。”
“只是,她身份低微,牌位无法放入祠堂供奉。”
阿焱没想到祁夜还有这么一段隐晦的过往,看他突然变得单薄落寞的身影,忍不住拍着他的肩膀。
“何必在意那些虚礼。那些只是做给活人看的劳什子,没有什么比你过得好,更能让你娘觉得高兴的了。”
祁夜抬起头,眼光凝在她身上。
月光之下,她眼神灼灼,虽无烈日般耀眼,但也蒙上了一层温暖。
夜色在她高高束起的发丝上多刻了几笔乌黑靓色,衬出她面色如玉的脸颊。
祁夜强行别开视线,扶了扶额,朝旁边挪了半步。
夏末渐凉还热的风吹来,弯弯的月光被云彩遮住。
酒劲借着微风爬上祁夜的脸上,他的脸上热辣辣的,微微有些发烫。
他酒量不算太好,更何况今夜祁夜本就想把自己灌醉,酒喝得又急又猛。
头沉得像石头一样重,他以手支着头,晃晃悠悠地说起了醉话:
“为什么要离开我?都离开我。”
阿焱刚吃完一个鸡腿,正在撕个鸡翅膀吃,听见祁夜的喃喃自语,抬头看去,
只见祁夜面露凄苦,应是触景伤情,想自己的娘亲了。
想想没娘的孩子总是可怜的,就像自己,也日日盼着能与父母团聚。
她舔了舔油腻的手指,舔不干净又在身上擦了擦,往前探出半个身子,慢慢地抱住祁夜。
“没事了,没事了,你我都一样,娘亲虽然没在身边,但是有我呢!”
祁夜昏昏沉沉跌进温暖的怀抱。
今晚的日子他没跟几人说过,也只和阿焱与平乐说过。
平乐每年都会陪他一醉方休,偶尔,也会抱抱自己安慰安慰。
就像这个怀抱一样。
“平乐,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他紧紧地回抱住阿焱,贪婪地像无助的孩子终于觅得了一处安栖之所。
“我不是平乐。”
阿焱使劲推开祁夜,奈何他抱得更紧了。
祁夜:“对不起,对不起,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阿焱被抱得喘不动气,肋骨都要勒断了。
她扭动身体,试图挣脱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反倒被抱得越来越紧。
阿焱双手疲惫地垂下来,“你愿意抱就抱着吧!”
就在阿焱一副生无可恋的时候,祁夜的力道也跟着削减了不少,怀抱变得温柔了许多。
阿焱奇怪地“咦”了一声,轻声细语地说:“我不会走,放心。”
力道又减轻了。
阿焱抬起手,像安抚小狗似的摸摸他的头,摸摸他的背,“好了好了,不难过了。我在呢!”
祁夜把她放开了。
趁此机会,阿焱抱起一坛酒,抓着荷叶鸡,准备跳下屋顶,逃开。
胳膊却被醉得迷迷糊糊的祁夜拽住,轻轻一拉,复又跌进他的怀中。
“你干什……”
“唔……”阿焱的嘴被祁夜封住。
月光从淡淡的浮云后溜出来,撒下一束皎洁的光亮,祁夜冷峻的脸上多了几分柔美,眼眸里仿佛覆了一层幽蓝的光,别样的深邃。
寂静幽深的夜色里,阿焱听到了自己狂乱的娇息。
一股若有似无的电流爬满她的全身。
在经过胸口之时,那里狠狠地疼了一下。
阿焱猛地推开祁夜,使劲揪住胸口,仿佛有什么深沉的痛楚,正一下一下撞击着记忆的牢笼。
马上就要破笼而出,痛得阿焱无法呼吸。
祁夜被推得跌倒在地,顿时清醒了一半。
面前只留下阿焱眼里冰冷刺骨的戾气,
以及,一滴浅浅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