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画图稿
几日后,当第一个成品摆在祁夜面前时,他看见那是一个木人。
但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白果站在一旁,用拧巴的表情盯着那个东西,“主子,阿焱为什么要做五十个木偶?”
“不知。”祁夜道。
白果不解:“以他的秉性,我看八成是要把玩!总是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奇怪想法,玩物丧志。”
祁夜想到那天她神采奕奕的表情,倒觉得不像,“也不尽然。”
白果看着主子不相信,指着旁边一把钥匙一样的东西道:“这又是什么!”
祁夜拿起那把钥匙端详着,“这应是把钥匙。”
但那把钥匙不像平常的钥匙,是一个空心的圆形,“这到底是开哪把锁的呢!五十把钥匙,哪里会有那么多锁!”
他俩百思不得其解。
半响,祁夜道:“这个木件精巧,图稿详尽工整,足以看出阿焱在机关之术上有极高的造诣。”
白果听见主子突然对阿焱赞赏有加,微微吃醋,但看着眼前的木人,关节分明,手艺极佳,虽然不知道做什么用,但他也不得不暗暗佩服。
“恭喜主子又招揽到绝佳人才。”
祁夜微微颔首,心里不自抑地欣喜。
正在他们对阿焱和木人赞赏不已的时候,书房的门被大力地撞开,阿焱跑了进来。
“图稿我画好了。”
突然间扫见祁夜桌子上做好的机关人,阿焱眼前一亮,“这么快做好了?”
她把图稿放到桌子上,拿起机关人,把那把像钥匙的东西插进机关人背上,使劲拧了十几下,小人的胳膊和腿,竟然神奇地动了起来。
“妙呀!”白果拍手称赞。
祁夜眼里同样奕奕闪光:“这是什么?”
“机关人。”阿焱回道。
“有什么用处?”
阿焱:“替齐武研习阵法,不然,你总不会觉得齐文那些小啰啰会听齐武的指挥吧!”
“原来是这样。”白果恍然大悟,他看见木人动作流畅不僵硬,倒是有点意思。
阿焱摆弄着木人,“改动后,比上次做的确实灵活了不少,虽然速度上欠缺了点,但用来研习阵法也够用了。”
祁夜:“这么说,机关人的图稿是你画的?”
他最关心的是这个。
阿焱扑闪扑闪眼睛,一脸奇怪地看着祁夜,“当然,不是啦!”
白果听见阿焱说“不是”,心里莫名舒了口气。
祁夜的脸黑了下来,“图稿是何人所画?”
阿焱:“牛头寨一个老木匠。”
“他还在牛头寨?”
阿焱:“算是在。”
“何意?”祁夜虽然平时审讯经常如此挤牙膏,但他并不喜欢,语气里也渐渐有了些不悦。
阿焱:“他被埋在牛头山后的坟地里。”
“死了!”白果惊讶道。他知道主子是想招揽此人,但没想到此人已经去世。
阿焱对白果的惊讶十分不解,“对呀!前年冬天就死了。有什么问题吗?你们府上那么多手艺好的木匠,还在乎他一个牛头山上的木匠。再说,他可是被狗官迫害,家破人亡,才上的牛头寨,绝对不会和狗官为伍的。”
白果:“主子在乎的是老木匠的手艺。”
“什么手艺?”阿焱转眼一想,“老头画图稿的手艺确实不错。”
阿焱说这话时,祁夜巧不巧地拿起了阿焱刚刚拿过来的图稿,展开一看,瞬时愕然。
图稿上被画得密密麻麻,线条之杂乱,字迹之潦草,还有好几处无法辨认的勾画,乱七八糟的涂改随处可见,祁夜五岁时的画作都比这个要好。
“你画得这是什么!”祁夜喝道,把图稿又重新扔回到桌子上。
阿焱闻言凑过头,一板一眼地指着图稿,对祁夜解释道:“这是一把弯刀,这是刀把,这是刀身,这些,是它的配件,这里非常重要,有一个环扣。你说要送给我一把兵器,我连夜画出来的。”
“这么杂乱,让木匠如何做!”祁夜笑得发冷。
“那有什么办法,老木匠死了后我也找不到人画图了。”阿焱反倒一副无奈又委屈的表情。
祁夜压了压心中的火道:“兵器是铁匠的活计,并非木匠的。”
阿焱:“有个会画稿的就不错了,还分铁匠木匠,你瞎讲究什么!”
祁夜不觉地语噎。
阿焱见祁夜不说话,以为他要反悔,“就知道狗官的话靠不住,不做就不做,做不出来说什么大话。”
说着,阿焱准备拿过图稿走,祁夜将其按住:“你想要什么兵器,我帮你画图稿。”
他选择最后相信阿焱一次,毕竟,他一直暗暗自诩看人的本事,不然,他的府上送去边境军队的人里面,也不会都挣得了不小的军功。
“你会画嘛!这可是技术活,不像你这些山呀水呀画着玩。”阿焱质疑道。
白果忍不住讥笑道:“你胡说什么!主子做的兵器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图稿更是多得数不胜数。你竟然敢小看主子。”
祁夜道没在意,只道:“开始吧!。”
说罢,祁夜已经展开了画纸,白果识趣地默默退了出去。
不等祁夜说“研磨”,阿焱已经熟练地拿起方墨,她以前求老木匠画图稿的时候,经常替他研磨。
研起墨来,阿焱的脑筋转得更快了,她的话也变得又急又密:
“我要的是一把弯刀,长度……这么长就行。”
阿焱用手笔画道,祁夜配合地抬眼看了一眼:“两尺。”
“我不知道这是多少,先做这么长试试。”
祁夜停笔,皱眉:“试试?”
“对呀!”阿焱道,“不试试怎么知道用着顺不顺手。我和老木匠做机关人的时候前前后后试了五六次呢!”
祁夜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和老木匠也是如此画图稿的?”
“不然呢?”阿焱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总喜欢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她不等祁夜回答,接着道:“这里,刀把处有个刀环,比食指粗一些。”
“做何用?”祁夜边画边问道。
阿焱思路一再被打断,像是一个喷嚏刚起了个范,硬生生被憋回去一样。
她气鼓鼓回道:“我喜欢。”
祁夜没再做声。
阿焱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她不喜欢这么多嘴多舌的画稿人,所以,匆匆道:“就这些吧!”
祁夜画好后,再瞥了眼阿焱之前带过来的那张密密麻麻的图稿,确认道:“你要的武器就如此?”
阿焱拿过图稿,敷衍道:“先这样吧!辛苦你了。”
说罢,拿着图稿疾风一般又飞走了。
短短两日,阿焱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弯刀,只是试了试觉得和自己预想的尺寸、重量不一样。她这次没有去找祁夜,而是找来齐武。
阿焱抢过齐武正在磨的方墨,再次熟练地磨起来,“我来磨,你画。”
第一次有人主动为齐武磨墨,往日,齐文和其他人让他写字都只会呼来喝去,哪里有人会如此贴心地为他磨墨。
齐武感动得两眼汪汪汪,看着阿焱。
阿焱哪里注意到他那些小心思,解下弯刀放在桌子上,一边磨墨,一边指着弯刀,按着自己的思路说起来,“这个刀身长了一点,到这正合适,样式不要变,你画过图稿吗?我把你主子的拿给你看看,你照着样式画。”
齐武还没来得及说“我画过”,已经有一个图稿塞到自己面前,他还是认认真真看了一遍,然后开始动笔。
样式、尺寸、细节,他画得都极其认真,认真到如同对阿焱的态度一样。
他们整整画了一天,齐武没有去训练,阿焱也没有按时去吃饭。
有人向白果打了小报告,白果告诉了祁夜。自从他发现主子对阿焱十分上心后,关于阿焱的事情,他都会事无巨细告诉主子。
祁夜也纳闷阿焱怎么能窝在一间屋子里那么久。
当祁夜拎着饭盒走到齐武寝舍门口时,正好看见阿焱捧着图稿,笑得如夏雨过后,开得正艳的水滴牡丹。
祁夜有一刻的晃神,那个人的笑像极了平乐,在最苦闷无助的时候那就是一道暖阳,在躁动愤怒的时候,又成了一股清泉。
然则,眼前之人不是平乐!在自己心中,谁也无法与平乐相比。
想罢,站在屋门外的祁夜离开了。
当阿焱高兴完时,她突然意识到:“呀!饭点过了,咋俩午饭就没来得及吃,如今连晚饭都要错过了。”
齐武安慰道:“没事。我知道怎样能拿到馒头,我之前错过饭点的时候经常去拿馒头吃,嘿嘿。”
阿焱撅着嘴道:“干巴巴的馒头难吃得要命。你会做菜吗?”
齐武为难道:“会做一点,可是,咱们本就是偷溜进食堂的,生火做饭会被发现的。”
阿焱不屑道:“这里难不成还有晚上不能生火做饭的规矩?”
齐武想了想:“好像没有。”
“那不就得了。”阿焱拉着他往外走,“忙了一天,怎么能亏待了自己。”
然则,当他们走出房门时,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盒子。
阿焱低头一看,“这里怎么有个食盒。”
她蹲下来,打开看到是今晚的烧鸡和两样青菜。
阿焱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还是热乎的。”
齐武也跟着蹲下来,“阿焱,这不知道是谁落在这里的,咱们快点送去食堂吧!”
怎么能够呢!阿焱拿起一块塞进齐武嘴里,又拿起一块塞进自己嘴里道,“我捡到就是我的,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吃饭。”阿焱硬拉着齐武进了屋,痛痛快快地将一食盒饭菜一扫而光。
吃过饭,她将新画好的图稿送去了铁匠铺子,到训练场上照例跑起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