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重操锅盆勺
南撷也学他的样子歪头,打趣地问,“你认为杀掉华兰祭师,这城西的百姓就有活路?”
沈青衣咽口吐沫,摇头道,“不能。
祭师何其多,除掉华兰城的大法师,上面还有圣城大司祭,再往上神都大国祭……”
倒不是真得天真。
南撷敛下眸光,“我是因为藿香睡觉满床游来游去,被逼无奈,才坐在外面睡。”
“哈哈哈哈哈……”
沈青衣捧腹大笑,“当年,我就是这样才不同藿香一个屋。
他体质好,大冬天赤脚踏雪也不叫冷。
我便随他一人去睡。
一年到头,不曾有伤寒感冒。”
南撷点头。
藿香的模样虽瘦,却是真体质人。
早间,众人洗漱过后。
南撷不见沈青衣做饭,奇怪道,“不用早膳?”
沈青衣左顾右盼,见回避不了才尴尬地笑道,“我不会做饭。
以前阿母在时还好些,能余下点钱买米粮做饭。
阿母过世后,余下这间爹生前留下的药堂,不曾做过饭。”
南撷黑了脸。
昨日下馆子什么全是胡话?
他本来就无处可吃,只能去那里糊口。
“藿香,都没有意见?”他干巴巴地问。
“啊,”藿香打个哈欠出屋,“沈大夫,你烧水吗?
不灌水饱肚,我饿得没气力干活。”
南撷服了。
这两人……是自己挑错坑。
原以为运气好遇上个大夫收留,不曾想,可能是对方运气好。
南撷直接出门转个角,回来时抱一袋从储物戒里取出的米粮。
他把药罐洗刷干净,用院里树上掉下的枯枝熬煮一锅白粥。
藿香轻声对沈青衣道,“沈大夫,我再也不说南撷坏话。
我觉得你比较坏,把人拐来干活不说,还要养你吃喝。”
沈青衣直接拍他脑袋,“瞎说什么呢。我一个大男人不会做饭很正常啊。”
“呵,”南撷抛下煽火的扇子,回头道,“你的意思是我不正常?”
除非干不过,干得过的时候,南撷都是有仇当场报。
干不过的时候,苟到最后也要报。
这就是他南撷。
“没,”沈青衣挤出笑,跑去房里把余下得三百二十文铜板全给南撷,“小南,我的家当除这撞房子和书房里的医书外,全在这里,都给你。”
沈青衣一脸诚挚讨好的笑容。
这又是个打算把自己当私厨的。
南撷呵得一声,不管使劲拉沈青衣裤腿的藿香,收起铜板塞进怀兜。
他对藿香道,“中午吃肉,你要不要吃?”
藿香咽口吐沫。
多久没吃肉,肉什么味儿来着?
算了,给就给吧。
沈大夫这大傻子,攒这么久的铜板就这么给个来路不明的人……算了算了……
中午有肉吃,比什么都好。
“我要吃肉。”藿香捂住肚子,盯向药罐,“粥什么时候好?”
“再有半刻钟。得焖。”南撷微笑道。
沈青衣高兴地去忙,这摸摸、那打扫,闻到米粥的香味儿捂住肚子。
终于不用喝水饱肚。
浓稠的白粥熬成后,清粥香味扑鼻。
三人一人一碗分掉,喝得十分虔诚,好似世上最美味地食物。
“哇……呜呜呜……”藿香的眼泪砸进空空如也的碗底,“没有味儿了。”
沈青衣抿嘴巴,回味着,“你都舔三遍碗,还能舔出什么味儿?
小南不是说午间给你吃肉。”
“对啊。”咋呼地藿香把碗叠进沈青衣的碗里,“南撷肯定不知道哪里去买肉,我带他去。
沈大夫,你洗碗啊。”
沈青衣看向手里两只碗,还有被早早搁置在木桌上的空碗……昂面看天,谁才是这家里的老大?
南撷带藿香前往城东,华兰大法师府所在的区域。
“南撷,城北那边才有肉买,去什么城东。
走,我带你去城北,那边的肉又便宜又好。”
藿香抓不住南撷,被带得往城东去。
一进入城东的大道上,藿香两脚就发轻。
偶尔看见黑镰卫背负钩刀经过,更是躲在南撷的后面。
南撷牵住他的手,“别怕,过去看看就回去。”
“你是有什么人在城东吗?
城东全是华兰大法师的底盘,没人敢在这里生事。”藿香轻声的嘀咕。
南撷听他言语,还挺懂事,问道,“你知道法师府怎么走吗?”
藿香摇头。
“不吃肉了?”南撷打趣道。
藿香瘪嘴,指向前面宽阔一倍的道路,“这条道的尽头就是了。
一大片全是大法师的地盘。
这附近园子人家全是依附大法师的富人。
我们走吧。”
又加句,“比起吃肉,我更想要活下去。”
南撷愣住,轻轻地揉把他毛绒的脑袋,“你先回去,一会我从那边往北去买肉。”
藿香摇头,目光飘在他的怀襟,那里面藏着沈青衣所有的铜板。
“若把你丢了,我天天得吃薯块粥。”
南撷拉上他,直接往前去,“走吧。”
跨上平整的白石大道,两边是园林,一丛青绿一丛粉,颜色十分绚丽。
南撷立脚,再往前是四列黑镰卫队直通大法师府邸大门。
“南撷,走吧。再上去就会被黑镰卫询问。”
藿香已经死活不肯再近。
此时,南撷才明白,天与地的差别。
金燕枝和南山就在前方的大宅门里,而他根本走不进去。
相较于汀兰城的祭师府,华兰城的大法师府邸简直是占去三分之一大城的面积。
这般大的地方又有高耸的围墙,如何混进去?
南撷和藿香转身离开。
一骑高头大马带一队人哒哒跑来。
马背上的黑镰卫俯瞰两个小儿走过,吁得拉停马。
他身后整齐划一的队伍随即停下。
藿香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额头实实在在地磕在地面,颤抖地说:“华兰大法师万寿无疆。”
黑镰卫一双黑色的眸定定地看向南撷,眼里闪烁不明的幽光。
南撷敛下眸光,同样跪地道,“华兰大法师万寿无疆。”
“驾,”黑镰卫一夹马肚,带队伍向大法师府去。
藿香待人走完才起身,狠狠地瞪南撷一眼,向来路飞奔而去。
南撷回头看向道路的尽头,队伍已经被迎进高大的府邸门墙。
他离开这十分静谧的城东,前往城北。
沿路思索着,金燕枝想要达成目的应该很难。
南撷跨入城北,耳闻嘈杂喧嚣,才觉得回到人世。
这里的人在整个华兰城里最有活力,人们在为生计奔波,为钱银折腾。
“南撷,”藿香追上来拉住他的衣摆,“我不能便宜你,你把沈大夫的钱卷走怎么办?”
南撷任他拉住,“去哪里买肉?”
在藿香的带领下,南撷整整买一担两箩筐的东西,请人挑担回治世医馆。
北城地区,人们只关心今日吃什么,明日有什么好卖,间或夹杂一句华兰祭师万寿无疆,旁得一句都不会涉及。
南撷走遍城北都探听不到大法师府的丁点消息,足见言论的管控比他预计得要严。
而且,在集市中总有一些人的眼神不专注在摊位,而在过往行人、乃至身边人的言谈上。
甚至要饭的头头都比一些摊主底气更足。
完全可以预见谁在这人背后撑腰。
这让南撷深切地认识到祭师地耳目遍布整个华兰城的大街小巷。
他牵上藿香,带挑夫回到治世医馆。
午间,南撷做红烧大肉加米饭。
酱色油光的大肉吸引藿香全部的注意力,连沈青衣都没柔和的姿态了,狼吞虎咽得吃着。
南撷夹两块肉就白饭吃,余下全是这对主仆在争抢。
常年不吃荤腥的藿香抗寒体质再强,强不过油腻润肠,直接闹肚子。
沈青衣还挡着点,没大事。
他给藿香熬服药吃。
“这孩子,真是没吃福。难得吃一次肉还把自己吃进茅坑,哎。”
“你别说了。”藿香真得很舍不得吃下去得肉。
他委屈极了,这回吃肉过次肠又还给大地。
“呜……哇哇……”他越想越觉得难过。
南撷掏了掏耳朵,看向沈青衣,“身为一个男人,没让家里人吃上肉,难道不是你的错?
怎么还说他。”
沈青衣也冤,“我不会做饭啊。
午间,我都不怎么和他抢,把喜欢的大肉都让给他。”
你把肥膘全给一个六岁孩子,谁吃能不拉?
南撷算是彻底看清沈青衣的医术,“我要进你书房看医书。”
“去吧去吧,只要不卖、不取走,你随意看随意摘录。”沈青衣还等藿香出来给他喂药。
沈家的医书库藏丰富,甚至超出夙星搬空地两府祭师书楼。
南撷如耗子进米缸,使劲得吸收这里面的知识。
尤其被封在角落的毒植药典以及矿类毒物,被精细划分为两册。
当遇到不懂时,他会去问沈青衣。
沈青衣见他喜欢看毒典,翻箱倒柜摸出一根竹笛,“这是祖上传下来的竹啸,这本是曲谱和制作竹啸的法门,儿时听父亲说过。
当年先祖辈里有人可以驱引毒物攻击山野大兽。”
南撷暗敛目光,轻声道,“你要交给我?”
“呵,治世医馆早已败落,不复曾祖在时的规模,至我父亲更是衰败,到我手里早已经名存实亡。
满室医典迟早也会归给别人。
我看你真得喜欢习医。
医毒不分家。你玩毒,若中毒,总要给自己解吧?”
沈青衣微笑间一甩衣袖出屋,余下满室清辉。
南撷勾起唇角。
这可真是个有趣的人。
年末时,华兰城举城装点红绸,大肆热闹,为华兰大法师贺岁华诞。
城西,黑镰卫挨家挨户分发一袋巴掌大的米粮,以期众人一句“华兰法师万寿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