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星落怀中定
南撷很少进夙星的房间。
原就觉得夙星的房间素净,这会更甚。
比起他的房间装点,夙星的房间里只有木榻和书案,还有靠窗地矮几香炉和垫子茶器。
他坐在窗边的矮几前,对面是煮茶的夙星。
夙星把茶碗递给南撷,而后取出一块雕琢圆润的勾玉挂件。
“这是用李育半块亲传弟子牌雕刻而成。”
南撷接过来摸索,月勾里有一颗红珠,“里面是?”
“我的心头血。”夙星抿口茶,微笑道,“南撷,你离开,令我不安心。
倘若太久,我会去找你。有此血在你身边,我可以做法寻到你。”
南撷压下心中涌动的情绪,把脖子上的木符项链取下,把勾玉穿进去,重新系在脖子上。
“这样,你便放心了?”
夙星摇头,“友行千里,吾心常念,如何叫安心?”
南撷举起茶杯,“他日我归来之日,再饮酒共贺。”
“只要你回来后能煮一桌菜,我这心口就能服帖。”夙星与他以茶代酒干杯,“一路顺风,望早日归来,南撷。”
两人喝完茶趴在窗栏凝目远眺,享受山间晚景的美好。
远山日落,晚霞云鹤共舞长空。
楼前院中,古松上的野山松向下抛松果。
何峰和南晨、姚姚三小无猜,在松树下一起玩耍。
姚姑喊吃饭的声音自院里传来。
南撷忽得靠近神色散漫的夙星,轻声笑道,“阿星。晨起星落,向南而揽之。你觉得下一句接什么好?”
夙星歪头,锋锐的五官前所未有的柔和,微笑道,“星落怀定,偎以伴长安?”
真能长安?
南撷扑棱长长地睫羽,敛下眸光里的亮泽,“夙星,你还记得对我发过的誓言吗?”
“记得,还是心魔誓呢。”夙星早就想起来那道誓言不对。
誓言锢魂,已经是心魔誓,不得违背。
“你后悔?”南撷敛眉,疑道。
“不能够啊。”
若能重新发誓,肯定得改改。
夙星闪动星眸,“违背心魔誓,轻则难渡心魔劫,重则道死魂消。”
夙星吃够心魔劫的苦,半步元婴修为却卡在儿时迟到的心魔劫上,行至如今地步。
这会借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违背心魔誓言。
“吃饭去吧。”夙星无力道。
他想起这茬誓言,美景都不好看了,心里还有淡淡的悔意。
当然不能对敏感又睚眦必报的南撷说这些。
不过碰到他嘴唇下,就让喝薯块粥……这朋友得罪不起啊。
南撷敛下幽暗,跟在他身后下楼。
吕江留在四楼,由姚姚给他端上去。
晚间,南撷就当众宣布外出的消息。
众人虽有惊讶,早听南晨提过,都预祝他早日归来。
翌日,天色未朦。
南撷带吕江共乘一骑离去。
南晨拉住夙星的衣摆,难过道,“南撷哥哥还会回来吗?”
“会。他的路不在东陆,他会回来。”夙星坚定地道,目送两人骑马离开小松林道路,向四牡镇出发。
他低头看向南晨,“你也长大了。该知道男女有别,与姚姚不要太过亲近。”
“为什么?”南晨不解,“姚姚姐姐很照顾我和何峰,对南撷哥哥的事也好奇。”
“哦?”
南晨给他解释道,“她昨日个晚间还说,吕江的脸比世上的仙子还美,说南撷哥哥怎么这么厉害。”
夙星敛眉。
吕江要去华兰城报仇。
他心里是有数的。
至于南撷把吕江的脸治得美?
却不知道这事。
夙星微微张大星眸,蹙起眉峰,“你南撷哥哥竟然想用美人计。
但愿,他谨记自身修士的身份。”
天光大亮时,南撷与吕江进四牡镇。
刚到镇上不久,山子认出南撷,跑过来朝他磕头感谢。
“感谢南撷大人替我治脚,如今我已能下地干活,再不是废人一个。”
南撷淡漠得看向山子,与月前相较,倒是洗干净许多。
“不谢。我缺个架马车的人,你要不要跟我走一趟世外?”
山子呆滞脸。
他转头望向四牡镇东,喃喃道,“离开四牡镇?”
“我时间紧,去或者不去?在马车套好前回复我。”
南撷已经取出数月前的马车车架,同吕江套上绳索。
山子阿母跑出来,拉住山子,“儿啊,别去啊。外头哪里有家好?”
山子目光盯在凭空出现的车架上,咽口吐沫,“阿娘,我想去外头看看。”
四牡祭师闻言,带上黑镰卫和亲信匆匆地赶来。
“哎哟……你你你……怎么还带走我镇上的人?本祭师不同意。”
南撷探手一把砍山刀,用力一旋,吓得黑镰卫往后缩。
四牡祭师直接躲在亲信后面,一脸怂。
南撷无视众人,朝山子道,“你走,还是不走,全凭你自愿。
我兄弟还在镇西三十里外,他会常来镇上走走,听说你的事后,或许还要见见你阿母。
他的本事,诸位应该不陌生。”
南撷让吕江上马车,静等山子的回复。
亲信瞪大眼。
好家伙,这少年三言两语就把祭师要对人阿母出手的事化解。
他再次扼腕当日傻祭师没有留下两人的事。
山子跟着跳上马车,“阿母,我要出去。驾……”
黑镰卫直接让开道,任由马车离去。
南撷凝目望四牡祭师,吓得人直接缩回脖子。
吕江坐在马车里面,南撷同山子一起坐在车架上,驾车离去。
南撷的第一站是明月溪镇。
数日后,到达明月溪镇外。
几人看向人流如织的镇口都有些惊异,这样的场景在彼时地偏僻小镇极为少见。
南撷令改名叫南山的山子驾车入镇,停在明月溪镇祭师府。
打听到当前的祭师还是轩辕飞。
南撷心道,夙星和轩辕毅的计策很成功。
他同守门的黑镰卫道,“请告知明月溪镇祭师,故人来访。”
过后,轩辕飞接见三人。
当他看到取下面纱后吕江的脸,呆愣许久,茶盏斜倾滴落在他的裤腿上才跳起,“你……你们……”
南撷直截了当道,“我想请明月祭师把此人送往华兰城,转送给华兰祭师。”
轩辕飞眨了眨眼,又眨了次眼,才回过味。
“这不可能。
祭师一至九等严格有规,我不可能以八等祭师的身份跳过酌酒城祭师,直接去拜见华兰城一等祭师。你们这是要?”
南撷附耳,轻声道,“承轩辕意志。”
轩辕飞面色微变,暗吸口气,“我至多把他送给酌酒城祭师。至于酌酒城祭师肯不肯送往华兰城,完全不在我的估算。
酌酒城祭师同样好色。
不过,往年年底,下级都会往上级送祭仪物品,包括各色美人。
他完全可以在那之前出现在酌酒城,而后趁机被送往华兰城。
但是,这般绝色,酌酒城祭师有心私藏下,也是极有可能的。”
南撷以右手覆左手手背,轻敲食指,“你不想再进一步?”
轩辕飞面皮抽紧,摇头道,“我的任务是留在明月溪镇以图后世,而不是现在出头。
以此人现下的姿色,假凰雄凤,完全可以乱世百年,图谋更高。”
又道,“我可以给他造一个身份,来之得当,去之当然。
但他不能把我们今日谈的话泄露出去。”
轩辕飞这会脑子清醒过来,对南撷透露得有点多,“你当知道,我们是未来人间的希望。”
……南撷从未见过有人把理想推至如此崇高且自信。
吕江张口发誓,“我吕江若把今日所谈之事泄露出去,让我此生无法报仇,永堕无间地狱。”
轩辕飞抽了抽眉角,“你这脸美则美矣。然而,这仪态、声音尚且不够惑人。”
南撷眼波流转,疑惑地看向他。
轩辕飞恰巧瞟见他的眼波,心道:若是有你这般眉眼神态,倒也可以忽视声音这项。
“咳咳……你们若信我,我可以把他交给一人,请对方传授他些……技巧。”
南撷看向吕江,吕江握拳颔首。
三人在轩辕飞安排的院落住下。
吕江被轩辕飞改名为金燕枝,出生金家村,随一名舞姬去学习。
南撷无事,寻到祭师府书楼,开始争分夺秒得学习所需的知识。
一日,一名穿金戴银的女子直接闯进书楼,其后两排各三名侍女大摇大摆地拦在过道上。
南撷放下书册,走出内间,碰上趾高气扬一身绫罗的金灵。
金灵最先认出南撷,“南星?怎么是你?”
她看向南撷貌比潘安的脸,嫉妒得扭曲脸,“你勾引祭师大人?来人,给我撕烂他的脸。”
南撷呵了声。
当日不过几句戏言说给金灵听,没有金叔、金猫儿等,有人照样可以依循原定的轨迹攀上高枝。
对,金灵的爹不正是一心想要走那些人的老路。
南撷抬脚踹去,把扑上来的人踢飞,淡定地道,“你见过在书房看书勾引人的男子?”
金灵瑟缩下。
今时不同往日,她已不是当日的金灵,眼前的南星也不是当年背篓子穿补丁的南星。
轩辕飞闻声而来,直接朝金灵发火,把人赶回去。
他对南撷拱手道,“南撷大人,后宅女子不懂事,原是机缘凑巧,把人留在府上做个样。
待得我位置稳当再把人送走,不曾想引起这般误会。”
“送走?”南撷哈哈大笑,“这尊……请来容易送走难。
对了,金家村,金耀光,你可曾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