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金猫儿之死
夜深,整个金家村安静下来。
金星子看向天空一丝月牙,被笼在山气云纱后,浅淡的几乎连伸出的手掌都看不清。
他推开院门,走出去。
沿白日里记忆中地村路,路过金叔家紧闭的院门。
这些村里人还在忌惮金叔近几年做过得事,连他家院门都不敢入。
他来到金猫儿家。
金猫儿家门口有一棵成人腿粗的果树。
果树的几根分枝探进院里,他仗人小体轻,翻进他们家的院子。
堂屋门大开,这是个不太确定的信号。
金星子隐在堂屋口的暗角看进一片漆黑的堂屋,耳里凝神听内里的呼吸声。
几近毫无人息。
他直接走进堂屋,用强大神魂强行探去。
桌面上直接趴个男人,手边推翻酒盏,面前还有酒菜未收拾。
金星子上去探他的颈项,十分地微弱,凑近桌面闻下剩菜的味道。
这是红燕君和白玉菇炖兔肉汤混杂的味儿。
他提起准备下的竹筒,扒开男人的嘴,运用控穴吞咽的指法给他灌进两口白毯菌制成的解药。
又寻摸到灶间。
地上正躺这家的女主人,金星子以同样的方法给她灌下两口。
这般保命是没问题了。
金星子摸进里间,金猫儿正躺在床上,气息几近于无。
“明儿早上,该凉了。”
他走出里间,在桌上余下的兔肉汤里倒上竹筒里的解药水,这才回到外院,边走边用扫把划拉去痕迹,再把扫把靠在篱笆院子上,摸上树枝原路返回。
到家后,他去灶间把沾上泥土的鞋子擦洗赶紧,又借小碳炉上微光检查过衣服,这才在碳炉上压一瓦罐的水。
金星子摸进堂屋后关上门,掀起布帘。
摸索近床,就发现南星盘坐在床上。
“星子,你回来了?”南星哑嗓子低声道。
金星子想点头,发现他可能看不见,轻咳声,“喝水吗?”
南星莞尔,“要,还要去如厕。”
“好。”
金星子陪他一一做完这些事,而后两人躺在床上。
金猫儿一家的事谁都没有提起。
南星侧身窝进金星子的颈项,入睡前,轻声呢喃,“谢谢你星子。”
金星子莞尔,轻声回句,“睡吧,南星。”
天光未朦时,全村被一声尖叫惊醒。
南星霍得坐起,侧头看向身边的人。
金星子慵懒的张开眼,朝他露出笑,“早,南星。”
这一刻,南星释然了捆扎一夜的心境。
比起这个大仙,二十二岁早死的人实在不经看。
“起床,好像外面跑过一群人。”
“有什么好看,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我懒。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再睡会。”金星子一拉南星,任他倒在身边。
两人躺在床上,侧头对侧头,不知不觉间露出属于自身特质的笑。
金星子慵懒里隐有不羁狂肆。
南星腼腆地笑里藏不住狐狸般的那丝狡猾。
论起相貌,金星子狭长的眉眼更有狐狸的特质。
南星宛如好女的脸完全笑开时是张扬明媚,瞬间能成为焦点。
南星摆正脑袋,看向房顶,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金花一家早起,因自家丈夫约金猫儿的爹去镇上。
金花送丈夫进猫儿家的院子,见金猫儿娘亲趴在灶间地上人事不知,这才尖叫出声,引一众村民到此。
女人们把金猫儿娘亲扶正,掐把人中,见人缓慢转醒都松口气。
男人们把金猫儿爹也照样处理。
万幸两人都有气,应是没什么事。
村里没有游方,若有个万一,定是没法救治。
金猫儿爹娘被弄到堂屋,靠在一起,按揉炸裂的脑袋。
金八叔:“桌上都没收拾,吃有毒的东西了?”
围观帮忙得一群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啊?”金猫儿娘跳起来,又软下去。
她抓住手边的人,“我家猫儿,猫儿在里间。”
女人不敢进,怕见到不好的情况。
金八叔推开众人,大跨步进里间,见侧躺在床上的金猫儿,心里还有着庆幸。
“猫儿,猫儿,”人被翻过来,金八叔吓得后退一步,手感上留有冰凉的触感,甚至比常人硬些的触觉。
颤抖着手探上金猫儿的呼吸。
他心里闪过,没气了。
金八叔掀开帘子出来,嘈杂地声音顿时一静。
众人都有不好的预感,十多岁的孩子若醒来早咋呼出声,不会这么安静。
金猫儿娘从心底窜起力量,一把推开扶住自己的村妇,扒开堵在里间口的金八叔,冲进去看。
凄厉地哭叫声响起。
金猫儿爹被人扶走进里间,看到趴在床头哭得妻子,还有人事不知的儿子,呜咽起来,“儿啊……”
他不信邪,推开已经吓愣地村民,扑跑上去摸金猫儿。
凉透的尸身彻底惊醒他,随妻子哭喊:“儿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
外间,金八叔请人抓只狗,把桌上的剩菜汤一样样喂进去。
好半响,里间的动静轻一些,两夫妻被人扶出来。
被迫吃冷食的狗子除一张毛脸不耐烦外,还是没什么变化。
金八叔断定:“不是食物的问题。”
众人看向两夫妻。
金猫儿爹呜咽道,“猫儿带回家只兔子,昨儿他娘做了,味道十分不错。我贪杯,多喝几杯,不知不觉间睡过去。那时候,猫儿吃过饭,说犯困,先进房去睡。”
“呜呜……我在灶间忙活,又累又困,后来什么都不知道。”金猫儿娘接上道。
金花抖着声,“我我……我和我家那口子进院就见你倒在灶间地上,吓得我喊起来。”
隔壁最先赶到得一家人点头,你一句我一句。
“对。”
“我们听声进来,金花都呆住。”
“是啊。”
金猫儿爹恨恨地站起,“不是食物,那是什么,这狗没事?”
众人看向在人群里打转摇尾巴的狗。
金八叔摇头:“菜汤、肉汤都喂过,活的好好呢。”
金猫儿爹泄气地坐在条凳上。
胆大的几个村民从里间走出,一人道,“人已经收拾好,用床上的草席捆扎。”
金猫儿娘丧子心痛,推开众人又扑进里间嚎哭。
人群外的南星娘亲见到这幕,直接跑出院子,悲伤地双眼直直地看向村道尽头的宅院。
她跌跌撞撞地来到金星子家院子门口,鼓起勇气喊几声,“南星,南星……”
里间,南星撑起身,挣开金星子拉住他的手,“我去看看。”
“南星,”金星子父母死得早,对亲缘已看淡,还没有朋友重要,“柜子里的银子给他们,断去这一生的亲缘。”
南星顿住,半垂眼睑,思索回忆间,已笑出声。
金星子跳下床,摸向他的口角,“不要这样笑。”
“你也要买我吗?”南星抬眸直射他。
“不是,你始终是你自己,南星。断亲缘是修道路上得一个过程。与其耿耿于怀前世的脸孔,不如放开心胸,斩断这份亲缘,于你于他们都好。”
南星歪头,十分不解他的话。
修仙之人对于亲缘如此狠绝,对毫无血缘关系的自己,又会如何?
金星子知道他多思敏感,却不知他已经在害怕被抛弃。
南星点头,“你去拿银子给他说要买。他会同意。”
他盘坐在床,什么都不想动,只想修炼。
金星子收拾好后取十两银块,推门出院。
这会南星的阿娘叫门不应,已经回家。
金星子直接奔向南星家。
路过的村民见他,纷纷让开几步。
金星子微微笑起,这就是他的底气。
远处,金猫儿家院子还很热闹,几个男人抬一块床板走出院子,向山道去。
金星子眼神好,从人群缝隙里瞟见裹紧的草席,敛下眸里地幽暗,推开南星家的院门。
站在院子篱笆处得南星爹看到他来,后退几步,“你来做什么?”
南星娘从里间抱白嫩地女儿快步走来,“你……我家南星呢?”
金星子看向这对尚且年轻的夫妻。
前世,在离开金家村前一整个月里,他试图搭救南星,求过这对夫妻。
这对夫妻从惧怕到轻视,在金叔打来时更是趁机朝自己砸石头。
若非是南星父母,也该让他们尝点苦头。
金星子昂起下巴,把手里的银块往地上一抛,“金南星以后是我的人,你们别再来找他。不然,我当黑镰卫的叔叔会教你们做人。哼。”
南星娘亲要追,被她丈夫一把抓住。
南星爹一手捏紧手里的银块,一手拽住妻子,“追什么追,当没生过。黑镰卫,你得罪得起?”
他趁机咬口银子的软硬感,确认后又冲冲地道,“这么大的银块买十个南星都够。走,家去。我警告你,以后别再去找他。”
金星子一身轻得走在回家道上。
金耀光大喘气得追上他,“星子,星子。”
金星子侧头,“做什么?”
“金猫儿死了,你听到动静没?”
“大清早扰人清梦,这么大声叫哭,当我聋?”
金耀光被怼,摸把后脑勺,“金八叔说不是昨晚吃食毒死,咱村又没郎中大夫。天又热,只能早早送上山葬掉。哎,昨日个,我还嫌弃他偷学我们下套的本事。”
“你的箭法练熟了?”金星子站在自家院前,淡淡道。
“……我这就去学。”金耀光赶紧往自家跑。
“等等,”金星子见他停下,走近两步,“你爹要送金灵去明月溪镇?”
“啊?嗯。”金耀光皱起脸,“金叔不在,这事被搁下,挺好的。”
金星子微微轻叹,“你不想金灵进镇,就物色个人,赶紧把金灵嫁去。村里没有,隔壁村还能没人?”
金耀光的眸色暗了,“阿爹不肯。他……想像你爹一样为祭师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