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因着新雪初降，殿中已经通了地龙，一室暖洋如春。阁中铺了新色猩猩毡，花梨罗汉床上设着明黄彩绣云龙吐珠并八寿联春的靠背引枕，一应的黄缎金龙缂丝垫上展着赤红火狐皮坐褥，陈设中华贵而不失新意。

    豫妃站着、茂倩跪着，皇帝坐着。

    皇后低首垂眉，恭敬婉顺的姿态，清凌凌道：“皇上久不见臣妾，今日一召，不知所为何事？”

    皇帝：“豫妃你说的再说给皇后听一听，这后宫里头都传着什么。”

    豫妃：“这后宫人人都传皇后娘娘与凌侍卫有私，臣妾知道流言猛于虎，臣妾原本是不信的，可是有一天茂倩格格找到了臣妾，交给臣妾一物，并且说这是证据。为了皇家清誉，臣妾只好把茂倩带到御前来。”

    虽然皇帝已经听一遍，还是眉头发紧，“茂倩你来说。”

    茂倩扣了头，徐徐道：“奴婢蒙皇上赐婚与凌云彻，自当百般感恩，可是要真说起来奴婢与凌云彻做夫妻的日子不到十日，奴婢以为是自己的缘故，偶然打扫屋子发现了这个。”

    豫妃会意，啪啪击掌两下，只见她的贴身宫女捧了一个锦袱大盒上来，利索打开。只见里头是一双极旧的乌布靴子，大约年头久了，布料褪了一层颜色，隐隐有些发白，料子也极酥，怕是一个不小心便会碎成片片。而那穿靴人想是也格外小心，东西虽旧，却没穿过几次，针脚犹新，显然只是遭岁月安静洗褪。

    “不光如此，俗话说酒后吐真言，梦中话心声，奴婢还听到凌云彻的呓语，三番五次叫着如懿，如懿如意当真是吉祥如意的好兆头。“

    皇后轻轻一嗤，“凌云彻是皇上的御前侍卫且忠心耿耿，若真有梦呓，臣妾私心以为他是为皇上祝祷顺心如意。倒是茂倩心意难以揣测，为何倒认定了是说臣妾闺名呢？”

    皇后也不废话，屈膝道：“皇上，臣妾还有话要说，此事若是真的，令贵妃与凌云彻是同乡又是一起进宫，道一声青梅竹马也不为过，要真说起来贵妃也难逃流言。”

    “臣妾倒想问一句，为何宫中只传臣妾却不传令贵妃？”

    豫妃不想会牵扯到嬿琬，忙开口：“贵妃娘娘清清白白为人敬重，怎么可能会与别人有阴私。”

    皇后笑一声，描得乌黑的眉高高挑起：“豫妃这话可真让人误会，难不成是令贵妃指使你来泼我的脏水？好一场鸿门宴！”

    “你！”豫妃辩白不过，上前几步扯住皇上的衣袖，“皇上，臣妾笨嘴拙舌，但是臣妾敢担保贵妃是无辜的，外面风雪那么大，贵妃素来体弱，您就别再折腾贵妃了。”

    “皇上，臣妾入冷宫的时候，毓湖托凌云彻对臣妾多加照拂，这件事您是知道的，再者臣妾为皇上绣衣服十多年，可以说云纹是臣妾最擅长的。这双靴子上的云纹针脚分明就是惢心的绣功，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比对。”皇后沉静道，豫妃愚蠢，茂倩又卑微，实在不是她的对手。

    皇帝不穿皇后绣的衣服很久了，不想会提起，毓湖找来宫女又是好一通的翻箱倒柜，才在箱底找到了一件，拿着比对的确不太像，可毓湖不想为皇后辩白，只是端来给皇上瞧。

    皇上哪里懂，两个云纹在他眼里是那么的相似，脸色难看了几分。

    皇帝：“凌云彻何在？”

    进忠回道：“凌云彻今日当值，只是还没到时间，现在应该围房休息，奴才已经命人去传他了。”

    进忠做事麻利，皇帝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去永寿宫请贵妃来。”

    在进忠退下时，皇帝又补充了一句，“给贵妃备好轿辇，让轿夫走最平稳的路，从库房毛皮厚的大袄来给贵妃披上。”

    “是。”进忠笑着去宣了，皇上心里贵妃永远是有重量的。

    皇后听皇帝明里暗里都是关照贵妃，涩涩然，“皇上关爱贵妃是应该的。”

    皇帝瞟她一眼，两人相对着总是安静，她有和静，而皇上有万千嫔妃，总不能皇后想什么他都要知道吧。

    摸摸腰间的香囊，这香囊跟他有了快十年了，却重来舍不得换，里面的香料倒是换的勤。有时候一个不会说话的香囊比在他耳边聒噪的嫔妃好太多。

    不知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他越来越念旧，时不时就去长春宫焚香写吊唁，午夜梦回时，琅嬅的哀求、笑颜、忧愁是鲜活的，彷佛从未消失。

    皇帝叹叹气，这怎么可能呢？琅嬅在天上一定跟大公主、永链、永琮团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