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放荡
刘明非抱着婴儿，雇了顶轿子去沈家娘子那儿。不知是饥饿还是颠簸的原因，婴儿在路上啼哭不已。
刘明非被这婴儿嚎得头疼，但又束手无策。他本来心情就低落，婴儿又啼哭不已，他可算是领教了什么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只盼着能早日来到沈家娘子那里，让沈家娘子来帮他。
好不容易到了县衙那块儿，刘明非下了轿，按照之前沈家娘子的指点来到她家的院门外，尽管心里焦急，但还是甚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门开了之后，沈家娘子笑着对刘明非说道：“娘子，你这敲门声，还没你家娃儿的哭声大呢。”
刘明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道：“我也是第一次当妈，不会哄孩子，夫人快帮帮我吧。”
沈家娘子让刘明非进了自家门儿，关上院门儿之后，她接过刘明非怀里的婴儿，拍了拍，婴儿的啼哭声就小了些。
刘明非忍不住赞叹沈家娘子果然“专业”，沈家娘子却笑着说道：“我奶过不少孩子了，自然知道她这是饿了，等待会儿进了屋子，我就给她喂奶。”
进屋之后，沈家娘子见刘明非是个女子形态，自然不想着避讳，坐到一张凳子上，直接撩起衣服给女婴喂奶。刘明非一慌，忙把头偏到一边，并用一只手挡住。
沈家娘子依然坦然自若地喂奶。她打量一下坐在她对面的刘明非，笑着对她说道：“姑娘，你站起来，我好好看看你。”
刘明非没察觉出沈家娘子对他称呼的变化，虽不明白沈家娘子为何要他站起来，但还是屁股离了凳子，头偏向一边，站了起来。
沈家娘子笑着说道：“我问句冒昧的话，这孩子真的姑娘你生的？”
刘明非心虚，但还是没敢把实情说出，道：“那自然是我生的了。”
沈家娘子摇了摇头，抱着婴儿走到刘明非面前，刘明非为了避免看到沈家娘子的胸，只能把头偏得更厉害些，不防备却被沈家娘子摸了一把胸。
刘明非被人袭了胸一下红了脸，又不好意思责怪人家，毕竟人家算是同性。
李娘子又坐了回去，道：“我看姑娘你还是对我说实话吧，我给人当奶妈子这么多年，女人是否生过孩子，我基本上看就能看出来，刚才摸了那一下，更是确定了我的猜测。”
刘明非把头稍回一些，但仍不敢直视沈家娘子。他心知此事定然是瞒不住了，便打算把实情告知沈家娘子，道：“既然夫人已经看出来了，那我就实话实说吧。”
他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这婴儿确实不是我生的，是我从路上捡的。”
李娘子大概知道这个时代抛弃婴儿，特别是女婴，是最常见不过的，所以并未表现出太多了诧异，而是淡淡地说道：“姑娘何必自寻麻烦呢。她亲生父母都狠心不要她，你管这闲事做甚？”
“闲事？她毕竟是条生命啊。若我没看见倒也罢了，可我看见了，若不管我良心难安。”刘明非偏着头说道。
沈家娘子笑道：“姑娘倒是真菩萨心肠。对了，既然这婴儿是姑娘自己捡的，我倒是能给这孩子寻个好人家。”
“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明非有些不太清楚地问道。
沈家娘子接着说道：“我之前当差的一家大户，有意要收养一个女儿，因他家都是儿子，缺个女儿，所以让我多方打听。姑娘你是外地人，带着个孩子多有不便，倒不如过继给他。”
刘明非虽然是急需给这个女婴寻个好去处，但他也不得不有个提防，于是问道：“这户人家可可靠？若不靠谱，我就算累些也要带着她。”
沈家娘子笑道：“我也不做那没良心的事儿，这户人家也大善人家，不然怎么都生了儿子？若不是积福人家，如何能胎胎都得子？”
刘明非知道，这个时代生儿子才是福气，所以沈家娘子才拿此举例。
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道：“那我得见见夫人说的这位大善人，再决定是否送她到那里，否则我不放心。另外，我还有疑问，你们难道在这镇上寻不到个女孩儿了吗？非得要她。”
沈家娘子笑道：“这还真一时没打听到，毕竟是自己亲生骨肉，虽说是个女儿，能有几人狠心把她抛了？”
刘明非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女婴的父母还算不上太狠心，如果真的厌恶自己生了女儿，就如马夫说的那样，在她出生之后，丢尿桶里溺死就行。
见刘明非郁郁不乐的样子，沈家娘子以为他还在忧虑，以为收养女婴的那家人不可靠，便继续道：“姑娘可是多虑了，若不信，大可以向别人打听那姓任的员外，可是不仁义的人家？”
刘明非想，若人家真的是好意，自己多加怀疑反倒令她不痛快，到时候错过这难得的好机会，岂不损失大了？
他随即换上笑容道：“哪里，我只是想到眼前有件烦心的事儿，所以才闷闷不乐呢。”
沈家娘子往紧抱了抱婴儿，道：“我记起来了，姑娘你之前和我说过，你说你遇上了事儿，到底是什么事儿呢？”
刘明非道：“夫人你知不知，我是怎么得知你的大名的？”
“不知道。按理来说，小妇人也不是当地什么名人，若要打听到小妇人，怕还得这镇上住多年的人吧。”李寡妇说道。
刘明非继续道：“是贞洁牌坊那里的李寡妇告诉我的。我本来以为她是好心助我，哪知第二天她就领着衙役过来，将我的同伴抓起来，说是和一桩人命案有关。”
沈家娘子点了点头，道：“李寡妇家出了人命案，我倒是听说过了。”
“夫人听说过了？那快和我讲讲吧。”刘明非见沈家娘子知晓一些事情，激动之余转正了头，想要问她个详细。哪知无意看到沈家娘子的胸脯，又慌忙把头转了回去。
沈家娘子见他如此，忍不住笑道：“姑娘大可不必如此，你我都是女子，还怕看吗？”
刘明非心里念道：“你是女的不假，可我不是呀。”知道这事儿是解释不了的，只能说道：“非礼勿视，还是不见的好。”
沈家娘子笑道：“没想到姑娘你还读过书呢。这事儿镇子里的人都知晓了，说是李寡妇正和这镇上一个男的亲热，突然又碰上另外一个男的，两个男人吃醋，就打了起来，其中一个人失手把另一个人打死了。”
这还是刘明非头一回得知这事情的经过，他冷笑一声道：“我头一回见这李寡妇穿着打扮、言行举止就不太像好人家的女子，这么看来我的第一印象没错了。”
沈家娘子笑道：“寡妇门前是非多，男人都是爱偷腥的猫，有这样的便宜谁都想占。”
刘明非摇头道：“这样的便宜我可不占，自古‘奸情出人命’，我是嫌自己命长了要贪这种便宜？”
沈家娘子笑道：“姑娘你说什么呢，你是个女子，安分守己便可，名节重要，莫要学那李寡妇。”
刘明非刚刚说话太急，一下子忘了自己是女身的事实，经沈家娘子这么提醒，只能支吾着点头应声。
沈家娘子转而叹气继续道：“李寡妇虽然放荡，但也是个可怜人。她家里为了给她弟弟讨老婆，把她嫁给一个大她二十多岁死了老婆的男人当续弦。她男人活着的时候，她倒还本分，只是她男人死了之后，自个儿生活不了，少不得勾搭别的汉子来养自己。”
刘明非听了沈家娘子说的这些，倒对她有一丁点儿同情，感叹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身世虽不好但也不能诬陷我那无辜的同伴。再说，死了老公改嫁不就行了，非得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儿。”
沈家娘子摇头道：“你不知我们镇子里面的情况，因出了卢氏这样一位贞烈女子，历任县太爷便以此为荣，为了保全咱们这贞洁之镇的名声，是不允许本镇女子轻易改嫁的。”
“为了些虚名，害了不少人。”刘明非又叹气道，“不过，就算没丈夫依靠，她就不能像夫人你这样自食其力吗？”刘明非虽同情李寡妇，但她毕竟害得刘玉鸣被抓，不可能因听了她的身世就原谅她。
沈家娘子笑道：“她可吃不了我这份苦，比起说些动听的话就有男人络绎不绝地给她送钱送物，她肯定愿意选择后者。我和她有过些交道，知她并非是注重声名的人。”
沈家娘子话刚说完，突然从外面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烧饭去？”
沈家娘子微微一怔，急忙撩下衣服，将婴儿递给刘明非，并解释道：“姑娘莫见怪，这是我家男人回来了。”
刘明非见她那惶恐的样子，少不得安慰几句道：“没事儿，我如今找到夫人你替我照顾这孩子，我心里的石头算是落地了。”
他话刚说完，就见一个大汉抱着一个两岁不到的孩子进了屋，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儿，不用多想，这肯定是沈家娘子说的“她男人”了。
那汉子因老婆没做好饭，一进屋便是满脸愠色，后见屋中站了一个妙龄女子，便收起了怒色，转而笑道：“家里有人，你也不告知我一声。”说完，盯着刘明非打量一番。
刘明非自然看出这人的德行，不想在此地留了，于是说道：“夫人，你既然要忙着烧饭，那我就先行告辞了。定金我先付了，麻烦夫人帮我好好照看这孩子。”
说完，他走到沈家娘子面前，摸了摸婴儿的小脸。因为已经吃饱了，婴儿很是安静。
那个汉子笑道：“别这么忙着走啊，留下来一起吃饭。”
沈家娘子见丈夫举止不大合适，想要阻拦却又不敢，只能说：“这位娘子家有急事，急着要回去呢。”
刘明非见那汉子油腻，巴不得早离开，便点头道：“是呢，我还有别的事儿，不多打扰了。”说完便转身离了屋子。
那汉子朝刘明非远去的背影喊道：“那有空来我家坐坐。”
刘明非听到也当作没听见，径直走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