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戏
蒸腾的热气从浇湿的地毯上徐徐升起,跪在茶几另一边地上的管元凯只顾着捂手,嘴里不停发出哀嚎声。
他叫来的狐朋狗友们全是缩头怕事的狗腿子,见郁清圆压根不像外表看着好拿捏,没一个敢待在这里,一窝蜂地出去叫会所的人来顶事。
包厢里只剩他们三个人,没人管管元培怎么样。
裴希这人无论是身高和体型都占据绝对优势,特别是俯身时,有种属于上位者的强烈压迫感。
此刻,他盯着郁清圆,眼里笑意愉悦,像极了扑倒猎物后,不紧不慢绕着猎物打转的危险猛兽。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张嘴咬一口。
他们离很近,郁清圆坐在茶几上,略微一仰头,鼻尖就和裴希的撞在了一块儿。
他专注的目光从裴希的眉眼五官上一点点打量过去。
他们同时肆无忌惮打量对方的每一寸,仿佛某种巡视,确定自己离开期间领土的完整性。
察觉到裴希再靠近的企图,郁清圆适时抬手,指尖抵着他压下来的肩膀:“看够了么?”
裴希一身外面天寒地冻的寒气,冻得郁清圆挨上就想缩回来。
“好看,还不让看?”
郁清圆睫毛上覆着一层热气带来的湿潮,随着他眨眼的动作闪动着微光:“可是你冷着我了。”
门没关紧,留了道缝,外面吵吵嚷嚷的。
裴希随手拖了把凳子堵着在郁清圆面前。
郁清圆慢悠悠看着他的架势:“你是阿sir拷问刑犯吗?不好意思,裴sir,我是守法公民。”
“守法公民?”裴希无不嘲讽,坐下来向后靠进椅背,跷起腿,冲人挑高眉,“不,我这叫和惯犯谈心。”
郁清圆轻声叹道:“那可惜。”
“可惜什么?”
郁清圆扫过急匆匆出门,啷当没个响的身上:“裴sir出门急,少了副手拷。”
“没关系,跑不了,我早拴他脖子,再不愿意拽两下,总是得乖乖回来。”
“那怎么拽偏了跑到别人那里了,裴sir功夫不到家。”
“不听话呗。”
“那怎么办呢?”
“卡着脖子套咯。”裴希缓缓前倾,双肘抵在膝上,危险朝他俯身,“一点缝隙都不留。一回生,两回就熟。”
郁清圆偏开头,拨了拨裴希外套上最后一颗金属扣子,似乎是笑了一下。
裴希听着响,尽情笑起来:“想想,多想想,说定你就能回忆起我的手铐到底落哪儿了。”
“裴sir心术不正恐怕不适合劝人改邪归正。”郁清圆替他惆怅望着外面越来越多的人,好心劝诫,“谈心?算了吧,裴sir都自顾不暇,还是别玩了,当心把自己玩下去。”
一直到这个时候,会所经理才姗姗来迟。
总算来了个能处理管元凯的,一进来包厢,她一看到郁清圆和没戴口罩的裴希先是吃了不小的一惊,然后才看到跪在地上哀嚎的管元凯。
经理打120,又朝门外喊人:“还不过来搭把手。”
几个年轻人咬牙合力才抬动管元凯,把他从地上拖起来。
裴希瞥了眼管元凯的手,一片惨不忍睹的红斑,光看着就觉得烫,可真说有严重,上面就起了个拇指大的水泡,可见郁清圆浇得很有分寸,顶多就是个一级烫伤。
裴希扭头交代:“救护车来之前把他的手摁在冷水里泡着。”
工作人员疏通门外的好事者,走之前经理临回头看,结合两人不合的传闻,一看裴希就知道来者不善。
“她应该去上面叫我经纪人了,他和高红很快就会下来。”
“乔译山?”裴希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笑,朝郁清圆摇摇手上的手机,“他说的在陪艺人工作,这就是他给你安排的工作?看来外面说得不对,郁老师现在不光扶贫还转行,会所陪酒,深夜卖笑,好稀罕。”
“稀罕才招人啊,恰好这个节骨眼我也博热度。”郁清圆尽量笑得温和,“总要吃饭,前边的生路叫人堵了难道我不许我另辟蹊径,反正都是演员和导演之间的事,有捷径可走,两者对我来说就没什么区别,”
裴希危险眯起眼睛:“姓乔的就这么点本事?”
郁清圆的恭维可以称得上诚心诚意:“他一个本本分分的小经纪人当然不如裴老师本事大,经纪人恐怕还不知道你过来了吧。”
他看向裴希的手机,上面是裴希从监控里截下,经过数次放大的高红在他家和乔译山聊天的手机画面截图,
乔译山给高红发的地址就是这间会所,但是他们在另外的包厢,
“我听说小狗听力的半径是一千米,现在觉得应该还不止,不然怎么一闻见声就来。”郁清圆看见裴希深夜赶被夜风吹得凌乱的黑发,想意思意思伸手想替裴希压一压,却被他更快地用力一把掐住手腕。
没等裴希说话,郁清圆立马嘶的一声,瞪眼怒视:“我一小时经得几个人用力掐,你怎么不去和那个姓管的做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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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层,隔壁306包厢,高红和乔译山已经在碰面开会。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基于他们当年分手分得并不愉快,且分手后意气用事,在工作上互相报复长达两年时间,私人感情严重影响事业,我希望将来我们双方尽量避免交集,今后他们最好不要见面。”
情况了解个大概后,高红现在整个脑仁密密麻麻疼,她强硬打起精神:“这个当然。但是我现在需要和你确定最重要的一点——”
“你能确保原枚不会说出去?当年参与过这部电影拍摄的主创不会说出去?要知道只要一个人把他们拍同性电影的事搬出去,顺藤摸瓜查出今天的视频……”
“这一点你可放心,当年团队出发去香港前,原枚和所有人签了保密协议,《阿澄》这种题材搞不好就会变成地下电影,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都不想要饭碗了吗?”乔译山紧接着说,“清圆和裴希的事,原枚压根不知道。”
“他不知道?哪方面不知道,恋爱吗?!”
高红又惊又疑:“你不是说电影拍到后期他们受角色影响,情绪崩溃一度拍不下去吗?原枚是导演,整天坐在监视器看他们,难道看不出来他们出不了戏?”
乔译山:“裴希应该没时间和你解释这些细枝末节,据清圆说,杀青当晚原枚曾经单独找过裴希,让他回去后彼此不要联系,不要关注对方的任何动态。”
“他答应了?”
几乎问出口的同时,高红心里就给出答案。
点头承诺这事放在裴希身上就是放屁,不然就不会有今天这档子事。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最多装三天。
“不对啊,原枚对裴希说了,肯定也和郁清圆说,那郁清圆他怎么……”
拍《阿澄》时,裴希是个新人,真正的新人,没有任何拍戏的经验,杀青后他出不了戏去找郁清圆很正常。
可郁清圆不是。
当时他已经入行很多年,一个拍过的戏比圈内老戏骨都多的演员,绝对不可能不懂入戏不当真这个道理。
就算那次出戏格外困难,凭借丰富的拍戏经验郁清圆总会找到办法脱离角色影响,而且会比任何人都快、干脆。
而不是跟着裴希一起疯!
“算了,无关的事。”
这是乔译山操心的问题。
高红站起来:“大致情况我了解。电影不会有任何人走漏风声,他们谈过恋爱这件事也鲜为人知,总而言之,既然这样,那就好办,只要他们今后不见面,磨灭最后一丝能让网友产生联想的可能,这事就能骗过去。”
高红站起来,达到目的她就没必要多呆:“今天谢谢乔经纪了。整件事的公关我们星耀全权处理,你们不用发声,什么都不用做。时间不早,我还要回去和艺人经纪部来回,就不打扰了。”
“高小姐,请留步。”乔译山喊住她。
高红踩着高跟鞋,不解回头。
乔译山推了一下眼镜:“高小姐,清圆被裴希封杀的事情相信你作为他的经纪人应该略有耳闻,既然现在大家双方合作共渡难关,我想裴希也应该高抬贵手。”
“……”
高红顿了顿,随后笑了一下:“乔经纪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娱乐圈这个地方,向来各拼本事吃饭,裴希现在的成绩都是兢兢业业打拼来的,郁清圆被公司雪藏三年,就算曾经是影帝,可一个三年没作品的艺人,不可能一复出就要和裴希同咖位呀。”
她话音刚落,还来不及看乔译山反应,守在包厢外的小松突然给她来打电话。
而与此同时,包厢里,乔译山的手机也响起来。
他们彼此面色疑惑,不约而同下意识看向对方。
乔译山接起电话。
打电话的人是郁清圆的助理苏桃:“乔哥,出事了!郁哥在包厢弄伤了管元凯,他报了警,现在警车已经开到门口,他们奔着楼上去了,怎么办啊!”
高红看到乔译山面色陡然沉下去,心里升起一股不太妙的预感:“我在听,你说。”
电话里的小松背景音嘈杂,周围很多声音,就听他急慌慌大声说:“红姐,裴希哥根本不在家!”
高红一听色变:“不可能,我现在给他打电话。”
“不用,他真的不在。”小松哭丧着脸,无助地站在堵得全是人的包厢门口,“我看见他了,他好像……和郁清圆一块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了警察,大家都来围观,已经四五个人拍了照片已经发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