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无声的告白
她留下一句让人模棱两可的话。
两人的视线落到了一起。
“哦～看来学姐有故事呀，啧啧啧。”
“好想八卦一下，学姐的喜欢人是谁啊？”
短暂的沸腾包裹他们。
话里的男主角稳稳地坐着，眼神在她的眉眼和唇边，反复游离，喉结无声地滚动，送进一口冰凉的酒精。
他很难不去想，这是许是语在对那时候他和蒋露的同屏出现而感到不满？这似乎能理解为一种占有欲？
本来他还对下午的误会发愁，看着女孩的反应，不由得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兴趣。
就好像想一直逗她这只受气的小猫一样。
许是语瞧他对她的话不痛不痒，只是喝酒，自己手里的杯子里还剩下不多的冒着气泡的麦色液体，随后也一股脑灌进嘴里，片晌，有些头晕目眩，她已经没力气搭理周围的起哄了，慢慢扶着额头闭目养神，最后趴倒在桌上。
醉的一塌糊涂。
安朵和小薇懵了，其他人也都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不过才三轮。
饭局恰到好处的以她的“意外”结尾。
残存的意识里是周围人的惊呼。
安朵甚至没注意到许是语是什么时候喝了酒，晃她片刻，这才发现她手边躺着一罐已经空了的高度数啤酒。
晕。
安朵瞪了一眼白俊宁。
男孩还在状况外，满脸不知情，又无辜的与其他男孩面面相觑。
之前没有人探过许是语的酒量，却谁都没想到她竟然是“一杯倒”的水准。
由于餐馆离学校并不远，步行即至，眼下这一半醒不醒的大活人只能被人搀扶着回去了。
大家都在着急商量对策的时候。
全场最淡定的人却是江霖。
尽管前一秒他还沉浸在女孩投向他那慵懒又娇媚的眼神中。
似乎习惯了平日里淡然从容的许是语，现在这般更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甚是有趣。
开始的少有撩拨，结束的异常笨拙。
还是原来那个许是语啊。
看她趴在桌上脸红又嘟嘴的样子，他忍住没笑出声。
什么毛病，怎么还偷吃呢。
眼看一行人围着许是语闹闹哄哄，女孩却还是不省人事，江霖坐不住了。
“我背她回去吧。”
安朵看见走过来的江霖，瞬间满眼放光，又随即跟白俊宁小薇他们递了个眼神。
懂得都懂。
男孩拍拍江霖肩膀。
任重而道远啊。
安朵和小薇一个人轻轻摇她以免让她睡着，另一个人准备扶她身子。
在许是语模糊不清的视线里，一个印有奇怪图案的黑卫衣，离她越来越近。
这人好像在哪见过啊？
江霖走到她旁边的空地上，单膝跪了下来，把后背留给她。
“我能走！憋扶我！”
得嘞，完全不能走。
最后她还被稳稳地挂在了江霖宽厚的后背上。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她。
-
回校的路上，许是语靠在他肩头。
女孩的头几乎贴近他的耳畔，温热的鼻息落在他皮肤上，江霖慢慢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背她的动作万分小心，而他的手心在冒汗。
“你别睡觉，会掉下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
嗯？
怎么就能喝成这样？连人都不认了？
“我一直都在。”
“别骗我了，刚才你就不在，是安朵吗？还麻烦你来接我。”
这话越来越不对。
这真是把他认错了？
“我跟你讲。”
“嗯。”
“今天我还和他一起吃饭了，他呀，还是那么讨人厌。”
一起吃饭还被讨厌？
能被许是语讨厌的人……他的记忆为她倒流回晚上这顿饭局上，思索了一圈，实在找不出对应的人选。
江霖不仅没有弄清她当下把自己认成了谁，一时也没揣测出女孩口中讨厌的人是谁。
“他为什么讨厌？”
“因为啊，他是个小刺猬，不能靠近的，否则他会扎你。”
“……”
是什么比喻？容嬷嬷吗？
“其实也好，能保护好他对吧，可是我觉得他心里一定也不好受。”
都能用武器防身，怎么还会受伤？
他不懂。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身后的女孩像个教书先生，喋喋不休起来，腾出一个手在他面前手舞足蹈的。
“你安静一会，会掉下去的。”
江霖无奈只好慢下了步子。
女孩怎么会善罢甘休。
“他呀，哪哪都好，之前还愿意跟我道歉呢。你说，这简直是铁树开花吧！不过他妈妈好像生病了，我却还那样对他，现在也不知道他妈妈怎么样了，不说那事了，怪我，怪我。”
道歉？
江霖步子愈发慢了下来，颈边她的香气和微微的酒气充斥着他的鼻腔。
女孩的所言像点燃了他脑海的导火索，回忆蜂拥而至。
他意识到，她口中的人，是他。是他自己。是江霖。
“我偷偷告诉你哦，我知道他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江霖喉咙一紧。
“哎呦，这怎么能告诉你呢？我得保护好他呀。”
“你为什么要保护他？”
“因为我喜欢他。”
他停下了脚步，这条小路灯光昏暗，夜晚时分人迹罕至，身旁的灌木丛被风吹出窸窣的声音。
“这是我的秘密，你不要问他的了，我用我的做交换好不好？”
“……”
篮球赛后托人送来的水，几次经济讲座占好了前排的位置，借着给安朵白俊宁买早餐的名义也给他买的早餐，自己还一筹莫展的期末考试前仍然一丝不苟为他辅导英语，哪怕是在他爽约没有道歉却意外生病的时候，她还愿意冒着宵禁的风险去医院里看他，给他带着洗好的苹果和薄毯，甚至她竟然还记得他随口一提自己母亲的事。
他能感受到，她对他的真诚，对他笨拙地回应，对他的好，无论是试探他和其他女生的关系，还是不经意的偶遇，小心翼翼的关心，都在传递着微弱又不竭的悸动。
但她又一次次害怕他的所作所为所出于的目的，刻意的回避，毫无征兆的冷漠，又能在说翻脸的时候就翻脸。
他捉摸不透女孩对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你……真的喜欢他？”
谁都不知道江霖当下的试探有多么紧张，他也不懂许是语此刻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下意识难掩的冲动迫使他去寻求答案。
“嗯，喜欢，我喜欢他好久了，可是，光我喜欢他有什么用？他就是个大傻子。”
“……”
话落，他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趁人之危套出的答案，江霖听起来并没有很悦耳，她说的没错，面对她，他是个傻子。
在遇到许是语之前，他不是没有遇到过喜欢他的女生，可是那些女生大都因为他的耀眼和冷漠，很快都离开了。
他在她们眼里的存在就像一束烟花，夺目绚烂，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可她总是不一样，好像不懂什么是困难，好像总是倔强地要走到他的身边。
他觉得自己不配她的好，却又一次次奢求又贪恋她的好。
她那么好，他深知是自己痴人说梦。
一点都不配。
不配拥有她的喜欢。
由于家庭的变故，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给自己封上了厚重的外壳，蜷缩在角落里，只愿意窥见一点点亮光。
如今自己还沉沦于泥泞中，又何必再拉别人下水呢。
他害怕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结果。
南城的夜有些萧瑟，寒意沁胸，几度秋凉。
江霖重启步伐，稳稳背着她继续在小路上走。
“许是语，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女孩没有下意识回应他。
江霖格外冷静，继续道。
“你真的了解他吗？这么久他给过你了解他的机会吗？既然看不到结果你又何必坚持呢？他根本就配不上你的喜欢。”
……
说出口的话把温度拉回现实，九月的夜风有些冻人。
许是语冻得鼻子发麻，把头往他的脖颈边埋了埋，蹭得他的皮肤直痒痒，像一只黏人的猫。
脸随即热起来。
突然的亲昵让江霖全然没了脾气。
真是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还不清醒呢，说多了也没用。
“起初……”
嗯？
他耳边再次传来女孩愈发软糯的声音，耳根不由得发烫。
“我承认，是我肤浅，看他长得帅长得高学习又好还会打篮球！”
“……”
“我原来一直以为他骄傲的很，说话难听，瞧不起人，对他好就蹬鼻子上脸，还忽冷忽热的，但是吧，他这个人，他也许自己不知道，其实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不会因为朋友的玩笑而生气，也不会因为自己得难过而影响别人的情绪，即使自己很忙也愿意先帮朋友，甚至还愿意拉下面子主动道歉，他值得被人喜欢。”
“在没有遇到他之前，别人眼里，我很幸运，生活在被安排好的日子里，岁月静好。可我没有机会去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慢慢的，也把我仅剩的想要挑战的勇气都磨平了。而他，总是能付出努力可以不计后果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羡慕他的自由和勇敢。或许我没有机会好好了解过他，但我正在努力了解，我也愿意了解。我喜欢他，是我做过最勇敢的事情了，所以，我不想放弃。”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很震惊。
他怪自己为什么没有醉，醉到能借内心情绪的翻腾把身后的人狠狠抱在怀里。
但他清醒，清醒到强迫自己戒掉放纵的冲动。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给不了你未来呢？”
他以为她和其他女孩一样，对待喜欢的人，想寻求的结果永远都是希望两个人能在一起，求得一粒定心丸。
“你一定没听过那句话！”
“什么话？”
“强扭的瓜不甜！我喜欢他是我的事，我不想把我的喜欢变成他的负担。”
他错了，她永远清醒的很。
她的喜欢，像她本人一样，安静又内敛，像一只开在冰山脚下的野花，不似雪莲妖冶，纯净又桀骜。
原来他以为只要把她对他的好，一点点地弥补过后，就能安心的一切如故了。
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习惯她的出现，逐渐期待她的回应，想逗她生气，又想惹她注意，不喜欢看见她和别人走在一起，也不想让她对自己误会而变得失望。
他却做不到能和她一样，在此时此刻毫无保留的表达自己的心意。
谁都不知道，鲁莽的代价是泰极生否还是枯木逢春。
他和她一样蠢。
思慕的方式有很多，永远选择了最笨拙的一种，叫暗恋。
“我好困啊！”
“快到楼下了，你在坚持一会。”
“你要答应我，帮我保密，千万不能告诉他哦！”
“好，我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