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见
有人说一见钟情的本质是见色起意。
三年前九月的南城，秋意正浓，沉静弥漫。
许是语呆坐在人声鼎沸的篮球场里，眼神空洞地看着下面场地上a大与外校激烈的友谊赛。
周围人阵阵的沸腾，她有些格格不入。在这长达近四十分钟的时间里，不算中场休息，她拿起手机的次数约等于三十。
她讨厌任何的体育项目。
但碍于安朵的情面，她只好来“舍身就义”了。
终于盼到球赛散场时刻，安朵又强拉着她向看台下的球场走去，待她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
她们径直从赛场中的三五个挺拔帅小伙横穿去。
身边的小花朵竟在热情洋溢的打招呼。
“你认识他们啊？”
“这不就认识了？”
许是语面色困窘起来，甚至低下了头，对她来说这样的场面实在是难为情。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跟男生接触。
也就在她半推半就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人，她和被撞到的人同时都停在了原地。
许是语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对面的人也正垂着眉眼看她。
四目相视的一瞬间，她的耳边传来内心深处的呼唤。
那是她第一次见江霖。
灯光下的白球衣映衬着眼前的少年格外挺拔，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初阳般的气息，就好像他吹散了秋日的疲倦，装满了过去的整个夏天。
片刻，男孩抬起了头，转身走去。
可就在这时，他还未走过两步路远，擦肩而过的女孩叫住了他。
那字词里透露着淡淡的颤抖，即便是一声小小的，“同学。”许是语顾不及那么多，已经拼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更洪亮一些。
少年察觉后，慢慢转过身来，眉眼间又略带疑虑看她。
“不好意思，撞了你。”
女孩的语气温柔，又带一丝丝怯懦。
少年对她微微一笑，摆摆手，示意无碍，随后他便和身边的朋友说说笑笑，走远了去。
少女呆站在原地，直到他渐远模糊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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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伊始，青色的天还一片朦胧，床帘里的闹钟声响起打破沉寂。周末音乐节的行程着实让人疲惫，许是语在迷糊中疯狂摸索床边吵闹的手机。
不是闹钟，是江霖的电话。
她猛然从床上惊坐起，顶着蓬头垢面，却还是轻声清清嗓子。
“喂？”
“你一会醒来去趟收发室，说你的名字，训练了拜拜。”
电话那头背景声音嘈杂，几个男生吆五喝六，再加上一声哨响，立马传来滴滴挂断声。
许是语都没来得及反应，坐在床上木讷地看着手机屏幕时间——5:35。
“谁啊？语哥？救命？”
远方传来安朵奶声奶气的抱怨。
许是语顿顿脑子。
“没谁，江霖。”
只听见远方小花朵两声“啧啧行吧”，又在半梦半醒中调侃他俩关系突飞猛进好事将近，翻个身便没有动静了。
许是语觉得幸亏自己运气好，能在大二改宿舍楼的时候分到两人间，又阴差阳错和安朵成为好朋友。如果换做别人，绝对此时心里骂她千百遍都不为过。
江霖这不纯粹扰民吗？
回过神的许是语大脑死机了，刚才江霖说什么来着？完全跟一场梦一样，没有多余的精力支撑她继续想了，扔下手机继续躺着睡起回笼觉。
再一次醒来，不仅有闹钟还有一条来自收发室提醒收件的短信。
许是语这才想起江霖大早上叮嘱她的话，原来不是梦，她都差点和下床洗漱的小花朵肆意宣传自己梦到江霖了。
“那谁早上干嘛呢？”
小花朵记性（记仇）很好。
“说是让我去收发室取个东西。”
听到此，安朵前一秒还在嫌江霖打扰休息，后一秒姨母笑起来。
“不过，这年头，谁还在往收发室送东西啊？他是不是新时代青年，到底是咱楼下菜鸟驿站不配了。”
许是语虽表不解，但安朵的话挑不出任何毛病，她笑着耸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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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课过于繁重，收发室在学校南门，离她上课的教室天南海北。自从知道那是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并不是江霖十万火急的事情后，她只好搁置了。除了晚上回宿舍，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去取件。
临近中午，她没想到这是自开学以来第二次在微信上收到江霖的消息。
【取上没有？】
这究竟是什么？
许是语被折服了，刘备三顾茅庐诸葛亮还卖主公面子呢，更何况自己又不是孔明先生。
吃过午饭后只好无奈扫了个车，硬生生从北边骑到了南门。
直到她收到一封信。
邮寄地址是松榆岛观海书局。
她盯着信封上的地址，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在松榆岛除了看音乐节还参加了什么活动，能收到一份这样特殊的信件，最重要的，还是江霖提醒甚至催促她才拿到的。
她把车在南门停好，走到旁边无人的小树林，边散步边小心地拆开信件。
是一张胶片质的松榆岛海景的明信片。
许是语被画面的景色折服了，那是白日里一片宁静又清透的蓝，虽是照片却比那晚的海景更动人。
她下意识翻开背后，走在半路的脚步，卒然停滞。
一段凛然的字，许是语难以置信地凝视着手中的卡片。
“话只要一说出口，就没有办法再收回去的。人讲的话就像刀刃，要是用错了就会变成棘手的凶器，甚至还有人因为口角误会失去一生的重要的人，一旦错过的话，就很可能再也见不到面了。”
最后单独一句，“对不起。”
落款人是江霖。
俨然的文字让她猛然回想起些什么，拿出手机打开江霖的朋友圈拼命翻找，直到发现这是他暑假里发过柯南里的一段台词截屏。
只不过，这次把原文中的“好朋友”写成了“重要的人”。
许是语顿时明白了。
原来，之前所做的一切他能看得到，也能明白。
原来这就是那首少年拜托海风寄给她的诗。
她心里的天秤再一次摆正了位置，那种可以重新信任一个人的感觉涌上。
音乐节那晚他的解释足够让许是语放下顾虑，而面对这几行文字，似乎是一种比直言不讳更令人刻骨铭心的方式，谈话会被风偷去秘密，而现在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她想起宋南知的话。
“如果这段关系对他来说足够珍视，他真的对你有心，他会主动来找你的。”
无论结果是好是坏，至少江霖看到过她的真诚，也以此换来了他的真诚。
许是语是个想要结果的人，可她并不是急于求得结果的人，一见钟情或许是个契机，可真正令人为之动容的，是愿意陪伴。
这条路还很长很长。
她拿着明信片，心有些躁动，又尽量收收满怀激动的情绪，直接拨通了江霖的电话。
“喂？你拿到了吗？”
“你在哪？”
“我……刚吃饭啊？”
“你吃完去体育馆等我，我去找你。”
江霖被她猝不及防的电话搞蒙了。
在刚去音乐节的那天下午，江霖自己一个人跑去了书局写了这封信，他知道依许是语的性子，说声对不起还是太轻松了，她或许表面会接受，但心里肯定还是有个坎。母亲生病的事，事发突然，也是他爽约的最主要原因，可也不能以此来成为自己合理犯错误的理由，一码归一码，江霖不想让她觉得他是一个敷衍又自大的人。
友好交流的前提是彼此尊重。
既然道歉，就得郑重又真诚一点。
但江霖没想到许是语收到信后反应会这么大，直接打电话，这也不是许姐平日里的风格啊。于是开始怀疑自己不会是又哪里没做好又要被许姐姐数落了。
本在饭桌上，大家闲聊甚欢，坐江霖对面的李世周根据他接电话前的突然的正儿八经，再加上接电话后的诡异神情，不禁好奇起来江霖电话对面是个何方神圣，用脚踢踢他的鞋，小声盘问。
“嘛呢，惹小女朋友不高兴了？”
“少来啊。”
“都写脸上啦还不兴人说。”
“我看你这还是饭吃少了！”
-
快速午饭后拜别球队，江霖一个人又返回了体育馆。
篮球场地空荡荡一片，他就先坐在看台上刷手机。约莫五六分，看见了从门口风尘仆仆跑进来的许是语。
江霖站起身来，叫了一声慌乱之中走到球场中间找人的女孩。
“许是语。”
他好像为数不多的这样叫她的名字。
她抬头望见他，眼睛瞬间亮亮的似盛满星光一样，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
江霖慢慢走下看台台阶，朝她走过去，穿着一身干净的球衣，就像三年前初见时候的一样，再一次走近许是语的心。
这一次不再是擦肩而过的对不起了。
江霖含笑说道，“我还是很准时的。”
许是语从来不信一见钟情。
她宁愿相信这是偶像剧里歌颂爱情美好的阙词。
别人说她不食人间烟火，可终究她是个凡人。
“其实音乐节那天我就原谅你了。”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还写信专门弄这一出，其实你在微信上跟我说一声我也接受的了。”
“那样显得多没诚意。”
“好，那为表我的态度，我现在也亲口跟你说，原谅你了。”许是语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立马下一秒又不正经起来。“不过，你不会第一次给女孩子写信吧？”
他突然被问傻了。
江霖的确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正式下笔之前，还在书局用大白纸打了好几遍草稿。话说回来，她是怎么发现的？精心设计的文案，认真挑选的明信片，再加上自己一骑绝尘的字，怎么从她口中说出来就显得那么拙劣呢？
“”
少年脸上浮出一丝淡淡的羞怯，挠挠头。
“既然你没事，过了今天，从此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许是语不由得偷笑。
让一个大老粗干这么似女红一样的细活还不如让他狗带，她当然知道江霖那么骄傲一个人为了放下自己小面子为一个还不是女朋友份上的女生做这种事是多难为情。
她只是想逗逗他。
-
“呦呦呦，我说啥呢。”
大老远就听见一个粗旷的男声对着他们喊起来。
来的人正是李世周。
也是江霖到校队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后来两人默契相投，便处成了好兄弟。
李世周一脸八卦，走近他们俩。
“咋，见外了啊，不给介绍介绍。”
他一边撺掇江霖，一边看看许是语。
“怎么哪哪都有你，你这个点回来干啥？”
许是语看着他俩一唱一和，忍住没笑。
说起李世周，她对他的印象只是停留在他是校队的队长，嗜篮球爱好为事业的纯粹的体育生。
大一上学期时候江霖还没进校队，许是语倒是把原来商院院队的队员认识个清楚，其中不乏有白俊宁。
作为体育“白痴”的她，当时还分不清啥是院队啥是校队。
除了江霖，看谁都脸盲。
“老妹儿，听我说，以后这小子敢欺负你，直接跟哥说，哥替他收拾你。”
许是语忍不住，只是笑，也没说其他的话。
“你还在人面前哥哥哥，给谁当哥呢，你知道这谁不，我们都尊称语哥。”
“江霖！你胡说什么啊！”
“哎呦呦，算我没眼光，语哥语哥，对不住啊，对不住。”
李世周忙着玩笑似的俯首作揖。
“你可别听江霖胡说八道，我叫许是语，咱们都一届，可没想的当你们哥啊。”
说完大家都笑了。
许是语平日里不爱社交，也并非生性冷漠，只是不喜欢主动搭话找话题，如果遇到些热情的人，话不投机也就半句多的萍水相逢，但感兴趣倒是也能娓娓而谈。
宋南知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而对于江霖，她想去走进他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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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谈了几分钟，许是语看着时间准备去上课。
“愣着干嘛呀，快去送送人家。”
李世周看江霖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许是语见此当下也没表态。
江霖一直被撺掇倒是没有扭捏。
“我送你。”
对许是语说完之后，扭头对李世周翻了个白眼，“你快管好你自己吧。”
“瞧你那德行！”
江霖回过身随口小声嘟囔，“总有儿子想当爹。”
他以为许是语没听到，但不知道许是语此刻在心里大笑。
随后许是语和江霖一起往外院上课的阶梯教室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