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阴差阳错
江霖看着时间走到了学生活动中心,找到了一块教学楼门口斜后方的广告牌,停住了脚步。
约莫十来分钟,门口的遮雨短廊陆续出现几个人,他低头看了眼表,揣测大概率都是和许是语一个班的同学。
一二分钟,楼里的人鱼贯而出。
三四分钟,他等的人还没出现。
六分钟,许是语走了出来。
他正准备向前走,步伐停滞在了原地。
他看到,许是语撑开了一把伞。
而一个陌生的男生又紧接其后,走到她旁边,并把她的伞拿了过去。
随后两人一同向雨里走去,不时还说笑着。
江霖呆站在广告牌旁,撑着伞,好像衣不蔽体地站在冰冷的雨里,定定地望着,直到那两个人的背影消失不见,此时此刻打在伞上的雨水仿佛穿透着他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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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这回甜蜜了吧?”
许是语刚在走廊里收了伞,一进门就看见安朵满脸的“不怀好意”,她还沉浸在大雨之中未褪去的冷冽里没来得急面对突如其来的温热。
她顺势想了想,以为安朵看见了她和宋南知。
许是语平静地解释道,
“我和他可什么都没有啊,别误会,他就是我新认识的同学,我就是见人家骑车又没带伞就好心送了他一下……”
“等等等等,打住!”
“嗯?”
“新认识的同学?你没跟江霖一起回来啊?”
“我跟谁?江霖???”
宿舍的空气逐渐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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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回到宿舍的江霖,面无表情。
他耐心地把伞擦干然后收好,相安无事,室友们没有人察觉出他的任何异样。他又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上锁的柜子。
柜子里那完好无损的半瓶水正静静地靠立着。
就好像许是语在凝视他。
他眉眼瞬间暗沉下来,一把抓起瓶子,拧开盖子,一股脑把剩下的水都喝了下去,接着攥在手里把那矿泉水瓶的腰拧成了扭曲,猛地扔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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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语和安朵认真复盘着整个事情的经过,这才意识到,虽说是安朵先欲取姑予,但也是后来江霖主动提出的要去接她。
这样的结果倒是让许是语有些惊喜,可惊喜之外还是遗憾错失良机,那份沉默情有可原的更厚重了一层,她白白失去一次听他解释的机会。
看着安朵对她满脸“朽木不可雕”,她就知道自己又让安大小姐失望了。
谁能想到半路多出一个宋南知呢。
许是语根本没有在刚才大雨里看见江霖半个人影,思前想后,都觉得这是“天灾”,并非是“人祸”。
要怪只能怪阴差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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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再次见到江霖的时候,是在校医院。
这消息还是白俊宁透露出来的。
事发突然,许是语没有反应的机会。
听闻他得隔夜治疗,她立马从自己床上扯下一条薄毯又装了两个苹果去了a大附医。
由于已将致门禁时间,安朵怪自己多嘴,奈何她根本拦不住,还没歇息多久的许是语下了床拿着伞和东西说走就走。
夜里的医院没有人,也没有了白天红尘的喧嚣和嘈杂。
她央求了上夜班的护士姐姐好久,才肯放她去看望病人。
径直上了二楼,找寻输液室,空荡的走廊,昏暗的应急灯,恐惧在慌乱中压制,终于,她发现了坐在靠椅上正输液的少年。
江霖独自一人,静坐在黑暗里,对着面前的窗户发呆。
她慢慢走了过去。
他察觉到来的人是她,眼底泛出些惊喜,但仍然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给你拿点东西。”
“嗯。”
“你好好休息。”
许是语知道自己不该留着,也不该再说什么,尽管她有太多的话想问江霖。
为什么没有人陪他,为什么没有在刚才下课见到他,又为什么突然间他被送到了医院,那半瓶水后来怎么样了,以及他为什么会失约。
所有的话都凝结成许是语静默的目光,等了一会,还是准备走了。
“许是语,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真惨。”
刚走两步远的她,脚僵在原地。
他们谁都没有回头。
许是语在江霖的话似乎听出一丝怨气?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说,感到莫名其妙。
她却不知道,他只是想祈求一丝不该有的安慰。
“我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改变过对你的看法。”
少年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嗟叹她还是没懂他的心思。
“好心我领了,慢走不送了。”
他面对着月光,轻描淡写的话里满是冷漠。
好心。
在他的眼里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出于好心吗。
回忆涌上的时候,许是语的心口像被狠狠刺了一刀。
她始终不愿意承认,他和那些人一样,有着光鲜外表下喜欢玩弄别人感情的卑劣。
失约和此刻他的态度,让她现在心里的天秤动摇了。
许是语面对着黑暗,背对着江霖,一阵心中的燥火在荒唐下油然而生。
“江霖,我从不欠你的。”
浅浅地听到男孩冷笑一声,她握紧了手。
“是,之前送水是我不对,我也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和你道歉的机会,今天正好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她本以为自己能做一个在道德制高点上耀武扬威的人。
可是当说出对不起时,她心里的委屈隐忍肆意,鼻尖泛上一阵酸涩,闭住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吞咽着自己瞬时里所有想骂他想控诉他那些难听的话。
她仿佛看到江霖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心里讥讽她的愚蠢。
“不是,你……算了”
你没必要这么说。
他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许是语咬着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或许早就忘了,也怪我自作多情,开学那天是你主动问我要不要一起走,我答应了,结果呢?我送水有一半的原因的确是想提醒你,我以为你能明白,可是过了将近一周的时间你连一句消息都没有我早就不奢求你能道歉了,我就想等一句解释,哪怕是你违心的话。”
少年一怔,霎时哑口无言。
她转过身去,盯着背对的人,望穿秋水。
“对你来说,这种小事也许根本就不足挂齿,你现在哪怕觉得是我无理取闹,是我小题大做,我都无所谓。别的人在你这里怎么样和我无关,在我眼里,这一点都不是小事,我也不是那个能处处顺着你捧着你的人。”
许是语回过头来再一次空洞地望着黑暗的走廊。
“我今天来医院看你,不是可怜你。我没理由,也没必要。”
她语气平静,却像一把锋利的刀。
江霖坐在椅子上,冰冷,惊诧,麻木。
因为害怕接近而永远喜欢以冷漠的态度赶走一个温柔的人,片刻间许是语话里的态度把他自己不以为然的骄傲和逃避打破的支离破碎,曾经心里一点点道不明的不平衡也烟消云散。
他连一点点小事都做不好,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别人,还想要讨取月光般的慰藉呢。
人,太贪婪了。
少年眼底里泛出惭愧,嘴唇轻启,却欲言又止,直到他听到身后传来女孩急促又笨重的脚步声。
周围的气氛再一次回到原点,被寂静紧紧包裹,内心的孤僻重新剥夺了他的肆意妄为。
他的自尊在黑暗中出现短暂的温暖里变得一文不值。
虽是夏末,晚风愈发冷冽。
江霖抬起头再一次望着窗外的天空,眼神落寞又空洞。
谁不是一个有自尊心的人。
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许是语的苹果上贴着“已洗好”的便利贴,以及送来的薄毯上充斥着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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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雨停了,昏黄的路灯下,整条街就像沉睡一般,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雨后泥土的气息。
许是语在马路边上站了一会。
她此刻感觉自己的心像结冰一样,硬邦邦的,棱角分明,冰冷刺骨。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累过,累到哭都哭不出来,盯着对面的校门,那么遥远,像是隔这一条不见底的河。
走过马路,走进校门,再走到宿舍楼。
门禁的时间已过,她再一次又央求了宿管阿姨,勉为其难的得到了一次性宽容。
她冷峻的像个机器,走上楼,轻轻地推开宿舍门。
门后扑面的黑暗,却有一阵强烈的心安感蜂拥而至,许是语用后背紧紧贴靠着门,轻声至极地锁好。隔壁床铺上的人或许早已熟睡,突然沉浸在一片宁静中,再也忍不住,眼泪不自觉顺着脸颊就往下流。
她觉得自己哭得窝囊。
察觉到的她立刻用手背抹去,深吸一口气,就好像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忘掉。
“语哥?你回来啦。”
许是语立马收起多余的情绪,抬头看见安朵披散着头发迷糊的从床上坐起来。
“sorry,是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没有,我自己醒来的,他还好吗?”
“没事,都好。你快睡吧。”
细致入微的安朵还是感觉到了许是语状态不佳,她头一次见她是这副模样,疲软的外表上挂着勉强的微笑。
看来不那么好。
安朵诧异,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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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朵和许是语第二天都有早课。
俩人结伴去教学楼的时候,安朵看出来许是语皮笑肉不笑。
她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决定下课去找江霖问个清楚。
许是语在路上收到了宋南知的消息。
【上午有时间的话,可以去图书馆吗。】
突如其来的邀约让她改变了想法,她不能因为江霖那个事由此茶不思饭不想。
“我课后有事,不要等我了。”
“好!”
许是语随即回复,一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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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朵妥妥是个来厉风行的女子,下课一溜烟儿从超市买了些水果就往校医院跑。
她亲眼看到了江霖,他被安排在了一个单独的小隔间里,当作是临时的病房。
安朵的到来,让江霖有些意外,在脑子里开始脑补是不是昨天自己太过分了让许是语回去大哭大闹,但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女孩和男孩都有些尴尬,这都能算是“亲疏都差好几辈”的关系。
“你怎么来了?”
男孩先发制人。
女孩也心直口快。
“就三个目的,第一,作为认识但不熟的同学来看望你。第二,昨天下雨的事纯属意外,我也不知道会有变数发生,白白让你跑了一趟。第三,就是……就……”
安朵突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提江霖和许是语的事,毕竟她是个什么都没弄清的局外人。
“说不出来就别勉强了,其他我都接受,下雨是我主动提的,跟你们没关系。”
女孩的思路被男孩打断。
正当思考该怎么接话的时候,她无意识发现江霖坐在一张体检床上正盖着许是语的薄毯。
男孩顺着她的目光也发现了。
随后两人沉默了片刻。
“……”
“她怎么样?”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安朵此刻有一种老母亲的感受。
“她……好像不怎么样,昨天晚上包括今天早上,情绪都不太对。”
意料之内,但江霖还是喉咙一紧,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他知道许是语不是一个喜欢把开心伤心挂在脸上的人。
安朵瞧此情形,她又仿佛看见许是语也是这副憋在心里憋出内伤的模样。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耐不住直接质问江霖。
“亏你还问我,昨天晚上你们俩到底怎么了?至于在这里都沉默寡言吗?”
江霖见女孩话已至此,也不好再压制自己。
“昨天晚上,不,不止昨天,我的过,回去你且告诉她,解铃还须系铃人。”
男孩眼睛里没有半句虚情假意。
安朵被搞晕了,江霖说出这种高深莫测的话,她真的想不明白这两个人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她无奈只好照单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