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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上海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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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色擦擦亮,章秋雨拉着行李箱到北京站,矮平的小破房,从弯弯绕绕的胡同拐进去,地上坑坑洼洼,行李箱的轱辘滚在破了洞的泥土地上扬起一片细灰,她坐最早到上海的车次,擦亮的天阴沉沉的,照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是一片铁青的灰。

    北京到上海一千多公里的距离,k字打头的绿皮火车,需要开上十几个小时,从白天开到黑夜,黢黑的天空下闪着霓虹的灯,五彩斑斓的颜色,映在她的瞳孔里,流动着上海街头川流不息的人群。

    上海和北京并无差别,不过一南一北,地理距离一旦隔开,心理距离也就远了。她觉得她离开了谢南风,这辈子大概是与北京无缘了。

    随意找了一间小酒店,推门进去是晦涩难闻的气味,烟味混杂着潮味儿,争先恐后钻入她的鼻子,她关了房门,放下行李箱,扑在被子上面喘气,累得慌,更觉得窒息。

    窒息大概是因为这房间没窗户,但胜在便宜,便宜有便宜的好处,贵有贵的道理,章秋雨这辈子没啥大志向,安稳活着就挺不容易了,从平凉大山钻出来,是她迄今为止埋在骨子里的执念,如今她都从北京到了上海,人世间的许多可能,她已经尝试了两个。

    第二天早早醒了过来,睡不实是一方面,第二方面是心脏揪着疼,钻心钻肺的痛感。凌晨四五点,她被这闭塞的房间压得喘不出气,灯都没开,就这么直愣愣的坐在床上流眼泪,哭的昏天黑地,眼睛肿得像鱼鳔,没一会儿歪在床头又昏了过去。

    上午十二点,酒店前台打内线催她退房,她挣扎着起来收拾自己,拖着浓重的鼻音说“好的”。

    章秋雨准备先找房,找完房再找工作,定下来工作后再找丁沅芩吃饭。跑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心累的很,她对于上海的租房市场表示堪忧,贵且破。

    最终定了旧城区的一个老破小,一楼是个独居老太太,耳朵不好使,眼睛也浑浊了,盯着人看的时候,老斜着眼睛看别的地方,大概是视线不清晰,眼神无法聚焦。

    老太太的老伴儿死得早,自己又没孩子,守着上海的房子很孤独,于是把二楼的房托给了中介机构出租,中介从里面抽成提点,老太太乐的安稳,每日搬着椅子坐在外头晒太阳。

    临近六月的天,温度已经二十七八度了,许是老人家畏寒,整天抱着个扇子摇啊摇,但就是不进去。

    她问她哪儿人?怎么来了上海?做的什么工作?一个月赚多少钱?车轱辘的话来回问,哦哦哦了几次转眼就忘,第二天依旧问这些问题。

    章秋雨闷着脑袋想,这老太太怕不是要老年痴呆了。

    她上了好些天班,也算是逐渐步入正轨,没再做金融,找了个服装厂上班,和一个小老板倒腾生意。

    这小老板是打浙江来的上海,刚来没多久,和她一通描述上海服装市场有多么多么好的前景。章秋雨倒也不是心动,就是劲儿还没缓过来,正儿八经去金融公司上班,暂时还没有那么心力。

    她跟着小老板成天灰头土脸的在服装批发市场里面转,拿板,选图,一个一个都是她陌生的领域,接触下来有点费劲,体力上的劳累盖过了心理上,倒是让她暂时忘记了谢南风。

    空了也会拿出手机来看,既期待又害怕看见一串熟悉的号码。其实压根不会,她换了手机号,之前的都注销掉了,谢南风想找也费劲。

    用了几年的号码不到几秒就注销了,她看着心疼,但没办法,她势必要和过去断的干净,总这么拖泥带水不是好事。

    谢南风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是章秋雨到上海的第三天,一回到家里静寂无声,本来出去谈项目的事情是他瞒着章秋雨去干的,他学校项目被停,这是谢之渝在逼他,谢之渝想让他从政,但从小耳濡目染谢之渝的行事作风,他对此深恶痛绝。

    等到电话打出去是空号,谢南风才反应过来章秋雨自作主张都干了些什么事儿。他气的牙痒痒,恨不得立马把章秋雨揪出来看看她脑子里都是些什么狗屁东西。

    冲到大院儿去质问,赵之琳倒是悠哉地在浇花,莳花弄草与世无争的模样。赵之琳一见他怒气冲冲的模样,不等他说话就开口:“那孩子可是自己要走的。”

    这话一怼上来,谢南风无话可说,他再多的质问也没法儿出口,上法庭还要讲证据呢?他有什么?他咬紧了腮帮子,立在院子里抽烟。

    赵之琳嫌弃烟味儿太大太呛,在鼻子底下挥了挥手,转身回屋去了。她别的话不说,说多错多,她这个儿子,她是一点都管不住了。

    她管不住,那就让老谢去管,人精一样的爹,他还能翻了天不成。

    谢南风问了一圈也没消息,是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个什么了,坐在屋子里面不停抽烟,烟熏火燎的一屋子烟味儿,他也没什么感觉。

    但天大的事儿,项目还得做,好不容易谈下来的生意,就这么黄了说不过去,尤其是他现在缺人缺钱,不靠谢家是有点难,退一万步说,靠了谢家又能怎么样?他爹都这么只手遮天了,他做儿子的还能脱得开关系?那也实在是痴人说梦。

    他不打算搞学术了,这玩意儿能做,但受制于人,等自己真正掌握了科研这条线,至少未来三五十年,主动权可以在他自己手里。

    他和赵之扬合开的科研公司,他占大头,赵之扬占小头,赵之扬还拉上了几个学长搞市场,不成型的公司就这么起来了,刚开始连个场地都没有,就搭在北京三环一个破烂的写字楼里,仪器什么的就找外包的去租,去借,总而言之,有比没有好。

    赵之扬哼哼唧唧,说忙活半天,怎么没见着你那小女朋友,引得谢南风脸色黑的差点摔桌子走人。

    赵之扬叹气,提都提不得了是么,什么破毛病。

    谢南风最近实在烦心,胡子都懒得刮,每天戴着帽子去实验室,胡乱混混又是一天。项目是回来了,他却没几个心思做,但有导师压在那里,他没办法不认真。

    博导是个爱干净的中年男性,整天西装革履见不得他不刮胡子,摁在桌子前让他刮掉,说明天要去一起去见领导。

    谢南风认命刮了胡子,剃须刀扔在桌上就着后面的床铺躺下。博导问他怎么开始住宿舍了,他胳膊遮住眼睛,动了动嘴皮子,“懒得回去。”

    他这状态,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博导是个聪明人,不说话也不劝他,俯下来拍了拍他肩膀,“走了。”

    谢南风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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