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出来接我
章秋雨心里也不大好受，“事情已经这样了，也没有办法，我们先听医生怎么说。”
她抹了抹灰扑扑的脸，“爹在哪个病房？”
章文翠站起来往前走，“308，我带你过去。”
章文翠带章秋雨过去，病房不大，里面两张床位，中间拿一个帘子隔开，章建国躺在外头那张床上，身上穿着蓝白色的条纹病服，两条空荡荡的裤管子，脸色灰白，手上打着点滴，章秋雨在床前坐下来，看着章建国灰败的脸色一时无言。
章文翠拍了拍她肩膀，“没事儿，雨儿，总会好起来的。”
章秋雨点点头，拉着章文翠坐下来，“姐，你今天晚上守床吗？”
“嗯，晚上我来守，白天娘过来，章子顾和章子辉在镇上上高中，还没来得及和他俩说，不过说了也没用。”
她无意识摸了摸手上的饭盒，“霞儿前两天又被打了，鼻青脸肿的跑过来哭，娘见着就烦，把她赶走了。”
她叹了叹，“雨儿，我们都不中用，你现下在北京要好好读书，你以后的日子和我们不同，你是个有良心的，姐盼着你好。”
章秋雨眼眶红了红，低下头失神看着地面，章文翠问她回来几天，章秋雨动了动嘴巴，“七八天吧，我和学校请了假。”
“七八天时间太久了，会不会耽误学习？”
章秋雨安慰道：“没事，情况特殊，学校可以理解。”
她站起来往洗手间方向走，“姐，我出去洗个手回来。”
章秋雨和章文翠在病房里守了一晚上，早上李春萍过来换班，见到她吓了一跳，“你怎地招呼不打一声就回来了？”
她狐疑地盯着章秋雨看了一眼，“让你打的钱打了没？”
章秋雨无欲多说，“前天已经打你卡上了。”
李春萍“嗤”了一声，“还算你有良心，打了多少？”
“五千，我身上也快没钱了。”
李春萍一听这个数字还算满意，吭哧坐下来，“那你回去歇着吧，再说你来了也不管用。”
章秋雨忍不住回了一句，“好歹是我爹，来看看也不行。”
“行，来看正好，晚上你来换班。”
章秋雨回到平凉小屋是晚上的八九点，她搭的小车回来，到村口就停下了，走了差不多十几分钟才到家，家里漆黑一片，屋子里没人，她进去把灯拉开，坐在院子里歇了会儿，才去烧水洗澡。
原本和章文翠章霞住的房间现下李春萍住了进来，屋子里没开窗，衣服胡乱扔在床上和柜子上，五六月的天气干热，她打开窗户透气，稍微收拾了床上便合衣躺下了，睡得迷迷糊糊蚊子飞进来，嗡嗡嗡在她耳边转来转去吵个不停，她起身打蚊子，一晚上折腾来折腾去没怎么睡着。
白天和李春萍换班，李春萍咧着一张嘴抱怨，说在病床前趴了一晚上，睡也睡不好，浑身酸痛没一处爽利。
章秋雨在她起身的小板凳上坐下，把买来的早饭递给她，李春萍一把接过，倒也没吭气儿。
第三天的时候还不见醒，人都熬的疲累，章秋雨坐在病床前看书，微风从窗户吹过来，她看了看章建国输液的点滴还剩大半瓶儿，走到医院后面的阴凉地儿透气。
这地方背阴，很多人在长椅上坐着，坐不到凳子的就坐在盆栽附近的大理石台阶上，章秋雨找个空的墙角靠下来，看着前面绿油油的树枝发呆。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她拿过接起来，“南风哥。”
“嗯。”
谢南风半晌不说话，两人闷了一会儿，他问道：“在学校？”
“没在学校，回家了。”
“怎么回去了？”
章秋雨踢了踢脚边的石头，墙角一排蚂蚁在搬之前别人吃东西掉下来的碎屑，她蹲下来捡了一根小枝杈儿拨弄蚂蚁，“我爹脑血栓住院，我回来看看。”
“还好么？”
章秋雨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拿着树枝把蚂蚁阵型打乱，树枝横在它们过路的中间，“还得观察观察。”
“钱够不够？”
“够。”
“真的？”
谢南风声音沉沉，像一口闷钟撞在她心上，章秋雨换了个说法，“反正目前是够的。”
“不够和我说，别逞强。”
“没逞强。”
两人又默了一会儿。
“什么时候回来？”
“下礼拜一。”
“好。”
一阵穿堂风吹过，身上的燥意好了许多，章秋雨拿着手机没说话，谢南风不知为何，也安静停了下来。
“挂了。”章秋雨利落地站起身，“我去吃饭，你也记得吃饭。”
章秋雨拐出医院大门，去附近的面店吃面条，这家店挺多人，大中午的还在排队，烈日底下站了一条长长的队伍，马路对面的洗剪吹门前蹲着几个小伙子，染着一头黄发，嘴里叼着烟，理发店放着周杰伦和徐若瑄合唱的新歌，“爱像一阵风吹完它就走，这样的节奏谁都无可奈何，没有你以后我灵魂失控，黑云在降落我被它拖着走……”
章秋雨呼出一口气，队伍排了十几分钟终于到她，老板娘是个胖子，胸前的围裙透着黑色的油污，麻利地捞着锅里的面条，一脸和善地问她：“小妹儿，吃啥？”
章秋雨对着墙上泛油的菜单指了指，“一碗素刀削。”
“好勒，五块钱。”
章秋雨从身上掏出五块钱递给她，老板娘偏了偏头，示意她把钱扔在旁边的篮子里，她往里面放了钱，在店里站了会儿，有个人吃完起身，她过去坐着等面条煮好，边上挤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男人，光着膀子在嗦面，她的面好了，胖老板娘招手让她去拿，她把端过来，挤在一群大男人中间把面吃了。
章建国还是没醒，现下靠输液维持着，下午太阳西斜到房间，靠着窗户的那张床晒在太阳底下，那人不知道什么病，四五十岁的模样，脸色蜡黄躺在那里，除了吃饭上厕所的时间会起身，其他时候都一动不动，连续好几天了，也没见人过来瞧一瞧。
章秋雨走过去拉上帘子，那人被晒得油光满面，朝她虚虚谢了一声，她道：“没关系。你不舒服了可以喊我。”
那人咳嗽了一下，脸上涌出淡淡的笑意，“好的，谢谢小妹。”
都过了四天医院还是没给准信儿，躺一天医院付一天钱，要真是成了植物人，医院就该让她们拉回家了，李春萍这点倒是没说错，她回来也无济于事，总不能天天过来守着，不如打钱来的直接。
不过到底是她爹，回来看一眼总要放心许多，平凉的房子逼仄狭窄，长期不通风，里面热得很，她晚上坐在院子里乘凉，拿着蒲扇在腿上赶蚊子。
凌晨十二点左右，谢南风给她打电话，“出来接一下我。”
章秋雨莫名，“嗯？”
“我到平凉了。”谢南风似乎还在走路，气息有点喘，“在村口。”
章秋雨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猛地站起来，腿磕到了石桌的一角，痛的她弓起身子，龇牙咧嘴用左手去揉，“我马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