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案
陈正头疼极了，他知道这钱不好赚，但没想到会这么难，云岚总给他出难题，他是能与公检法这些人之间周旋得当，可也不想主动找上门去。
不过云岚还不属于他讨厌的那种当事人，他最烦胡搅蛮缠又小气的客户，他最喜欢案子简单案值又高当事人又全权托付，他会很省心，但同样厌烦重复无聊的案子，而遇见云岚这种更有挑战性和趣味。
陈正半是烦恼半是充满兴致的跟来了金旭分局，张诺和陆瑄也在，虽然陈正的律所在兰池区，他常去兰池的公检法，但其他几个区也都有业务，见面次数多能认出他的警官一见到他就头疼。
“不急，我和认识的警官说会儿话，你们先忙。”陈正和张诺说道，又压低声音问云岚，“先和我交个底吧，待会儿好说事。”
云岚之前把云父发的短信和陈正讲过了，其中蹊跷都一一说明了，他就是暗示待会儿能不能用这个点。
她摇摇头：“没有查到证据，先不要打草惊蛇。”
“行。”陈正点点头，拐去金旭分局的刑侦队长办公室了，先试探一番他们的态度。
云岚他们和保险公司的人一起跟着刘警官去会议室，死者家属还没到，刘警官让他们先等一会儿。
一会儿就有年轻警员过来倒水，次数频繁，水都没喝完又来一个。
张诺吹吹茶沫子，随意调侃地笑道：“好像看猴耍一样。”
云岚打了个哈欠：“看几眼还能少块肉吗？”
陆瑄超级紧张，会议室半磨砂的落地玻璃墙外，金旭分局的警员都总朝这里看，陆瑄努力镇定，在心里预设了好几遍，如果事情朝最差方向发展，他该怎么做。
保险公司跟来的中层负责人低声问张诺：“你有把握吗？”他只关心自己的工作。
张诺点点头：“放心。”其实她没有多大把握，死者自杀骗保的证据都很薄弱，撑死了只能说是他们在合理怀疑，她今天只是来尽量拖延的。
云岚盯着外面看，她没有和看她的警员对视，她只是不想漏过死者家属。
很快刘警官带着一位打扮素雅的女士推门进来，刘警官介绍道：“这位是死者的妻子，石萍女士，这几位是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
石萍眼圈微红，除此之外妆容完好，神情是克制的悲伤，她微微点头致意。
陆瑄看着石萍的举止，想不到她会是催促保险金的那种人。
石萍坐下来之后，从提包里取出一支牙刷，递给刘警官：“您之前和我说的，这是我爱人之前用的牙刷。”她有些困惑，“为什么要我带牙刷过来？”
刘警官接过来装好，和她再解释一遍：“虽然你刚才去辨认过了，但流程需要做dna鉴定，再多一层物证证明。”
石萍缓慢又茫然地点点头。
刘警官又看向保险公司的负责人：“你们现在是什么意思？今天还来这么多人。”
负责人心里暗骂失策，好像他们仗人多施压一个寡妇似的，他硬着头皮：“我们还在审核中。”
石萍擦擦眼泪，哀叹道：“我爱人留下了一堆债务，那些讨债的人天天打电话上门催债，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会想尽快拿到这笔钱还上，我还有一个五岁大的儿子……”
负责人艰难地看向张诺求救。
张诺冷着心肠：“我们也有我们的工作流程，对你丈夫的死，我们还在调查。”
石萍愣了一下：“警官说要结案了，不是意外事故吗？”
刘警官耐心解释道：“我们现在怀疑，可能是你丈夫为了你和孩子以后的生活，自杀骗保。”
石萍怔住了，她的反应慢了半拍才捂着嘴，呜咽声越来越大，不停否认：“不会的，他不会自杀的，不会的，不会的……”
刘警官见没法再问了，喊了两个女警硬把石萍拽起来到一旁休息，吩咐等她缓过来先送走。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李警官问道，他暗暗警惕云岚，她今天很安静，总担心她会为难他。
云岚看看张诺，他们没有疑问，云岚才开口：“刘警官，石萍去辨认尸体，有什么表现吗？”
“啊？没有什么特殊的，因为之前已经收到死讯了，这次只是辨认，看到之后哭了一场，还没有刚才反应大，我以为她能撑下来，就带她过来了。”刘警官说道。
云岚叹气，条件有限，她不能跟着当场看石萍的反应。
刘警官又道：“尽管如此，现在也没有确凿证据是自杀，你们保险公司也不能拖太久了，不管是自杀还是意外，尽快出结果给家属。”
“那也要和您多交流进展，等dna鉴定结果出来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呀。”张诺笑着说道。
“行，知道了。”
“那我们就走了。”负责人说道。
刘警官犹豫了一下，他其实不太赞同，但是领导要求了，他也很难反对，只好艰难开口：“等一下，云岚，还有些事要和你说。”
云岚没什么反应，陆瑄如临大敌。
张诺犹豫了一下，看向云岚，云岚朝她微微摇头，张诺便和负责人先离开了。
刘警官意见很大，不是对云岚，他对局里的处理方式异议很大，就应该内部重新调查，早点出公告解释，到底是当初办成冤案了，还是他们没有任何差错，都要给个说法吧，现在什么反应都没有，光是开会就开了好几次，只是找不找云岚谈话也都讨论了几回。
刘警官无法理解领导的思路。
他满怀怨气地引着云岚和陆瑄到队长办公室门口，队长和陈正律师在闲聊。
队长听到敲门声，看过来：“你们完事了？”
“嗯。”刘警官应道。
队长站起身：“那都进来吧，不用紧张啊，小刘，我这儿有朋友送的明前龙井，烧点热水，给他们泡点儿，都尝尝啊。”
陈正律师笑道：“张队啊，我都来半天了，你也不说给我尝尝你的好茶。”
“给你喝那是糟蹋东西，每次都跟牛饮一样。”张队笑骂道，他取出来茶罐，找来纸杯，一杯一撮茶叶。
云岚坐在沙发上，陆瑄连忙挨着坐下来。
刘警官把热水倒好，又一一递到他们面前，他想待在办公室里看张队怎么做，但张队让他出去把门带上，他就知道该撤了。
张队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云岚啊，之后你打算做什么呢？”
云岚忍不住想笑，她还没问他找她要说什么呢，反倒问她要做什么。
云岚知道林骁帮她挡了挡，但他的能量没有那么大，做不到全扛下来，不过以她对整个机关体系的了解，非常清楚其中处理事件时的微妙，但她以为他们会胆大一点的，至少说明要调查一下，或者找她谈话解释一番，可这些也没有。
陈正担心云岚怼人，连忙打圆场：“我们一直在努力和检方还有法院沟通，希望获取重审的机会，也希望张队这边能多多帮忙，提供些帮助，至少也调查一番嘛，如果真是冤案，能够为你们正名，如果没有冤枉，报告一看很清晰，云岚和关注的民众也对你们更加有信心了，但现在你们什么都没有做，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啊。”
张队也很恼火，这事情难办得很，云岚是在网上出名之后才发的文章，他们要是把她带回局里，扣一个寻衅滋事或是其他罪名，拘留几天，网上舆情就要爆炸了，好像他们坐实了冤案，加上上面现在注重法治，所以不敢妄动。
再说了，云岚发的那篇文章，张队看了，不知道是她写的，还是陈正律师写的，用词很精妙有趣，问题都推给法院，没有问到警方头上来。这两人真不愧是学法出身的，这么做刚好让警方没有正当理由出面，理论上，案子移交给检察院，再到法院，和警局没关系了，怎么判决是法院的事。
张队对为什么法院没有找云岚删文的原因心知肚明，法院也认为他们结案了，是根据警方和检察院提供的证据审判，判决书写的很清楚了，有问题去找警方，退一步说，法院想要管这个事，但没有案子，他们就管不了，云岚完全可以不理会，最后法院只能让警方出面，但他们没有找警方。
张队之前开会听领导的意思是暂时不要理会，不管是要求她删文还是其他的动作，都不要做，慢慢降低热度，民众自然而然就不会再关注这个事情。
云岚也没有再继续煽动，除了这段时间要打官司起诉辱骂她母亲和她的一些网民，张队不得不佩服这种克制。
同时他也得赞一声云岚的聪明，按照常规的做法，云岚应该去上访，而不应该在网上发文章，上访是正常流程，说不准还有机会获得重审机会，但发文章除了煽动民众，没有一丝用处。
为什么法院没有找过来，他们警方也不敢妄动，其实都是一个原因，以云岚现在的名气，上访影响更大，说不准还会聚集群众一起，事情会变得更麻烦，西城的市政府不愿意处理这种事，更加不能让云岚去首都上访，所以只能压在市里的公检法内部处理。
张队叹了一声，上面暂时也没有让他们重新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