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误会
往日在长孙无忌眼中，长孙冲的形象一直是淳厚老诚，学识不错却泾渭不分，尚未束发便入职宗正寺，担任宗正丞。
混迹朝堂的他深知人心复杂，时常为其担忧，恐其被受奸人蒙骗，今日却是刮目相看。
长孙无忌欣慰的看着长子长孙冲，陡然间，发现长子脸上的几处紫青，顿时怒火中烧，沉声道：“冲儿，脸上的伤如何来的？”
长孙冲听后脸上浮现一丝惊慌，故作镇定道：“阿耶，是儿不小心摔倒的……”
“儿想说的是，先生比儿年幼，却天资聪慧，儿十分敬佩，但不理解阿耶吩咐儿去拜师，未免有些……”
长孙冲有些心虚，在韩家庄被那黑厮揍了顿，脸上的伤短时间内并不能消退，进宫前补了妆，才没有被人发现，回到家后简单的洗漱了下，脸上的伤因此露了出来。
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是不敢将此事声张出去，因欺负四岁小女孩被打的鼻青脸肿，若是传出，怕是会成为长安的笑料。
长孙无忌没有继续追究此事，而是暗自叹息，关乎韩子皓一事，目前只有其献上治蝗之策传出，至于红薯，才种下没几日，尚未收成，陛下早已下达封口令，况且，李君羡呈上的消息……
他凝重的注视着长子，严肃道：“有些事阿耶无法与你说，你只需记住，阿耶不会害你。”
“儿一切听阿耶的，”长孙冲坚定地回道，他的性子就是如此，即使不知晓前因后果，也会听从吩咐去做。
长孙无忌颔首抚须，“很好，你姑丈对你又作了安排，明日起，你要搬去韩家庄，待在韩子皓身边，并细心观察韩家庄发生的事。”
“阿耶，这种表面奉人为师，实则暗地监察之事，某做不出来！”
长孙冲焦急地说道，长孙无忌知道长子误会了，缓缓向他解释：“冲儿，拜师一事无半点虚假，你且只须多多留意，最关键的还是好好向韩大郎学习。”
“儿知晓了，今晚就备好衣物，明日卯时出发。”
话音落下，长孙冲对着长孙无忌行礼告退，长孙无忌看着长子离去的背影，暗自叹息不止。
随着长孙府邸渐入平静，立政殿内的夫妇却聊的火热，长孙皇后听完长孙冲拜访韩子皓的见闻，便捂嘴嫣笑。
“二郎，那小神医真是有趣。”
李世民将长孙皇后搂在怀里，空闲的手抚着须髯，虎目望着扇面，似怀念的语气说道：“是啊，性子古怪随意，和玄霸倒有几分相似，只是玄霸习武，这韩大郎偏文。”
长孙皇后温声道：“听二郎一说，妾身又想念三弟了，每每想起那古灵精怪的模样，妾身就感到心疼。”
说话间，凤眼渐渐变红，声音也变得抽噎，当初李玄霸和她这位兄嫂关系最为亲近，每逢心情低落亦是这位阿弟想着法子逗她开心……如今却天人两隔。
耳边传来抽泣，李世民柔声安慰道，似是安慰自己，“观音婢，不要伤心了，想必玄霸在天上也不想看到阿兄阿嫂伤心。”
顷刻后，长孙皇后美目向上盼望道：“二郎，妾身想认他做阿弟。”
见虎目惊讶地看向自己，细声解释道：“那天妾身看到小神医后，心中就涌现一股亲切，今日又听说……”
“你我之间何必解释这么多，”李世民开口打断对方，人多年以来的相濡以沫，他哪里不懂得对方的心思，随后便调笑道：
“观音婢，我自是同意你的想法，就怕那韩大郎觉得为难，毕竟他可是惦记着小丽质。”
长孙皇后听后眉目舒展，美目充满笑意，嫣然笑道：“如此就算了，不能因妾身而使得丽质失去一个好丈夫。”
李世民当即吹胡子瞪眼，“我可不同意，那韩大郎不过是会一点岐黄之术的农桑少年，怎能配得上丽质。”
“二郎心里真的这么认为吗？”长孙皇后轻笑道：“普通的农桑少年可不会医治气疾这种疑难杂症，还能提前发现蝗灾来临，更是解决了连三省六部都无能为力的蝗灾，还有那红薯……”
“观音婢不必再说了，”李世民打断了长孙皇后的话语，满脸写着气愤，宛若一个父亲看到不争气的儿子，愤然道：“这个韩大郎，性子懒散，胸无大志，白白浪费那惊人的天赋和才华。”
说话被打断，长孙皇后也不生气，微微起身，一边揉着对方的肩部，一边温声安慰：“二郎果然还是因为小神医不肯为官而感到生气。”
“可是二郎仔细想想，纵然小神医做出很多常人不及的事，但他终究是个孩童。”
“如今文武重臣家的儿郎，除了冲儿和房相家的大郎，其他纨绔子弟，哪个不是整日结伴四处闯祸。”
“况且，小神医自幼接触皆是病人和流民，眼里看到的都是民间劳苦，才想着和孙神仙一样，走访民间救人治病。”
见长孙皇后娓娓而谈，李世民有些好奇，便问道：“观音婢，听你所说，好像很了解这个少年。”
长孙皇后面含微笑道：“二郎这几日忙着治理蝗虫，当然不了解了，妾身前天感觉腹中的胎儿有些动静，便请来孙神仙诊治，闲聊间，便向孙神仙问起了小神医以前的事。”
“听观音婢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好奇了，快与我说说这个韩大郎以前的事。”
素手梳理着对方的鬓角，长孙皇后将韩子皓幼时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听孙神仙说，小神医五岁时就记下了许多药物知识，孙神仙便让他跟着治病。”
“六岁时，小神医就能够独自看病，听说他第一次治好病人后，兴奋地跳来跳去，好半天才停下，吓得孙神仙差点以为他得了癫疾。”
“……”
过了许久，长孙皇后已经将韩子皓幼年期间的事讲了遍，李世民则是捧腹大笑，不停地说道：“甚是有趣，甚是有趣！”
笑了好大会，这才平静下来，发出几声叹息，“未料想区区少年，竟满腔热血，难怪能说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句话，深得共鸣，数载经历，远甚于朝中部分臣子。”
长孙皇后捂嘴轻笑，“如此二郎认为小神医和丽质的事不妥吗？”
“自是不妥，”李世民态度强硬，却很快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观音婢，我的心里其实早就对丽质有了安排……”
“二郎，你对长孙家已经够好了，”长孙皇后当然知晓对方的意思，轻声劝道：“二郎当以东汉时期为戒。”
李世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俯身打量了下长孙皇后隆起的小腹，嘘寒问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