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悬崖之上
流羽沉默片刻，对鹿遥道：“我要问你，晏谨爷爷如何了？你为蛮族效力，他不可能同意。”
鹿遥道：“晏老将军？他自然很好。但你说他不会同意，只怕是你太高看他了，你不清楚吗？晏谨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为了复仇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昔日的敌人，变成今日的朋友，有何不可。”
流羽问道：“他到底在哪里？那个自称教主的人又是谁？”
鹿遥摇头道：“总归都是你们晏家的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不如你自己去见他。”
“好。”流羽马上答应。
鹿遥笑道：“你不会以为我带你去没有条件吧？”
“你说。”
鹿遥指指般舟四人：“他们要去摩笄山的金顶，你送他们去一趟，回来我就带你去见晏谨。”
老响婆在后面大声道：“流羽小子，这个小子一看就没安好心，你不能听他的。”
鹿遥无所谓：“去不去你自己决定。”他斜眼看了看般舟，说道：“大师，我做的没错吧。只吃别人杀的肉，不吃别人为自己杀的肉，谁杀的罪孽就在谁，大师要是想吃肉，还是自己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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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弃追赶丁骨师和若芷追了许久，那丁骨师根本就不想跟姜弃交手，一路上不断冒出白骨枝桠挡住姜弃的去路，而他们只顾逃跑。
这两人逃得倒快，姜弃追他们直追到一处瀑布之下，忽然那两人就不见了踪影，瀑布从一道悬崖飞流而下，细密的水珠溅在脸上，除了充满耳朵的水声什么也听不到，她总觉得此时不该这么安静。
但她此时又累又渴，顾不上许多，蹲在瀑布下捧了一抔水，扑在自己脸上，抬起头忽然看到瀑布之上有金光波动，她心中一惊，看瀑布旁有几处岩石可落脚，于是施展轻功，从峭壁上飞窜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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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悬空寺门前的冰柱向四面八方折射出无数金光，在地上形成一个发光的剑阵，透过那八棱冰柱中只能隐隐看到一个人影。
只见那把长刀三尺水，突然从内穿透了冰柱，露出比冰更寒的刀尖，轰然一声碎响，冰柱如镜碎般裂开，从中爆发出一片金光。
姜霂山都不耐烦在众人面前先亮个相，一出来就将金光铺满整座山头，一时间悬空寺前只有耀眼的金光一片。
苏梦观提醒道：“师兄！不可伤那巫见白的性命，还需让云城主带回去处置才算有个交待。”
“我知道。”姜霂山不耐烦回道。
不杀巫见白，裴红雪却是一定要杀的。
金光爆发时，裴红雪将所有飞尘草叶都收回身边，形成密不透风的风墙，自信她的内力能够抵挡住姜霂山整片的金光。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刚才苏梦观在她周围编织的金网骤然收缩，将她紧紧束缚在其中，令她无法控制内力。
飞尘散开，眼看裴红雪就要被金光吞没。就在此时，刚才那群被搅成肉酱的士兵的血肉，纷纷飞往裴红雪的身前，形成巨大通透的红色血墙，替裴红雪挡下了灰飞烟灭的结局。
那些血溅在裴红雪脸上，她意识到是御血救了自己，想要去“看”巫见白的样子，却仍然什么都看不到：“巫见白！你竟敢救我。”
巫见白孤身站在万丈的金光里，浑身蒸腾出水汽，全身收缩枯萎，光明对她来说永远都是痛苦……即便姜霂山没想杀巫见白，她的身体也无法承受如此明亮的金光。
“巫姐姐！”一道青芒穿进金光，在金光中显得十分微弱，替巫见白挡住了些许。
巫见白的喉咙都被灼烧着，她用力沙哑着发出声音：“你进来做什么？……”
她想推开姜弃，看到姜弃在姜霂山的金刚劲力中毫发无损，巫见白支持不住倒下去。
金光过后，所有人等了一会才能看清眼前，裴红雪已经不见了，眼前只有那个白发女子，还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少女。
姜霂山有些惊讶：“姜弃！你怎么在这。”
姜弃托着巫见白如同快要融化的身子，她已经遍身溃烂，身下的血水流了满地。
“巫姐姐……”姜弃忍不住哭了。
“见到流羽了吗？”巫见白问。
姜弃点点头，“可我不知他现在在哪。”
“我本想把他救出来，但自己先成了这样……”
“这是为什么啊？”姜弃哭着问她，“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巫见白笑了笑，“同别人无关，或许是我太想去见她了。她死的那一天，我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做什么，好像一个很长的梦在等我醒过来，醒来之后，我就还能再看到她。”
姜弃完全不明白：“你在说谁？”
“我像个小破烂一样被她捡回去以后，总是像一条尾巴粘着她，在她身边，我以为一辈子都会这么安宁……直到流羽出生，我才明白，我不能独享她，谁都不能。”
可是……
巫见白眼底干涸，已经流不出一滴泪水：“明明她全部心思都在小流羽身上，他却还是会偷偷哭泣，说她根本不在乎他。”
“虽然流羽很可怜，可我还是最想回到流羽还未出现的日子。”巫见白伸出手摸了摸姜弃的脸，“你叫流羽好好活着，不要死……不要跟来。”
当山崖之间的金光终于彻底消散时，巫见白躺在姜弃怀里，已不再有声息，只留下在天空盘旋的雪枭凄厉的叫声。
“姜弃，你在那边做什么，滚过来！”姜霂山骂道，姜弃抬头看他一眼，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一样，随后又低下头，仍然托着巫见白的尸身。
“姜兄的金刚劲力至刚至阳，果然厉害，可惜竟让裴红雪那个妖女逃了。”云弘渐道，“姜兄，虽然你的冤屈清白了，但看来令嫒确实和血海魔教的人交情不浅。”
“呵！”姜霂山冷笑一声：“她爱认识谁就认识谁，我女儿云城主可管不到吧，你刚才不也才跟蛮族人一同出来？”
云弘渐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苏梦观道：“师兄，那巫见白似乎已经……”
姜霂山心中也有些不快，说道：“我本来没想取她性命，谁知她承不住金刚劲力，既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这时一群人从石阶走上来，为首的四个喇嘛双手合十向怯顿行礼。
刚刚躲在寺中的怯顿迎上去，十分高兴：“上师，你们终于到了。”随后他打量跟在喇嘛们后面的那个年轻人，以蛮族的标准来说这人实在是其貌不扬，弱不禁风。
“这人就是晏长容的后代？”怯顿问道。般舟点头。
此时流羽身上长出的红纹，已经蔓延到他的耳根，游锦悄声道：“师傅，那就是血毒瘴？”卓罗岱冷笑道：“没错，看来过了这么多年，那诅咒仍然很强烈。”
流羽看到姜弃和巫见白，白云在她们身后，下面便是极深的悬崖，他失神地朝她们走去。
“你怎么也来了？”姜霂山诧异道，“我不是叫你们两个回湖心岛吗？”
姜弃抬起头，泪眼看着流羽：“巫姐姐说，想回血海，和你娘亲葬在一起……”
流羽点点头，“好。”他留恋地看着姜弃，整个人缥缈得像要淡去，只对她还有万般不舍。
这时云弘渐发现流羽身上已经没有剑气留存，他震惊道：“你竟然能够自行冲破镜渊剑阵。”
老响婆和乞儿帮的人也跟上来，她看云弘渐这么惊讶，忍不住笑道：“你们的剑阵，其实和幻术一样，都是‘骗术’，骗了他的脑子，让他自己给自己上了枷锁，其实以流羽的内力，再借一点破幻的时机，自然能解开。”
周围的人均是神色一变，他们马上意识到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极其危险。
老响婆接着道：“不过你们也别担心，这个人，别看他是魔头的儿子，这身上锁链锁着，心里也有无形的枷锁锁着，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我看他这辈子也做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大故事来，你们就当他是个普通人，不必对御血神功如此忌惮。”
“不可能。”姜霂山冷言道，“我跟他早已有言在先，若不封住内力，便是死路一条。”说着，他拔出三尺水，刀光冷冽。
流羽一动不动，任凭三尺水落在他的脖子上。
巫见白的死令他看到了自己的归宿，不论再怎么逃避，最终他也会面目全非死于血毒，现在被姜霂山杀掉或许还更干脆一些……一直陪着姜弃，和她白头到老，只不过是片刻的奢望……
他想死前最后看一眼姜弃，一抬头她却已经不在原地——
“姜弃！”
她紧握着断刀，身影快到旁人只看见一道青芒射向姜霂山，姜霂山回身格挡，看清了袭击他的人，一愣，骂道：“你疯了吗！”
姜弃将全部内力都压在刀上，暴涨的青芒抗住了金光，却被三尺水一举震开去，姜弃在冲势下后退不止，脚在地上划出两道，靠断刀插在地上才停下。
“你敢跟我动手？”姜霂山简直不可思议。
老响婆在旁道：“这丫头，怕不是中了老喇嘛的幻术还没解，把亲爹当成敌人了。”
般舟摇头：“此间高手如云，贫僧怎敢卖弄。”
姜霂山对姜弃道：“之前约定好了的事情，你现在又想耍赖？我是不是早就给你们说清楚了，他恢复内力，我一定会杀了他。”
姜弃怒道：“我没跟你约定好！”
姜霂山鄙夷着：“真是个小孩子。”
“我不管你说什么，今天我就是要杀你。”
“那你就来。”姜霂山应道。
姜弃望着她爹爹，“杀你之前，我要问你一件事。”
“问什么？”姜霂山道。
“佩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