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两公婆
乞儿帮的人逐渐清醒过来。
老铁坠捂着头嘟囔道：“刚才那是什么鬼雾，弄得我脑仁痛。”
一旁的任大震把老铁坠拉起来：“那个云洲城叛徒的伎俩罢了，这次不比河上，水汽不足，雾很快就散了。”
老铁坠站起来以后发了一阵呆，说道：“是我老头子脑子不好使了，还是这雾的影响，我怎么想不起来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去摩笄山。”任大震面无表情答道。
“哦，原来如此……”老铁坠四周看看，又道：“我怎么觉得少了个人……”
刚才白雾降下之后，便不见了黄芋头的身影，而老铁坠他们回忆不起来，和黄芋头一起不见的还有谁。
般舟抬头看看树林之上的月亮，在旁答道：“黄小施主许是迷了路，不如我们在此等他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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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芋头庆幸流羽虽然失去了一切感官，但还能走，他趁刚才四个喇嘛落入一片白雾之际，突然下定决心，立马拉扯着毫无知觉的流羽往深林逃去。
到底为什么要逃跑，黄芋头自己也说不清，只是觉得，不管那个老喇嘛怎么说，把一个人弄成这副浑浑噩噩的样子，黄芋头怎么都不会相信这是在救人，还是早点带流羽逃掉为好。
深夜的林中崎岖难行，黄芋头拖着流羽逃得更加艰难，终于筋疲力竭跌在路边，靠着石头大喘气。
一旁的流羽连大气都不喘，似乎连疲惫都感觉不到，黄芋头看着他觉得极诡异，长长叹了口气：“唉，你说你这样子，到底怎样才能恢复，可把我累死了。”
从深山中传来几声狼嚎，黄芋头吓得一激灵，坐起来，心里矛盾得紧，离开了人群，黑暗就变得危机四伏，若是这时候来了一群狼，他和流羽都要死在这，不仅如此，若是遇到那几个血海魔教的人呢？他们是来杀流羽的，看来如今只有那个老喇嘛可以抵挡那些人……黄芋头焦虑极了，他把流羽带出来，到底是对是错，会不会到头来是他害死了流羽……
“小施主，不要一错再错。”般舟的声音响起，似在身边，又似在黄芋头的脑子里讲话，黄芋头逃到哪里都逃不出般舟的声音。
黄芋头简直要被般舟逼疯了：“大师啊，你饶了我吧，我只是想把他送回一个人身边。”
般舟的声音非常宽厚和蔼，却不容被置疑：“贫僧已说过，我是来帮他的，小施主，千万不要一步行错，万劫不复。”
黄芋头始终不相信般舟，他把心一横，扯了两块布条塞住耳朵，什么都不听什么也不想，只管把流羽带出这片林子再说。
“祸福由天定，我赌一把，姜弃，要是我真的把他害死了，你再来怪我。”
黄芋头起身想拽着流羽继续走，流羽却没动，他索性把流羽背起来，这样逃还快一些。
但没走出几步便觉得身上流过冰冷的水流，背着流羽倒像是背着一个破了的冰水袋，从流羽的手臂不断滴下水滴，淋漓了一路。
黄芋头犹豫着腾出手摸了摸流羽湿淋淋的指尖，然后放在鼻子下一闻，黄芋头顿觉头皮发麻，流羽身上流下来的全都是冰凉的血。
他连忙把流羽放下来，就着头顶上白惨惨的月光一看，流羽的胸口不知被什么巨大的利刃贯通了，血淋淋地洞开……
……
等到林中的树逐渐变成灰白色，东边天色露出了光亮，等在原处的老铁坠听见树林中一阵响动，他跳起来叫一声：“呔！什么人，出来！”
灰头土脸的黄芋头从林中跌跌撞撞走出来，脸上挂着鼻涕眼泪一大把，身上还背着一个人。
“怎么才回来，快点的，要赶路了。”老铁坠仍然看不到黄芋头身上背着的人。
黄芋头一言不发，把流羽放下，靠在石头上，一边喘息，一边抹掉脸上的眼泪，扭头盯着不远处的般舟，般舟双手合十朝他点点头。
黄芋头回头看看无知无觉的流羽，他的身上完好如初，连衣服都是干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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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骨师绷着一张老脸看似怒气冲冲，跟在鹿遥后面，他们二人来到相约聚头的山脚下，若芷早等在这里，他一见鹿遥和丁骨师就迎上来，道：“裴红雪还没回来。”
鹿遥道：“不必管她，我已经得手。”
若芷犹豫着说道：“假冒教主的人已经杀了？”
鹿遥点头，丁骨师冷哼一声道：“杀了杀了，流了一地的血，就是没看见尸首，也不知道是不是假冒的，我说没准死了的那个才是真的呢。”
听他说这话时，鹿遥瞧了丁骨师一眼。
丁骨师道：“别看我，我没见过咱现在这位教主，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什么命令都是你鹿老弟传达的，我们整天跟你做打手不要紧，就怕最后把真的小流羽给害了。”
鹿遥道：“听丁前辈的意思，似乎已经不相信我了。”
“信！不信你我信谁？”丁骨师自己走到一旁坐下，开始梳理自己新拂尘的尘尾。
若芷看看鹿遥又看看丁骨师，不知该站在哪边。
鹿遥看着若芷问道：“你呢？”
若芷急忙答：“我当然相信鹿大哥，我相信只有大哥能把若芳救回来。”
鹿遥点头道：“我会的。”他抬头看到天边有些微发白，又问：“慎思还没回来吗？”
“他不是跟你们一起去的吗？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鹿遥道：“我派他去处理用毒的那两个蛮族女子，他身上有我以内力铸成的剑气可以避毒，应当不会有事，这里离摩笄山很近了，我们先留下确认那个冒充教主的人到底有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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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关到了，再往前的地界就隶属于摩笄山，如今已是被中原朝廷抛弃的土地。
这道关隘叫做一线天，两侧山崖极高，中间极窄，抬头只能看到如一线碧青的天空。
黄芋头抬头看看狭窄的天空，心中胸闷，他再也没勇气带着流羽逃走了，一路上闷声不吭，只觉得无比孤独。
这时黄芋头隐隐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像是唱戏戏班敲的铙钹声，锵锵锵，锵锵锵响个不停。
黄芋头又怀疑是自己幻听了，他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感官。等看到任大震老铁坠他们也回过头，他才松了一口气，确信这声音是真实存在的。
老铁坠皱眉道：“哎呀，听这声音，咱帮里了不得的人来了。”
任大震也疑惑道：“他们怎么来了……”
老铁坠捂着头，头很痛的样子：“她来了就没有个安生日子了。”
锵锵锵的声音越来近，在山谷中回旋震荡，简直震得人脑壳破碎。
一把浑厚豪放的女声以内力催发，传到每个人耳边：“乞儿帮的徒子徒孙们，还认得老娘不——”
老铁坠暗自呸道：“鬼认得。”
任大震回道：“响长老，龙长老，好久不见，小辈任大震参见二位长老。”
“大震啊你个兔崽子，带着乞儿帮给金川城做事，老娘还没找你算账呢！真以为我们老两口退隐江湖啊！”
说到此事任大震脸上通红，不敢再开口。
黄芋头凑到老铁坠旁边问：“这大娘是谁啊？”
老铁坠皱着鼻子撇着嘴道：“这是咱乞儿帮最得罪不得的黑心夫妇，江湖人称响婆龙公。”
这时两个身影从天而降，一男一女，一个高瘦老头一个矮胖老太，头上俱是斑驳白发，老头拎着一只黑漆漆的棍子，那老太的兵器却是稀奇，手里一对巨大的铜钹，这两人站在山崖上俯视着他们。
老铁坠仰头对着那个老头喊道：“老龙公啊，这么多年不见，你身体怎么样？”
那老龙公看见老铁坠在跟自己说话，张大嘴用极大声说：“啊？”
老铁坠只得又重复一次，“我说你身体怎么样！还硬朗吗？”
老龙公手放耳朵后收音，又一声：“啊？”
旁边的老太婆不耐烦了，手里的两片巨大的铜钹片在老龙公耳边重重一敲，这一下在场人全都捂起耳朵。
“你个老聋子，他问你身体好不好！”
“哦哦哦，好好好！”老龙公赶紧回答，仿佛只有老婆的声音他才听得到。
黄芋头在旁捂着耳朵，无意中忽然看到一直毫无反应的流羽皱了下眉头，顿时觉得好笑，这老太婆真的太吵了，连流羽都被她吵到了。
老铁坠又问那老太：“老响婆，你们来这干什么？”
老响婆答：“我跟这个老聋子在一条岔路上遇上一个女孩，上来就毫不客气地问路，还问有没有见到乞儿帮的人押送一辆囚车，我老婆子心想咱乞儿帮什么时候做起差拨了，就说也要来看看，那女孩见我们也不知道扭头就走，我老婆子最看不得这种没礼貌的人，上去跟她理论一番……”
老龙公在旁补充：“跟她打了一架。”
“说起来那女孩功夫倒也不错，拿着把断刀，路数能看得出是独特的家传刀法……”
黄芋头眼睛一亮，一个女孩拿着断刀说话还没礼貌，难道说的是姜弃……他之前还担心姜弃会不会被毒死了，现在看来她还能跟人打架倒是挺生龙活虎的。
“我老婆子不想以老欺小，没跟她分出胜负，所以就拿面前两条路跟她打了赌，各走一条，赌谁能先追上你们，输了的管赢了的叫奶奶。”
老龙公又插嘴道：“搞不懂你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儿，丢份儿。”
“呵，我先追上他们，我就赢了，怎么我丢份儿？”
“她年纪小，本来就该叫你奶奶，你赢了有什么好处吗？跟年轻人争这个胜干什么……”老龙公持续埋怨道。
老响婆生气：“你闭嘴。”
那老太忽然从山崖上跳了下来，稳稳落在地上，眯眼看着乞儿帮的人，然后她走过黄芋头，黄芋头正惊讶地瞅着她，他可没见过身手这么矫健的胖老太。
老响婆走到囚车旁，囚车仍然完好地盖着遮布。
“这里面就是那个魔教余孽？”
任大震点头。
黄芋头扭头看看旁边的流羽，心想这个老太也看不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流羽并不在里面。
老响婆伸手拍了拍囚车外面说道：“大震，我们老两口跟你们一起去摩笄山……”她冷笑地看着那四个喇嘛，“我倒要看看他们要怎么除魔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