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诱饵
第二日清晨蒙蒙亮，姜弃一觉醒来，另一张床上的流羽却还没有醒，他的呼吸很轻，眼皮很沉，睡得像昏厥了似的。
姜弃趴在床边摆弄他垂下来的手，他的手骨节分明，血管突起很高，青蓝的血管分布在惨白的手背上几乎显得有些狰狞，姜弃想起他的手会变成血红色。
“御血神功……到底是种什么功夫。”姜弃自言自语着。
流羽还是没醒，姜弃忍不住抓起他的手在虎口上咬了一口，留下点口水和牙印。
流羽仍然睡着。
“算了，我自己去，看你这么累就好好睡一觉。”姜弃把客房的门关好，自己带了两把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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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云展姿时她正立在城墙上眺望远方，看样子是一夜未睡。
云展姿昨夜一直带人在城中巡逻，以备应对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危机，她看到姜弃后展露出疲倦的笑容，问道：“昨夜睡得可还好？敝派招待不周，还望姜姑娘见谅。”
“还好还好。”姜弃纵身一跃跳上了城墙，站在云展姿旁边。
云洲城地势很高，北边的荒原一览无遗，低矮起伏的山丘一直连绵到天边，地上尽是些灰扑扑的枯草石砾。
姜弃问道：“这城墙也不算高，你们为什么不修修城墙，像金川城那样，不是更能阻挡蛮族入侵吗？”
云展姿道：“云洲城的防御不在于城墙的高矮，而是靠剑派齐心协力的剑阵，云洲城每个弟子都修习剑阵，如今父亲虽然带了许多人前往酎雪山，但留在城中内力最强的八位守阵人仍然坚守着笼罩全城的八方剑阵，只要剑阵不破，云洲城就不会被攻破。”
“既然有这么方便的剑阵，那你还担心什么？”姜弃问。
“我的师哥鹿遥，在背叛剑派之前，也是我们这一辈的剑术天才，原本他就是八方剑阵的继承人，如果他不走，正北方的剑阵正是应该由他来维持，他太了解云洲城的剑阵了。”
“所以他知道如何破阵？”
云展姿点点头：“剑阵已经是云洲城最后一道防线，我想在鹿遥碰到剑阵之前，就先行将他击杀。”说话时她紧紧攥着腰上的宝剑灵台光。
姜弃看着她：“你有把握吗？”
云展姿额头沁出汗珠，她强打精神笑起来：“虽然以前剑派切磋时我从来没赢过他，而且总是输得很惨，但我还是有信心……”这信心从哪来的她也不知道。
姜弃挠挠头，她不知道该怎么鼓励云展姿，只好说道：“有信心是好事。”
云展姿一手抚着胸口，她手心都是冷汗：“但我始终心神不宁，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有安排到，只知道鹿遥一定会攻城，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不知他会用什么手段，这种未知更令人害怕。”
姜弃转身就走，云展姿连忙问：“你去哪？”
姜弃头也不回道：“我去找段轻尧那个大块头，抓回来绑到段轻冰面前，她不开口我就砍她哥哥一根手指，我就不信她还能这么硬气……”
云展姿喊道：“我派人跟你去。”
姜弃道：“不必了，你这里也缺人手。”说着姜弃熟练地跃上了房顶，很快只看到一个跳跃的小小人影。云展姿只好作罢，以姜弃的轻功能跟上她的人也不多。
姜弃在城中四处搜寻毫无所获，按说段轻尧那么大的个子，应该比段轻冰还要好找一点，除非他没有混进城中，或者一直在什么地方躲着。
姜弃停下来思考，如果是这样，只能引他自己出来了。
她回到关押段轻冰的柴房，景泽还恪尽职守在门口站着，即使一夜没睡他也依然警惕，见到姜弃过来，他拱手行礼。
“我进去一下。”说完姜弃也不等景泽回答，径自进去，在里面鼓捣一阵。景泽只听见段轻冰哑着嗓子破口大骂：“你这个小贱蹄子……”
一会姜弃走出来，差点被过长的衣服绊一跤，景泽看见她惊呆不已：“姜姑娘……你这是……”
姜弃正穿着段轻冰那身农妇的衣服，但她身材跟段轻冰相差很多，既不饱满又不宽阔……
“不合身啊……”姜弃抱怨着，忽然抬头看见景泽，这人中等身材，长相在男子中也算秀气了……
“给我找身云洲城女弟子的衣服呗。”姜弃朝景泽不怀好意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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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轻冰”蓬头垢面地被捆在高高的旗杆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得见，姜弃一身云洲城弟子的装扮，腰上别着两把刀一把剑，大喇喇站在旁边，抱着臂看着周围围上来的人们。
这里的百姓很少见到云洲城弟子做这种抓人示众的事情，有的好奇就来问姜弃，这女子是犯了什么事。
姜弃随口答道：“里通外族，企图破坏云洲城。”
但她没想到陆陆续续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对着旗杆上的人义愤填膺地指指点点，幸好景泽挂得高，不然下面丢些石头瓜果肯定砸到他，姜弃隐隐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做，如果段轻尧真的被引来，这么多人恐怕会伤及无辜。
况且景泽绑在上面时间久了一定很难受，姜弃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先把他解下来。
她纵身一跃，跃上旗杆，抽刀砍断绑缚景泽的绳子，拎着景泽跳下来，景泽在上面晒得头昏脑胀嘴唇干裂，还小声问姜弃为何不演下去了。
“别说话，人已经来了……”姜弃低声说道，她刚才跃上旗杆时，刚好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混在人群里。
“今天的示众就到这里！看热闹的明天趁早，赶紧散了！”姜弃一手抓着景泽，一手拿刀鞘驱赶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们，她想把已经出现的段轻尧引到空旷的地方去。
有个农妇走不及被姜弃的刀敲了手，那农妇立马扯着嗓子大喊：“怎么打人呢？”
“我叫你们散开听不懂啊？挨打了怪谁？”姜弃可没耐心道歉，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么一大群人。
那农妇还有几个同伴，一起背着竹筐来城里做买卖，看姜弃这态度立马全都不依不饶起来，“都说云洲城的侠士各个彬彬有礼，怎么姑奶奶这次就遇到一个这么不讲道理的，你打了人还说话这么冲。”
乡野村姑向来泼辣，说着她们就来扯姜弃的衣服，不让姜弃走，非要她道歉不可。
姜弃实在没辙，只好喊着：“对不住行了吧！赶紧给我散……”
“开”字被姜弃吞回了喉咙，因为她突然发不出声音，肚子像是有吸力似的，把她所有声音都吸了回去。姜弃低头一看，一把匕首正插在她的肚子上，握着匕首的手还拧了一把……
意识到自己被袭击的一瞬间姜弃已经出刀，将那只握着匕首的手砍了下来。
但另一手一松，抓着的景泽脱了手，他已经被其他农妇拥着带走。
断腕喷涌出鲜血，面前的农妇张着嘴惊恐地大叫起来：“云洲城砍人啦！”
姜弃心道：这女的，断了腕还能想到第一时间给她找麻烦。
周围一下混乱起来，人们四处冲撞，姜弃急着去找景泽，但人群一乱她就看不到他们去了哪里。
此时那农妇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鲜血被她抹得到处都是，姜弃手里的刀还滴着血，人们全都惊吓着远离，姜弃周围像是一圈空心的圆。
一个高大的壮汉推着满载货物的独轮车撞开人群冲过来，连忙去扶地上的农妇，扯下衣角给她包扎起来，一边包一边声如洪钟道：“真没想到云洲城的弟子竟然滥杀无辜！”
姜弃举起青鸾刀一刀劈上去：“段轻尧，你还给我装什么装。”
那壮汉正是段轻尧，他直接举起胳膊挡下这一刀，姜弃感觉自己劈在一块铁上。
“竟然是你！”段轻尧看到姜弃的脸十分震惊，原来他这时才刚认出姜弃，“难怪阿冰会被抓。”
“你也跑不了！”姜弃忍着肚子上的匕首喊出声。
段轻尧不喜欢废话，他挥动粗壮的胳膊，衣袖下藏着铁板，撞在姜弃肩膀上，把她撞飞出去，砸在来不及躲开的路人身上。
姜弃痛得两眼一黑，肚子上戳个刀实在太碍事了，她干脆直接把匕首□□，那只女人的断手还挂在上面，姜弃连刀带手甩在一旁。
左手运起青枢经泛起了青光，她捂住自己的伤口，至少先止住血。
这个段轻尧和段轻冰之前一样，并不想与姜弃多做纠缠，他把姜弃打飞出去之后便把断臂的女子放在独轮车上推着她跑了。
姜弃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肚子追上去，若是他们发现救走的人不是段轻冰，景泽就危险了。
那一头景泽被几个农妇拉到巷子里去，震惊中也早有准备，农妇替他解开绳索时他便瞬间发难，一脚踹在一个农妇的肚子上，但那几个农妇也不是等闲之辈，她们一看人不对就迅速出刀，景泽空着手被一刀砍中了肩膀。
这几个女子身手利落出手凶狠，一看便是经过长年训练，景泽也敌她们不过，只得连连后退。
段轻尧追了上来，看见景泽假扮的样子，惊道：“不是阿冰吗？”
“不是首领，我们被骗了！”那几个女子回答。
“景泽！”姜弃也追了过来，远远抛出景泽的长剑，景泽用未受伤的手一把接住。
段轻尧放下断腕的女子，转身凶神恶煞般吼道：“竟然敢骗我！你们把阿冰抓到哪去了？”吼得大地都在震……
这时从空中也响起一声震慑人心的惊雷，这响声比真正的雷声更近更吓人，简直像在耳旁一般，姜弃被震得心房突突直跳，肚子上又涌出血来。
“这是什么声音……”姜弃感觉声音似乎是从玄门那边传来的，震得房上瓦片都哗啦掉下来，像是一声爆炸。
段轻尧如磐石一般，立在那里，慌乱的人们在他身边逃离，而他高大的身躯满溢出的仇恨，全部指向面前的姜弃。
看他如此神情，姜弃忽然意识到：“这爆炸是你们搞出来的！”
“把阿冰还回来，不然，都给我死！”段轻尧推出刚才的独轮车，一把掀开上面的挡布，里面正是满满的两个竹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