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金鳞粉
乞儿帮暂时安置在金川城，等赵总兵许诺的药品和粮食都送来，任大震便派老卖油带人把这些物资送回赤源镇留守的帮众，但随后李甫便来使唤人，说金川城的城墙正在修筑，缺人手，想请任大震派人去帮忙。
老铁坠道：“我就知道，东西不是白拿的。”
任大震道：“好了，没关系，我带年轻力壮的去就行，以前遇见师父之前我也是到处讨生活，服过徭役做过泥工瓦匠，现在帮他们修城墙也没什么。”
黄芋头急忙举手：“我去，我年轻，我力壮。”
任大震笑道：“芋头你怎么干什么都这么积极。”随后他又看了看一旁的流羽，流羽脸色很差，有些无精打采，但还是点点头。
流羽跟着任大震他们去给金川城做体力活，此时的乞儿帮跟役夫也并无区别，无论男女，都在城墙上卖力气，刘大娘她们女乞丐干活也不比男人少，比流羽要利落得多，这些天流羽不知为何总觉得浑身失力，他的手抖个不停，几乎没法控制，脖子上那天被金鞭打到的地方一直红肿不堪，无法消退。
看流羽似乎不堪重负，任大震过来帮他扛了石头，说道：“你要不行就去休息，为帮他们修城墙累坏身体也不值得。”
“帮主，那你呢？”流羽问。
“我都习惯了，这点活不算什么，其实以前老帮主跟我说过，练武的人最好不要干力气活，容易散气，练不成内功，但我在跟随老帮主之前就已经做了许多年力气活，练武早就不成了。”
流羽还是自己扛起石头，跟在任大震后面。
任大震笑道：“你小子在这逞什么能呢？”
流羽道：“帮主，我还能坚持，实在不行我再去休息就好。”
任大震接着往前走：“随你吧。”
正说着，只听身后哐当一声，石头砸在地上，流羽直挺挺地栽倒下去，怎么叫也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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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羽头昏脑涨，身上燥热非常，浑浑噩噩躺在帐中草席上，睁不开眼睛只听到周围在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身上这么烫？”
“谁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
“芋头，赶紧找个郎中来。”
“哎，知道了！”
沁了凉水的棉布放在流羽脑门上，一会就捂热了，黄芋头就近找了郎中来，那郎中摸了摸脉，又看流羽脸色发青，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热病，怕是中了毒，没有解药，我也没法治的。”
“大夫你可得想想办法啊，再这么烧下去我这兄弟怕是就烧没了。”老铁坠说道。
郎中伸手在流羽脖子上摸了一下，粘上些金粉，手指突然抖起来：“这……这肯定是金城主家的东西啊，普通老百姓谁有这个。”郎中赶紧把手在裤腿上一抹，拿着药箱就走：“谁敢得罪城主家的，这我治不了治不了，你们另请高明。”
那郎中好说歹说也不肯留下，一溜烟跑了，剩下任大震他们面面相觑。
“这到底怎么回事？冯安怎么招惹了金家人？怎么还对他下毒？”
“都是我，我嘴碎，这下怎么办，谁知道金家那小子这么歹毒，跟他又没深仇大恨的，下这么狠的手，冯安这小子也是，中毒这么多天一直忍着不说，现在昏了才知道，这不都耽误了么！”
“我去找那个金少爷，求他给个解药！”
“芋头！人家堂堂金家少爷，怎么会见你，我去找李甫，看看他有什么办法，又没什么大矛盾，他们不至于非要害死冯安不可。”
说完任大震就出了帐，老铁坠和黄芋头留下接着照顾流羽。
随后任大震找了李甫，李甫满口答应着，结果等了许久也没回信，而流羽高烧不退，半点水米都食不进，浑身虚肿起来。
老铁坠道：“我看冯安兄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要是中了毒，得快点找到解药才好。”
任大震又去找李甫，那李甫婉言道：“……金少爷事务繁忙，而且脾气不好，谁敢拿这事去烦他……”
言下之意是乞儿帮的一个乞丐性命也没多重要，为这事去挨一顿骂不值得。
任大震压着怒气，冷面说你们金少爷在哪，我自己去找他。李甫一看任大震这么认真，也不敢真让他自己去找金少爷，于是赶忙说我去给你问问好了，任帮主别着急。
流羽一直昏迷，气息越来越虚，等了许久，李甫才来到帐外，告诉任大震和老铁坠，他去问了金麒麟身边的侍从林狩，林狩说金少爷用的是金蝶鞭，是别人上供来的稀奇兵器，鞭子上面附着一层有毒的金粉，伤人的时候金粉会渗进伤口，中毒者七天之内没有解药就会发热致死……说完李甫接着又补上几句，林狩说金少爷也不是故意的，可能就是随手一甩不小心伤到了人……
此时任大震不想跟他追究是不是故意的，只想赶紧拿到解药，解了这金粉毒，说道：“那烦请李大人赶紧拿来解药。”
李甫有些为难：“那解药只有金少爷才有，”
任大震一急：“那就找他要啊！”
李甫：“现在金少爷有要紧事，不方便，我明日再去跟林狩说说，让他向金少爷求求情……”
老铁坠道：“今夜就要不行吗？我这兄弟本来就身子弱，万一撑不到明天可怎么办！”
“今夜……今夜谁知道金少爷在哪啊。”李甫依然推脱。
黄芋头在帐中帮冯安擦额头，听着外面说话，看着眼前冯安气息奄奄的样子，心里气不过，明明冯安什么都没做，平白挨了一下，竟然还要这么丢了性命不成。黄芋头把湿布一摔，扭头跑出帐子。
“芋头！你不好好照顾人，这么晚跑哪去？”老铁坠急忙问。
黄芋头头也不回地答：“我得想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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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落下暮色，姜弃坐在朱雀楼最顶层的房檐上，看着夜幕下的金川城，离喧嚣很远，学了青枢经，她左手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手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肚去。
养伤的时候，燕环真教了她一些轻功口诀，姜弃似乎是对飞檐走壁有些天赋，如今已经可以自己轻轻松松在房屋木架间穿梭，爬上朱雀楼的顶层，无人打扰……
忽然一个纤细的黑影窜上来。
“我就知道你在这。”燕环真看了看她旁边的酒壶，说道：“早知道我就不带你喝酒了，这世上又多了一个酒鬼。”
“我本来不喜欢酒的，我爹喝了酒总是打人。”虽然打的不是她。
“呵。”燕环真冷笑道：“这种爹还真多。”
“不过这酒喝下去也没什么感觉，就当水喝也一样。”
“你还是别喝了，要是见到那冯弱水，她闻见味了又要来怪我让你喝酒。”
姜弃抱怨道：“那是她的规矩太多了，要学她的青枢经，不让喝酒不让吃肉，生冷辛辣什么都忌，还不让打架不让受伤什么都不让做。”
燕环真听后哈哈笑起来，在姜弃身边坐下，问道：“你跟那姓冯的学得怎么样？真没想到她居然真舍得把神药谷的内功心法传给你。”
“我也没想到。”姜弃说。
燕环真忽然被激起了斗志：“不行，冯弱水竟然跟我抢徒弟，我也要把我的轻功秘诀都教你，看看到时候你哪个学得更好。”
姜弃倒了杯酒敬给燕环真：“燕姐姐，谢谢你肯教我。”
“说这干嘛。”燕环真接了酒杯一口闷掉，“我跟你投缘，喜欢你当然就教给你，那个冯弱水什么目的可就不知道了。”
冯弱水是因为流羽教过我，所以才教我，姜弃心想。想到这她心里闷闷的，没有爹爹，没有流羽，她什么都不是，就只有燕姐姐是喜欢她这个人，可是她在燕姐姐面前总是很沉默，不知道说些什么，燕姐姐对很多人事都看不上眼，姜弃担心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燕姐姐也不喜欢她了。
“我怎么看你总是很不高兴的样子？”燕环真突然问。
“没有。”姜弃答。
“唉，小小年纪说话总是冷冰冰的。”燕环真陪她坐了一会，说道：“神药谷的药果然不错，你师叔的伤已经没有大碍，只需慢慢静养，我也该走了。”
“走？为什么？”
燕环真笑道：“我是个贼啊，在一个地方待久了，等着被人抓吗？”
姜弃听了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
燕环真忽然神神秘秘道：“小姜弃，你轻功练得不错了，已经可以跟得上我，要不要跟我去一个地方？”
燕环真从自己的行李拿了一身夜行衣出来，她本就身材娇小，跟刚发育的姜弃差不多，她的衣服姜弃刚好能穿，姜弃也穿成黑漆漆的跟她一起。
两道黑影穿梭在金川城的夜色中，姜弃跟在后面问道：“我们去哪？”
“带你去看看姐姐的宝库。”燕环真道，“金川城向来出手阔气，江湖上有什么好兵器他们都能搜罗回来，你跟我说过你的刀丢了，所以我带你来挑把刀，就当送给你的临别礼物。”
“要偷吗？”姜弃问。
燕环真笑道：“你可以买，身上有钱的话给他们留点，不过人家金川城可看不上你那点小钱。”
姜弃和燕环真施展轻功飞跃过鳞次栉比的屋檐，落在金川城内城的一处高耸的楼阁上，下面灯火辉煌，红光冲天，不断传来歌舞欢笑的声音，姜弃大概猜到这是跟摘星楼差不多的地方，里面必然也有许多舞女歌姬。
燕环真站在飞檐上道：“我们脚下就是金川城最大的妓院，飞花阁。这里的花魁娘子紫仙郎是我的好友，若不是这次来得匆忙，我们倒是可以找她喝个酒，比那天的酒好喝多了。”
“这种地方还是不要去了。”姜弃道，流羽说过的话她总是记得。
“好，你年纪还小，我不带你进去啦。”燕环真道。
说完两人朝着城中最大的府邸看去，金应龙的府邸里三层外三层，布满重重守卫，屋顶檐角上的神兽装饰远远看着就像一对耳朵，伏在地上就像一只巨大的神兽。
“那边就是金雨凰的家？”金府看着森严宏伟，若是跟姜弃说这是皇宫她也信了。
“没错，那里面藏着各种奇珍异宝、传世神兵，想要什么，去那里面拿就好了。”燕环真哈哈大笑，“金应龙将金川城修得再森严，在我面前仍然不值一提，如同探囊取物，这就是我的猎场。”
姜弃忽然明白为什么燕环真带自己来，那是她的乐园，所以她把这里分享给姜弃，想让姜弃和她一同感到快乐。这个轻功天下第一的女飞贼蹲累了，在飞花阁最高处站起身，一身黑衣裹着她，与周围的暗色融为一体，仿佛她本就是黑夜一般，她仰起脸感受屋顶的风，说道：“走吧，我们到那金应龙那老匹夫头上动动土。”
“我们要去那里面？”姜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当然，天底下最难进的地方不去写个到此一游，这一趟不就白来了，那老匹夫有一把举世无双的金翡刀，还特地为此刀修建了一座金刀阁，我带你去观赏一下。”
“可是怎么进去呢？那里面层层都是守卫。”
“我自然有办法，你跟紧我就好。”燕环真笑道。
两道黑影又从飞花阁跃下，消失在街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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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看到头顶上倏忽而过的黑影，黄芋头只顾着朝灯火辉明莺莺燕燕的飞花阁里面张望。
黄芋头没什么本事，但就是喜欢跟人闲聊，什么人都能聊得来，到金川城没几天，他已经在空闲的时候跟金川城本地的乞丐混熟了，本地乞丐们告诉他，那金麒麟在金川城是明星一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看不到都不行，他们乞儿帮从正经渠道难以见到，但若是想直接找到金麒麟本人，也并不是那么难。
于是黄芋头一个人跑到了飞花阁，他听说，平日这个时候金麒麟总是会带自己的侍从们来这里寻花问柳，消遣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