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父与女
任大震让老铁坠把黄芋头解开，和善道：“小兄弟，你别害怕，你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交待出来，我们乞儿帮绝不会为难你。”
“好……”黄芋头连忙指着姜弃说：“昨夜在街头过夜，突然听到惨叫声，这个人非要去看看，我就说别去……”
“等等，你不是说不认识那丫头吗？怎么现在又认识了？”老铁坠打断黄芋头。
“笨蛋。”姜弃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啊……是……本来是不认识的……”黄芋头结巴起来：“是刚认识不久，她非要去看，我能怎么办，我只能跟着……”
“前言不搭后语。”老铁坠骂道。
“好了好了，先让他说，到底看到什么？”苏梦观在旁边说道。
“我们就过去看，黑漆漆的，躺了好几个人，都是死的，太吓人了，就她，她还非要把那尸体翻过来看看，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那就是说，你们过去的时候，人已经都死了？”苏梦观问。
黄芋头猛点头：“是的是的，千真万确。”
“那你们还看见别的什么人了吗？”
“后来她说看见一个卖油的，我说我怎么没看到，她就自己追上去了，后来你猜怎么着，我真看见一个卖油的……”然后他就被卖油的打晕了，稀里糊涂到了这儿。
听完之后苏梦观看了看姜霂山，说道：“如果这小兄弟说的是真的……”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我相信姜大侠。”任大震马上站起身，朝姜霂山深深一拜：“姜大侠，是我们认错了人，冤枉你家姑娘了，姜大侠是伏魔寺的高徒，女儿无论如何也不会滥杀无辜，老铁坠，快去把姜姑娘解开。”
姜弃听了这话心里不高兴，本来就不是她杀的，难道她不是姜霂山的女儿，这嫌疑还就洗不清了？
“解什么！你们怎么不再审审我？昨晚不是言之凿凿说是我杀了人吗？”姜弃喊道。
老铁坠在旁悄悄说：“行啦丫头，我给你道歉还不成吗？快，我给你解开……”
姜弃偏不让他解，刚想再说什么，姜霂山突然开口道：“不愿解就捆着！在这丢人现眼。”
这话让姜弃如同挨了一闷棍，她身子僵直一动不动。
老铁坠把渔网收了，让傻愣着的黄芋头先行出去，姜弃孤孤单单站在那里，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不瞒二位，我们先前早就怀疑做下杀人取血此等残忍之事的人，正是血海魔教。”任大震接着说道：“既然姜姑娘是姜大侠之女，那就绝无可能跟血海魔教有关系。”
说到血海魔教，这几人无不神情凝重。
“果真是他们吗？”苏梦观有些忧虑道。
任大震说道：“这也是我们的猜测，七年前在酎雪山上的那场大战，连晏无虞都死了，血海魔教的残部也逐渐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断而不蹶，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一天死灰复燃，为祸江湖。”
苏梦观长叹一口气说道：“不瞒任帮主，江湖上日渐安宁，我本留在寺中静心修炼，但我们的掌门师兄玄极方丈接到江湖上的密探传来消息，说血海魔教的残部正在谋划着重出江湖，到时江湖上一定又是腥风血雨，玄极方丈感念苍生，心中不安，于是派我前来寻找姜师兄，早做准备。”
任大震点点头道：“是了，一直听说姜大侠这些年行走江湖，四处寻找血海魔教的余孽斩草除根，血海魔教到底还剩什么人，恐怕姜大侠是最清楚的。”
这时他们都看着姜霂山，于是姜霂山开口：“晏谨恐怕还活着，他是追随晏无虞最忠实的手下，又是晏无虞的叔叔，一直想要重建血海魔教；除他之外，七年前我和赤雪夜叉裴红雪交过手，我以金刚劲力伤她，不知死活，另外还有一些喽啰不足为惧……”
“裴红雪吗？”姜弃插嘴道：“她还活着，就是她抓了流……”
“闭嘴，这里什么时候有你多嘴的份。”姜霂山冷冷打断姜弃的话。
“赤雪夜叉……”任大震攥着拳头默念。
“师兄，既然小师姪似乎知道些什么关于裴红雪的事情，不如让她说出来，我们也好做准备。”苏梦观说道。
姜霂山瞧了姜弃一眼，默许她说。
姜弃开口道：“我就是不久前在赤渠河一带遇见的，裴红雪瞎了一双眼，说是我爹害的，她要杀我，被我逃掉了，现在我也正在找她。”虽然姜弃经常说话不动脑子，但这次似乎隐隐跟她爹有些默契，没有再提起流羽。
姜霂山点点头，接着说道：“那不是你能招惹的人，以后见了她要躲着走。”
“知道了。”姜弃闷闷地说。
苏梦观说道：“好，既然知道裴红雪还活着，心里也有个底，我和师兄本打算前往金川城和云洲城，通知这两大派早做准备，以防魔教卷土重来。不过，乞儿帮死了这么多兄弟，这件事应该跟血海魔教脱不了干系，以前晏无虞还活着时，教众就曾为他在江湖上采血练功，此事与当年同出一辙，我和师兄也会一起调查此事，绝不会让乞儿帮的兄弟白死。”
任大震十分感恩，拱手道：“有了二位大侠相助，相信不久之后真相一定能水落石出。”
苏梦观回礼道：“任帮主客气了。”
任大震接着说道：“之后苏大侠若是前往金川城，可与我们乞儿帮同行。”
“哦，是吗，任帮主去金川城做什么？”
任大震叹了口气：“说来惭愧，乞儿帮其实已经不复存在了，现下帮众青黄不接，帮会难以维持，我们已经……已经归附于金川城门下了。”
“啊！这……乞儿帮是寒老帮主一手创下的大帮派，怎么就……”苏梦观惊道。
任大震面色难堪：“都是我这个帮主不中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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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姜弃那里得知乞儿帮已经名存实亡，黄芋头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可是全天下唯一一个，连我这种穷人都有机会加入的大帮派啊！我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能加入乞儿帮。”说着黄芋头开始热泪盈眶。
“那谁知道会这样呢？你还要加入吗？”姜弃托着腮问他。
“只要帮主肯收我！”黄芋头拿脏袖子抹着泪。
“那你去跟他说啊。”
“啊？这……我……”
黄芋头扭捏起来，被姜弃拖着去找任大震，虽然之前她跟任大震打过一架十分尴尬，但姜弃觉得任大震人挺宽厚还比较好说话，起码比她爹好说话。
“任帮主，他跟我真的不熟，之前是我跟你动手，你要怪就怪我……”姜弃本想厚着脸皮道个歉，但发现自己还是说不出口，于是改口直截了当说：“他跟你有话说。”说完就把黄芋头推到前面。
“任任任任帮主，我……我想加入乞儿帮，我也是个乞丐我……我无父无母，走到哪都让人欺负，我做梦都想加入乞儿帮，以后谁都不会欺负我……”黄芋头鼓起勇气，把心里话全讲出来。
任大震一个九尺的汉子，此时看起来有些愁苦，他身子微微弯下来，把厚实的手掌放在黄芋头肩膀上：“小兄弟，乞儿帮建帮之初，就是想让天底下的乞丐兄弟们，都能联合起来，有个去处，为江湖做些好事，只是事不遂人愿，我没做好这个帮主，丢了老帮主的脸，乞儿帮在我手上大不如前了，以后还可能会受人驱使，这样你还愿意加入吗？”
黄芋头使劲儿点头。
任大震笑了笑：“好！既如此，你就算入了帮，跟着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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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弃，你过来。”姜霂山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姜弃心里打鼓，她一直想躲着爹爹，就怕被爹爹逮到，这次是不得不面对了。
只剩父女二人，爹爹果然问流羽怎么回事，姜弃不情不愿地说了。
“流羽是落在裴红雪手上了？”姜霂山再次确认。
姜弃点头。
“啪！”一声响，姜霂山不动声色给了姜弃一耳光，姜弃知道自己还是躲不过，被打之后反而没有之前那么提心吊胆了。
“我会把他找回来……”姜弃说。
“用不着你。”姜霂山冷言道：“这次乞儿帮的事跟裴红雪也有关，我去找她，你老老实实回湖心岛，以后再也不许出岛。”
“爹！我真的可以去找他，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流羽是为了救我才……”
“因为你，我得亲手杀了他，这确实都是你的错。”姜霂山说。
姜弃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杀了他？为什么？”
“你不用知道为什么，他跟着你出岛那一刻就应该明白，如果他被血海魔教的人找到，我会去要他的命。”
“为什么？”姜弃还是不能明白：“你们提了那么多次血海魔教，可是血海魔教到底是什么？跟流羽又有什么相关？”
姜霂山不想过多解释，转身背对着姜弃：“我不追究你私自离岛的事，所有事都跟你没关系了，以后你不用再提流羽这个名字，当年是我一时迷了心窍，才让他活下来，他早就该死，否则现在江湖上也不会有这么多事。”
“流羽到底做了什么？你以前不就差点挑断了他的手吗？为什么要这么对他，这不公平。”姜弃追上去说。
“公平？”姜霂山回过头，目光如寒冰一般：“你跟谁要公平，这世上什么时候有过公平？”
没有，姜弃早就明白，从小就明白，世上没有公平，否则她才是爹爹的女儿，可是为什么爹爹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爹爹喜欢流羽，不喜欢她，这是世上最不公平的事，她早就深受其苦。
现在爹爹要杀流羽了，是他不喜欢流羽了吗？姜弃觉得自己好像应该高兴……可是她心里确确实实是不高兴的，她现在宁可爹爹要来杀她，不管是爱还是恨，都比被忽视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