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被审讯
“我——”吴妈顿了顿，“我是从报纸上看来的。”
柳老太太轻轻摇摇头，“日本人侵略凌城期间，对报刊管得很严。而且你一直待在我身边，你是不可能接触得到那些进步思想。”
“老夫人，我错了。”吴妈赶紧鞠躬道歉，“我不该老是跟您说这些思想。”
“罢了罢了。”柳老太太摇摇头。“我不是要怪罪你的意思。直到共产党接管凌城，我去和新政府的常满书记做了一番交谈，我才恍然发现，你说话的方式竟然和常满书记是如此的相似。”柳老太太不给吴妈辩解的机会，“这说明你跟常满书记是一路人。”柳老太太看向吴妈。
“对不起，老夫人。”吴妈再次鞠躬道歉。
“我不怪你，真的。相反，我还感激你，将这些进步思想说给我听。你是共产党派来的。”
“不是。我倒是希望自己就是共产党，这样我就可以救少爷了。”
“那你和共产党关系不浅，或者你是替共产党做事情。”
一直站着的吴妈扑通一声跪下，“老夫人。”吴妈此时已经泣不成声。经过一段时间调整情绪，吴妈缓缓道来，“二十年前，我被夫家的人赶出来。无家可归，只得在街上流浪。后来我碰上一帮流氓，他们要欺负我，幸亏有一个男子出手相救。”
“为了报恩，我紧紧跟随着那个男子。我才知道那个男子有一个病重的妻子。她的妻子伤得很重。我留在住所里帮忙照顾他的妻子，他则外出买药，煎药。”
“可是，这样才没过几天，他的妻子就去世了。我和他一起埋葬了他的妻子。他和我在她妻子的坟前告别。可是，我却紧紧地跟着他。因为我无处可去。”
“我跟着他一天一夜。他一路上讲了许多。后来，在一处分岔路口，他指着往南的路口对我说，从这里去，可以到达凌城。那里有一个大户人家，心地善良，我可以去投靠。而他将去往西北方向。
“那里才是中国希望的地方。中国现在正处于一片黑暗之中。但是会有黎明到来的时候。就这样，他毅然决然地和我道别。”
“他说他姓吴，我可以叫他老吴。可是我到了柳公馆以后，我看到了柳志明和父母的合照。那个老吴和她的妻子分明就是志明的父母。”
柳老太太差点瘫倒在地，幸亏吴妈起身扶住她坐到床上，
“没想到我失踪二十年的儿子儿媳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有了回应。既然是病，为什么不找医生去治？”柳老太太泪流满面，语气里有责备，但更多的是心疼与无奈。
“老夫人，我看夫人不是病，而是伤，是炸弹炸的伤。”
柳老夫人倒吸一口气。“被谁炸的？”
吴妈摇摇头。
柳老夫人从吴妈的讲述和柳志明父亲的选择中知道了答案。
“能设法找到柳志明父亲，也就是老吴吗？”
吴妈的心情十分沉重，“前几天，在凌城郊区，有一个男子被炸死。”
柳老太太脸部长满皱纹的肌肉抽动着，“你不会告诉我那个人是老吴吧？”
吴妈的眼里饱含泪水。
柳老太太知道了答案。过了好一会儿，柳老太太平复情绪后，语气冷静地问道，“我选我相信你说的话。可是，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此时的柳老太太眼里泛着智慧的光芒。这令吴妈震惊。果然是历尽沧桑的老人。
“如果我告诉你是直觉，您相信吗？”
“那天晚上老吴来到柳公馆门前。他来找我。可是他实在是太想家了，又或者胜利就在眼前，他太想和你们相认了。以至于他疏忽了，犯了一个特工不该犯的错误。”
“所以看到他时，我忽然不安起来。”
“当后来听说凌城郊区发生一起爆炸案，有一个人被炸死时，我猜测应该就是他了。”
“我谎称被炸死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哥哥，然后进入公安局认尸体。虽然我对公安局的人说不是，但是被炸死的人的确就是老吴。是您的儿子。柳志明的父亲。”
柳老太太无力地敲打着自己的双腿，“为什么他来的那天晚上你不告诉我？让我很跟他见面，哪怕一面也好。”
“老夫人，如果能够见面的话，老吴不会回来和你见面吗？”吴妈眼里全是哀伤。
柳老夫人瞬间明白，“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是谁杀了他？”
吴妈沉默不语。
柳老太太陷入沉思，“日本人走了。凌城解放了。可是这凌城暗潮涌动，并不太平。”
在医院病房临时搭成的审讯室里，柳志明坐在床上靠着墙壁。床的另一头放有一张桌子，桌子后边正对着柳志明坐着叶乔，叶乔的身旁坐着宋然。
“想不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柳志明打趣道。
身穿军装戴军帽的叶乔正眼看着柳志明，“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
柳志明左顾右盼，然后摊开双手，示意自己不明白不清楚。
叶乔叹一口气，“在日本侵略中国期间，你曾经为日本人做事情，出任凌城商会会长。鉴于这个经历，你将会被判卖国罪。卖国罪的最高刑罚是死刑。”最后一句话叶乔特别加重了语气。
柳志明再次摊开双手，面带微信，慢条斯理地说道，“我那是被逼的。日本人拿着刺刀来到我们柳公馆。我们柳公馆上有老下有小，大大小小几十口人。你说我能不答应吗？”
“你最好说实话，不要瞎编胡扯。”
“我说的句句属实。”
“出任凌城商会会长期间，你做了什么？”叶乔目光凌厉。
“那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在各个日本人放警察局局长期间，你做了什么？”柳志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啪——”叶乔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叶局长，疼吗？”柳志明有点惜香怜玉。
“柳志明，把你对山本木子的那一套给收起来吧。”一旁的宋然开口道。“你听说过间谍特工吧。我们在日本侵略中国期间，奉上级命令潜伏在日本的警察局里。现在日本人走了，共产党接管凌城。我们恢复身份，那是很正常的。”
“不止听说，老子本来就是特工。是共产党秘密安插在日本内部的高级特工。”柳志明恨不得把这句话脱口而出。可是，理智告诉柳志明不能这么做。眼前的人是敌是友还分不清楚。敌人在暗我在明，斗起来吃亏的是自己。
柳志明识趣地点点头。“我在任职凌城商会期间，主要负责凌城整个商业秩序的维护，包括各商家之间的协调合作，以及老百姓与商家之间的供求平衡。”
叶乔看向宋然。宋然拿笔刷刷地如实记录下来。
“你说主要负责，那就是说还有一些次要的事情，比如说——”叶乔故意顿了顿，“和山本木子卿卿我我，利用柳氏码头帮日本人运输物资。”
“首先我来更正一下帮日本人运输物资这个事情。凌城被日本人占领了。我们柳家的柳氏码头名义上是被日本人征用了，实际上是被日本人霸占了。日本人拿着枪对着我们的胸口脑袋，强行把他们的船只停靠在柳氏码头。如果你硬要说是帮，那就好比甲午战争的时候，日本的军舰强行进入我国海域，我国海军抵挡不住，乃称之为帮也。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叶乔使出一个鄙视的眼神。“你这是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强词夺理。说吧，你跟那个山本木子是怎么回事？”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能否冒昧地问一个问题，然后你们如实回答，”
叶乔眼睛眨了一下，脑海里快速地思考，“问吧，只要不是涉及什么机密。”
“我长得帅吗？”
此言一出，叶乔和宋然忍不住喷一口气出来，还好喷出来的不是一口老血。
“这个问题并不涉及什么机密，所以请老实回答。”柳志明一本正经。
宋然嘴里嘟囔了一下。心里暗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自恋的人。
叶乔心里则在盘算着柳志明究竟在耍什么花样。“帅啊。跟西游记里的唐僧一样相貌堂堂。不过人家唐僧是得到高僧。他的颜值与他的内外完美匹配。而你呢，空有一副臭皮囊而毫无灵魂而言。”
柳志明完全不在乎叶乔的挖苦讽刺，“只要你承认我帅就够了。那么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不，是你们了。”
叶乔和宋然正襟危坐侧耳倾听。
“听说过美人计吗？”
叶乔和宋然不出声。那算是默认。
“既然有美人计，那为什么不能有美男计呢？”
叶乔凝神地琢磨着，难道这个柳志明要跟我们说他的真实身份是共产党？叶乔心里有了警觉。这个柳志明留着就是一个祸害，要想办法把他除掉。
“你想说什么？你是共产党或者国民党奉命色诱山本木子？”
叶乔和宋然都屏气凝神听柳志明的回答。
“我倒希望我是啊。你说当初我要是有门路加入你们共产党，现在该多好啊。”
“花言巧语。分明是和山本木子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叶局长，您可不能妄下结论。这美男计，其实您也有参与。”
叶乔和宋然猛地一惊。
“我名义上的妻子宋华，正是我用美男计给救下来的。当时，宋华一时冲动独自去参加桥本夫人的生日宴会，被日本特务盯上了。是我及时出手，谎称宋华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这才化险为夷。”
宋然听了一肚子火，却也无可辩驳。
“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我不得不和宋华来个假结婚。”
“说起来我们还得多谢你配合，救了我的妹妹。”宋然咬牙切齿。
柳志明知道宋然指的是什么，但没有辩驳。
“可是在桥本司令被暗杀的那天晚上，你在哪里？”叶乔的眼睛眨了一下。她是有备而来。
“那天晚上？”柳志明陷入回忆之中，“我想起来了。我在天上人间俱乐部与山本木子跳舞。俱乐部里的很多工作人员可以为我作证。”
“算你识相，没有说谎。”叶乔的希望落空，心里有点失落。
“我倒是希望我能参与那次刺杀，以此来证明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你做梦吧。”叶乔冷笑。
“等等。其实也可以这么看。那天晚上我在俱乐部里与山本木子约会，使得山本木子没有能够在司令部里保护桥本司令，那暗杀是不是进行得顺利得多？从这一方面来看，我算不算是有功？”柳志明十分认真地说道。
叶乔和宋然对视了一眼。
宋然无奈地摇摇头。
“佩服！”叶乔向柳志明拱手作揖。
我就是故意在那天晚上约会山本木子，把山本木子支开，好让你们的行动顺利点。我就是潜伏在桥本司令身边的共产党高级特工，高级到我的身份没有几个人知道。
可是，这些话柳志明不能说。
老吴死了。自己的身份证明不见了。有可能被偷了。有可能在那次爆炸中被毁了。
如果是被偷了。那个身份证明如果不具备唯一性，那就很可能被人利用。那谁会利用柳志明的身份证明？答案不言而喻。是需要给自己的身份洗白的人。
柳志明的眼睛里出现了叶乔和宋然的身影。
如果真如猜测那样，那么爆炸就是刻意的，刻意造成身份证明被毁的假象。其实我的身份证明是被偷走了，被人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