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傅斯年目光凝着她, 情绪深邃,不知是否包房里光线昏暗的关系,霓虹在周遭闪烁, 忽蓝忽绿忽红地划过视野,混合着烟酒的味道,让一切都暧昧起来。
其他人注意力都在南思思和秋瑜身上,那头打得火热,倒无人留意他们这边。
路臻心尖儿一颤,抓炸鸡的手都僵住了。男人的眸光深邃似海, 却与往昔的宁静温柔不同,她的模样清晰倒映在他的眸中,深深胶着。
他今晚和平常很不一样。
那种占有欲, 侵略性的, 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最本能的渴望。
路臻嗓子发干, 只觉得大脑停止了思考,心跳快得仿佛要跃出喉咙。她下意识偏头想回避目光,下颌却被他攫住。
力度不大, 却不容她的反抗。男人的手骨颀长, 硬朗, 像一把牢固的锁, 端起她的下巴,轻轻向上一抬——
她被迫仰起头, 嘴唇悬于他的正下方。
不知何时,路臻倒靠进沙发椅背里, 傅斯年朝前倾身,将她挡在椅背和胸膛之间。
他身上缭绕着沉香的味道,像在佛寺中清心寡欲礼佛时沾染。本该是冷清禁欲之人, 此刻却沉沦于欲望,无法从她身上逃脱。
路臻脑海中尚存一丝理智清醒,挣扎着,两手抵住他的胸膛,“傅先生……”
她不叫这一声还好。偏偏这一声轻软哀求,如丝绵缠绕,不偏不倚地俘虏了他的心。
傅斯年偏头吻上去。
路臻浑身一颤,男人的嘴唇薄软微凉,像刚才在酒杯里尝到凉凉的薄荷冰,清爽干净,呼吸间缠绕着淡淡的沉香。
他大手松开她的下颌,掌心捧起她的脸,动作轻柔,很是疼惜。
左腕上的佛珠无意剐蹭过她的脸颊,木质光洁稍硬,温度寒凉,一面是肌肤上的刺激,一面又是彼此炽热的亲吻纠缠。
路臻只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最最滑稽的是,她手里居然还捏着一块炸鸡!
“你——”路臻想开口说话,傅斯年根本不给她机会。她不知道他的接吻技巧是从哪里学的,这方面的事男人似乎总能无师自通。趁她微启双唇一刻,他舌尖探进去,与她柔软小舌勾缠在一起。
路臻被吻得无力招架,整个人好像化成一滩软泥,瘫靠在沙发里。傅斯年指尖触摸到她眼角的湿润,亲吻的动作一顿,与她分开。
她竟然哭了。
就连路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
傅斯年微怔,下意识说:“对不起。”
路臻没说话,额前垂落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神情,她站起身,“我不太舒服,想出去一下。”
路臻跑进洗手间里,把水龙头拧开,在盥洗池前一个劲用冷水浇脸,才让思绪冷静下来。
她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满是水痕,妆有些花了。ktv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却抵不住从身体里燃烧的热度。
她干吗要哭?
总不会是因为太激动?
路臻搞不明白自己,不敢回想刚才在包房里两人的画面。她调整好情绪,稍微补了下妆,离开洗手间。
她靠在外面走廊站了会儿,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发呆。在想进去该怎么面对傅斯年。
对面包房的门打开,出来一个年轻的男人,和她差不多大的岁数,似乎喝得有些多了,脚步不稳。
见路臻站在外面走廊,眯起眼仔细看了会儿,随后惊讶地睁大,气力十足地喊她:“路臻!”
路臻在出神,被这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吓,差点魂都没了。她目光望过去,见男人径直朝她走来:“我,陈航,你还记得吗?”
“陈航?”路臻没太反应过来。
“北城中学,高一一班。”陈航激动地说,“我们以前是同班同学,你不记得啦?”
“啊。”路臻想起来,“你是那个总喜欢流鼻涕的——”
面前男生眉目清秀,穿着西裤衬衫,头发特意用发胶打理过,一副英俊小生的模样。
好汉不提当年勇。路臻没把话说下去。
陈航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之前在员工名单上看见你的名字,还以为是同名同姓。没想到真的是你,我刚才都不敢认!”
路臻高二辍学,统共也就读了一年多点的高中,陈航当年是转学到北城中学的,两人高中时候没什么交集,路臻对他印象不深,要不是陈航叫她,她可能真的认不出来。
路臻问:“你怎么在这里?”今天恒世集团员工聚会,把整个ktv都包起来了。
“我爸是陈董事。”陈航笑说,“今年我大三实习,我爸就把我弄到项目部了。”
路臻恍惚有点出神。
原来一晃已经这么多年了,要是她高中没辍学的话,今年也应该读大三了吧。
路臻垂下眼睫。
陈航说:“我之前看到你的职务……好像是总裁秘书。傅总人还好吗?”
挺好的。
都把她摁在沙发里亲了。
路臻回过神,笑了下,“傅总对员工很好。”
“我猜也是,就连我爸爸都说董事局对他赞不绝口。”部门的老总在叫他,陈航眼下该回去了,“我们留个微信吧,回头约你吃饭。”
员工聚会还能碰见老同学是路臻没想到的。路臻和陈航交换完微信,从外面进来,包房里的嘈杂还在继续,南思思和秋瑜却没了身影。
路臻四处张望,见傅斯年仍坐在沙发那头,目光投向她。
路臻抿了抿唇,朝他身边走过去,拾起在沙发角落里的包包,“我先回去了,喝了点酒,好像不太舒服。”
她今晚其实没喝酒。
不知怎么的,人却有了醉意。
傅斯年站起身:“我开车送你。”
秋瑜和南思思去开房了,这是路臻后来才知道的。此时此刻的她只知道,自己和傅斯年之间,确实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傅斯年摁了下车钥匙,奔驰的车尾灯在夜间亮起。清脆“滴”的一声,让路臻的心也随之颤了颤。
于工作上,他是总裁,她是秘书,理应由她来开车;
可在今夜,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有提起这个茬,就好像路臻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把安全带拉上,动作一气呵成,傅斯年也是同样。
直到轿车平稳地驶入大马路,谁都没有提起刚才在包房里发生的事。
深夜路灯流水般划过视野,风景在车窗外飞速倒退。傅斯年开口道:“明天去趟设计部,跟一下北淩岛酒店的设计进度。”
他的嗓音很好听。温润低沉,带着些许温度。从不疾言厉色,或是颐气指使。
“嗯,好。”路臻轻声应,望着窗外面。
接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
到楼下,傅斯年还在泊车,路臻先下了车,对他说:“我先上去了,晚安。”
傅斯年颔首,“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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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回公司,南思思脸上略显得疲惫,捂着自己的腰,把北淩岛度假村的设计图给她,“这是前段时间设计部交上来的,问题不少。不过还在初审阶段,几个客房的主题设计还没定下来。”
路臻正翻看设计图,秋瑜走过来,找南思思的:“下个月股东大会,拟邀名单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南思思坐在电脑前,没什么情绪地打字,头也不抬,语气平淡,“稍后我发你邮箱。”
“嗯。”秋瑜看她一眼,指尖在桌面上敲了两敲,随后便离开。
路臻留意到秋瑜脖子后面的红痕。
她看完设计图,把文件合上。拉着椅子到南思思身边,细声八卦:“昨晚你们……”
“看了裤子以下。”南思思整理股东大会的出席名单,打开秋瑜的邮件,发一份过去,然后退出界面。
“身材不错,活儿挺好。”南思思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菜市场上一颗新鲜的大白菜。
路臻:“……”
要说南思思工作和私下完全是两副面孔,平时工作严谨细致,理性冷静,天塌下来也不能动摇她半分女精英的气质。
晚上在ktv喝多了又是另一个人,更接近她本人的真实性格。昨晚亲吻是秋瑜主动的,但提出去酒店的可是南思思。
路臻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们算是在交往吗?”
“什么啊,不就是上了个床。”南思思说,“都什么年代了,该不会真的以为牵手接吻上了床就要交往吧?一夜之欢,你情我愿,这是成年人之间的默契。”
路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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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臻目睹秋瑜和南思思上过床后两人都跟没事人似的,第二天在公司平静相处,维持着普通同事的关系,名曰“成年人的默契”。
不禁想到自己和傅斯年。
中午吃饭,南思思被其他董事叫走,路臻一个人在餐厅自助区徘徊,纠结了许久,不知道该吃什么。
身后忽被人拍了一道:“嗨!”
路臻回头。
陈航说:“好巧,你也来吃饭?”
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再加上心思不在,路臻有点魂不守舍的。看见是陈航,她笑笑应:“对啊。”
这会儿饭点,餐厅不少人。
陈航陪她一起在自助区逛,随口问:“你还有回北城吗?”
当年路臻休学,这件事陈航是知道的,但具体原因是什么却无人知晓。陈航父母离异,小时候是跟在母亲身边长大的,辗转走过几座城市,北城高中只是他就读过的其中一所高中。
路臻休学后不久,陈航就转学了。
“没有。”路臻摇摇头,“这几年很忙。”
陈航不知道她家里的事。笑说:“那我们有空一起回去看看。”
路臻要了份炒粉,陈航则是拿了份煎牛排,两人找了处空座坐下。陈航正开口想说什么,身边空座忽落下一道身影。
男人仿佛正巧路过,餐盘里端着一份素菜汤,还没拿筷子,就先在他们这边占了个座。
陈航到嘴边的话咽回去,重新开口:“傅总?”
路臻一愣。
傅斯年目光瞧着她,不知因何有些许打量。路臻看见他就会想起昨晚包房里发生的事,心尖儿一颤。脸颊发热,掌心却发凉。
傅斯年视线落在陈航身上,温淡道:“你是项目部的小陈?”
陈航惊讶,“您记得我?”
陈董事的儿子,当初是内推进来恒世的,傅斯年自然有些印象。
不过陈航本身也是有能力的,在大学成绩优异,手上几个项目完成出色。
傅斯年问:“你们认识?”
说这话时,傅斯年目光是望着她的。眸光清黑深邃,似在无声分辨什么。
路臻仓促低下头。
“我们是高中同学!您说巧不巧?”陈航说,“当年我就坐在她后桌,每天看着她上课。我成绩不太好嘛,臻臻还借我笔记抄。”
“哦,是吗?”傅斯年挑了挑眉。
路臻心跳是越来越快,男人的目光就像一缕丝线,紧紧缠住她的心。他略眯起眼,她心脏便赫然收紧。
他的重点不知是放在“就坐在她后桌”“每天看着她上课”还是“臻臻借我笔记抄”这几个信息量巨大的表述上。
臻臻。
这句称呼在他心里过了下。
“那臻臻以前在学校成绩好吗?”傅斯年貌似随口问。
路臻脸红得像滴血,根本无心吃饭,手里的叉子在炒粉里搅啊搅的。
“好啊!”陈航毫无知觉,只觉得是上司普通的询问,想给路臻挣些印象分,“她成绩很好的,总是拿第一,我们都赶不上她。”
“嗯。”傅斯年问完了。目光划过路臻的脸,她餐盘里的炒粉卷成了一坨。
无声勾了勾唇。
吃饭中途,路臻很识趣地装死没说话。傅斯年和陈航也只谈些工作上的事。陈航倒很照顾她,怕她在一旁尴尬,好几次主动给她夹菜。
自己盘中的牛排切开,把小块放进她碗里,“你多吃点,太瘦了。”
路臻微怔。
傅斯年抬眸,两人的举动尽收眼底。
路臻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想起那晚在他家吃饭,傅斯年同样对她说:“多吃点。”
她不太敢看傅斯年的神情,只觉得他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几秒,随后又平淡和陈航交流工作上的事。
或许这就是成年人之间的默契吧。
路臻在心里想。情绪逐渐缓和下来,又有几分说不明的失落。
吃完饭,临告别前,陈航在电梯间问:“对了,月底的运动会,你有比赛搭档了吗?”
员工运动会与普通运动会不同,主要是交流团建,比赛项目上也有创新。
比如两人三足、双人竞技、水上撕名牌,这些都需要双人同组。
一般情况她会和南思思一组,可想到南思思最近和秋瑜的关系。路臻摇摇头说:“还没有。”
“那太好了,回头我跟经理说声,我俩一组。”电梯到站,陈航要回二十楼。他冲傅斯年挥挥手,“再见了啊,傅总。”
傅斯年:“……”
傅斯年怎么听刚才那声再见都有点讽刺。
他们上行。傅斯年和路臻走进电梯里,门合上,封闭的金属空间仿佛一下把气氛压缩到最极致。路臻隐约听见自己聒噪的心跳声。
傅斯年单手落在裤袋里,目光望着前面,两人一时沉默。路臻从来没觉得,从二十二楼到三十二楼,这么短短十层的距离,漫长得像度过一个小时。
傅斯年透过镜面望她,正要开口:“你……”
“您放心,我不会多想的。”路臻知道他要提昨晚的事,终究是逃不过去的。回想早上南思思对她说的,她两眼一闭,鼓起勇气:
“只不过是接个吻,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会认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傅总:十万点暴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