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谢霖不太爱翻脸,可自从文左回到他身边,这几年他翻的脸已经不下百次了,奈何他是姑母的义子,又比他年长几岁,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于是他黑下脸来,往猎场里走,不再回话。
“郎君啊,姑夫人这也是为了你好啊!”
文左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跟了上去,“就连无名大法师都说了,按照郎君的命格,与内夫人的年纪至少要相差八岁才合适,您若是觉着咱们高攀不上琅琊王氏,小人瞅着那位兰医官倒也不错。她好像也与您相差八岁呢,年龄这块儿,咱也无需卡得那么死。”
“听闻猎场五里之外有一个清凉寺?”
文左点点头,“不错,别的不说,清凉寺斋饭的味道倒是挺不错的。郎君今晚要过去歇息吗?”
谢霖若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我记得清凉寺还收俗家弟子?”
奴仆若是良人,私自发卖打杀都会被入罪,所以良人奴仆一旦不听话,便只能送去那种专门教导仆人的地方。
而清凉寺的俗家弟子,就是这么一种教育手段。
文左很了解自家郎君,他可是个说了就会做的狠人!
果不其然,他很快便闭上了嘴,就连脚步声也变得轻巧了许多,生怕他的脚步声吵到了谢霖。
猎场背阳,夜幕之后,整个林子都仿佛笼上了一股子冰冷的寒衫,特别是没有阳光照射的地方,更是能够给人投射上一股子冷意。
这使得跟在后面的文左不由地打了好几个寒噤。
他小跑几步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在谢霖耳边轻声道,“郎君,要不咱们回去加件衣裳再来吧?”
其实他想说不如明日再过来,反正整个猎场都被人看着,也不会出什么事。
谢霖则是慢慢悠悠地在林子走着,并慢慢悠悠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那你先回去吧。”
这明显是不想回去了。
文左吃了个闭门羹,只能乖乖闭上了嘴,并小心翼翼地跟上去。
这林子实在太诡异了,而且越往深处走便越阴冷,他的牙甚至都在打颤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谢霖终于停了下来,文左松了口气,寻思着郎君终于想通要回去了,谁想面前的一个庞然大物差点把他给送走。
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被金吾卫和飞鹰卫合力击杀的猛兽,罴。
为了不吓到那些郎君娘子们,圣人特地下旨将击杀的罴兽留在原地不作处理。
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现场。
虽然这现场保护与不保护都是一个样子。
以罴兽尸体为中心点,周围方圆百步的植被无一不被糟蹋个不成形状,那些断了的枝杈上,有些还沾了血迹。
也不知是那罴兽的,还是降服罴兽的侍卫们的。
“说说情况。”谢霖道。
谢霖之所以将文左留在身边,其中一个缘由便是他是姑母的义子,还有一个缘由便是他与自己一样,有一个过耳不忘的本事。
他这本事大概和他早年患有眼疾之症有关,后来他家中实在养不起他,便将他给卖了。
谢霖见他有些本事,便央求姑母将他买下,再加上姑母也很喜欢他,便又将他收成了义子,造成了如今这副局面。
文左想都没想,便将自己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了谢霖听。
当时那罴兽是从陷阱里冲出来的,先是要攻击九公主,八公主瞧见后,第一时间救下了她,但与此同时她也受了伤。
后来九公主晕了过去,王三郎君及时赶到,与在陷阱中受了伤的罴兽展开了殊死搏斗。
“两位公主当时站在何处?”
文左想了想,指着不远处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陷阱附近道,“八公主说,九公主当时就站立在此处。而她站在九公主身后。”
“朝向?”
“面向陷阱。”
谢霖蹙了蹙眉,那陷阱看着十分粗浅,若是捕获一般猎物尚可,但若是如罴兽这般庞然大物,怕是有些难。
他再往前走了几步。
正此时,突然一股冷风从林中深处吹了过来,带着一股还未干透的血腥味,文左猛地浑身一抖。
他赶紧追了上去,“郎君,咱们要不……”
明日再来四个字还未说出口,便从前方的陷阱中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文左当场吓得双腿一软,连路都走不动了。
谢霖依旧黑着脸,只是此刻如黑曜石般的眼眸中填满了杀气。
他直直地盯着陷阱口子,手在袖中做成了握拳状态。
稍稍等了一会儿,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并没有停歇,反而愈发热闹了些。
看来那里面肯定有东西!
如今这天色,白日里被林中动静驱散的兽类,也该寻个地方休息了。
而眼前这个被破坏地差不多的陷阱,正合适。
他想了想,便从靴子里拿出了一把匕首,握在了手心,脚步声也变得缓慢且柔软。
一步,两步……
距离陷阱还有一步的距离,谢霖暗暗用劲,猛地将紧握着匕首的手送了出去。
正此时,一个发髻散乱的小脑袋从里头冒了出来,好在此时光线还算清晰,阿湘一眼就认出了面前向她拔刀而来的人。
她直接惊叫出了声,“谢郎君!是我!是我啊!”
谢霖实在没想到原来那里面居然是个人,好在这一招他只是为了探一探虚实,并没有使尽全力。
眼见着那把锋利的匕首刀锋要划过阿湘的小脸蛋,他猛地使劲,最终将刀锋扭转了一个方向,手里的匕首也被他强行丢了出去。
谢霖心有余悸,那幽深的眸子猛地瞪向了阿湘,看起来真的很生气,就连声音也紧实低沉了好些。
“你怎地跟来了?”
阿湘还从没见过谢霖这般生气,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无辜地眨巴了几下,心里不由得颤了颤。
看来平日里谢郎君的生气都是伪装的,这会儿才是真的生气。
还有点吓人。
还没等谢霖再出下文,阿湘慌忙冲他招了招手,“谢郎君,我在下面发现了一个小东西。”
方才谢霖赶她走时她就已经猜到他肯定会来现场,于是她趁红拂她们不注意,一转身便钻进了林子里。
她在京都城里虽然是寸步难行的程度,但在林子里,谁都别想追上她。
只是没想到刚到时一不小心,竟是掉进了这个陷阱里。
好在陷阱里的机关已经被那罴兽毁得差不多了,要不然她这会儿怕是甭想活了。
然则谢霖似乎还在气头上,并不想接阿湘的话头,文左见状,慌忙跑了过来,试图要将阿湘从里头拉出来。
阿湘却摆了摆手,“等会儿!”
说完,她就要回身再次下去,将那东西拿上来,谁想下一刻她顿感自己身子一轻,像是有一股强有劲的力道将她从里面往外拉。
一晃神的功夫,阿湘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距离陷阱不到五步的空旷之地上。
紧接着,洞里的那个小东西也被拿了出来,此刻正软绵绵地躺在阿湘的脚边。
这小东西嘴里正叼着阿湘的小水壶,紧闭着眼睛,看上去像是饿坏了。
阿湘实在有些庆幸二兄给她做了这么一个巴掌大的小水壶,原先她还嫌弃这东西实在太小,根本没什么用,没成想现在却真的派上了用场。
“这……这是个什么东西?”文左惊叫出了声,“它好像……好像还活着!”
阿湘蹲下|身来,轻轻的抚摸着躺在地上的那个软趴趴毛茸茸的东西,“它是罴兽的孩子。”
这东西她可不要太熟悉,犹记得当年她在山里偶遇一只小罴兽,看着可爱摸了一把,就被母罴兽追了不知道多少个山头呢。
只是眼前这只小罴兽的毛都还没长全,看上去还没有那么可爱罢了。
她看向谢霖,“谢郎君,你们还有吃的吗?它好像饿坏了。”
谢霖看上去气还没消,但还是瞥了一眼文左。
文左轻叹了一声,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娘子,您将这东西交给小人吧。”
“你有吃的?”
文左道,“方才小人在马场瞧见了几匹刚生产不久的母马,想来定有小罴兽吃的东西。”
说着,他将外裳脱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小东西裹了起来,像护着什么绝世珍宝一般小心谨慎地捧着。
动作有些僵硬。
好在如今还有些天光,文左便顺着天光,往马场走去。
“他一触碰有毛的东西,便会浑身发热。”
未免阿湘一直盯着奇怪的文左不放,谢霖终于出了声给她解释。
阿湘此刻确实是盯着文左离开的方向,但她却不是在好奇文左那奇奇怪怪的姿势,而是在想另外一件事。
大概是想得太过认真,她甚至没听到谢霖同她说的话。
终于她想通了,于是猛地起身朝谢霖的方向喊道,“谢郎君,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阿湘才发现,原来方才还在几步之外的谢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吓了她好一跳。
谢霖也被她突如其来的起身转身吓了一跳,好在他没有再近一步,要不然,怕是真的要撞上了。
阿湘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咧开嘴冲他笑了起来,看他此刻的神情,想来他是不生气了。
于是她道,“谢郎君,我想到了!罴兽天生爱吃竹子以及水草,这两样东西林子里根本没有,再加上罴兽的孩子被放在了这个陷阱里,所以这罴兽定是有人故意引过来的!”
谢霖微微挑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仿佛是得了鼓励,阿湘接着道,“那人先是偷了罴兽的孩子,再趁机将猎场南面守山的山门打开一个口子,为了寻孩子,罴兽便从那个口子钻了进来。没想到它刚寻到孩子,便跌进了陷阱里,而此时,八公主和九公主正好走了过来……”
她咧着嘴冲谢霖笑着,“谢郎君,你觉着我说的对不对?”
谢霖点点头,表示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阿湘也兴奋地跳了起来,可没兴奋多久,她便蹙起了眉,“那到底是谁将这罴兽引来的呢?这个人到底与八公主和九公主有什么仇恨?还是说……”
“还是说,八公主和九公主只是碰巧意外遇见了?”在谢霖的鼓励下,阿湘又想了想。
这个陷阱是崔四早几天偷偷来设的,若是八公主与九公主不来这里,那么崔四定是会来的。
按照他们这组狩猎小组的行程,若十二公主不跟着过来,崔郎君定也会跟着崔四一道过来,崔郎君过来了,她与阿姊也会过来的。
这么一细想,阿湘浑身一震。
对方想害的,难道是他们四人吗?
可是阿姊和崔郎君明明没有过来,也遇了害受了伤,直觉告诉她,阿姊的受伤与罴兽没什么关系。
倒是与那十二公主有关。
这……
眼见着她的眉头越拧越紧,谢霖道:“想通了?”
阿湘苦恼地摇了摇头,“越想越乱了。”
谢霖唇角微微勾了勾,背着手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阿湘趁机跟了上去,“谢郎君,你不去看看那罴兽的尸首吗?”
谢霖反问道:“你感兴趣?”
阿湘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只是觉着尸体上会有什么线索。”
或许是摇晃的力道有些大,阿湘觉着有什么东西从她脑袋上掉下来,她正要去接,谁想一只大手提前伸了过来,正好将她那用来固定头发的小发梳接住了。
连带着的还有几根她从陷阱里带出来的杂草。
阿湘又咧开嘴笑了笑,只不过此时的笑伴随着些许的尴尬。
当年被卢将军用一枚素簪子就害了谢郎君这件事,阿湘此刻依旧记忆犹新,甚至自那以后她便不再用素簪子固定头发,改用了这种小发梳。
只是这种类型的小发梳实在无法好固定住头发,稍微一个大幅度动作,她的发髻就会乱糟糟的。
为此,她还不得不做了很长时间的淑女。
然而此刻尴尬的不止于此,这种小发梳她根本不会用。
也就是说,眼下若是红拂不出现,她便要一直顶着这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了。
谢霖也有些无奈,任由谁见了她这副样子,也都会觉着是受他欺负了吧。
可看眼下的天色,她一个人回去怕是会很不安全。
他暗自叹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囊,又从小布囊里抽出了一条晶莹剔透的月白色发带。
发带上似是还绣着一簇一簇泛着淡淡粉色的花,至于到底是什么花,阿湘说不上来,但就是很好看。
“我记得,你是会用发带的。”
当年在三全寺无名大法师禅院前见着她时,她便是用发带给自己扎了个小揪髻。
阿湘点点头,谢过后便连忙接过发带,迅速给自己绑了个小揪揪,整理好了之后,她又像模像样地再向他欠了欠身,“多谢郎君。”
谁想她这么一谢,场面却愈发尴尬了起来。
谢霖有些诧异地眯了眯眼,阿湘也是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赶紧将这一套收了起来,继续做回了自己那大大咧咧的样子。
“我有些忘了。”
平日里装淑女的她确实忘了,在谢霖面前,她其实可以不用装的。
谢霖抿了抿唇,尽量收住嘴角的笑意,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
阿湘紧跟其后,“谢郎君,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谢霖依旧背着手,往前方走去,“听闻王六娘子在前方不远处出了事?”
阿湘听罢,脸色瞬间凝了些,“谢郎君也觉着我阿姊落马不是意外?”
“也?”
阿湘点点头,并将她对十二公主的怀疑说了出来,“十二公主一来就跟我阿姊套近乎,我很不喜欢她!”
谢霖不予置否,只微微勾唇,问道:“听闻半年后八娘子要参加律学女官考试?”
阿湘点了点头。
“书可都看完了?”
阿湘想点头,可仔细一想,又摇了摇头。
这些年她陆陆续续认识了很多字,可是掌握这个技能却不能帮她看懂那些书,若说都看完了,她倒是能自信给出肯定回答,可看完不等于看懂啊。
“八娘子可知,律学一门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
这话王老头也跟她说过,只是王老头在说这些话时总会夹杂着一些旁的不正经的论调,以至于她总觉着不靠谱。
于是她没有回应,只是蹙着眉头等着他说。
可等了许久,前头背着手的谢霖似乎只顾着往前走,并不打算同她说了。
眼见着他越走越远,阿湘连忙追了上去,“谢郎君,那律学到底是难还是易?”
“八娘子觉着是难还是易?”
“自然是难的。”这么些书,她连看都要花好长时间,更遑论背诵理解和考试了。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阿湘还想再问一些,可谢霖却停住了。
前方不远处是一个小山坡,听王彤说,她便是从那小山坡上摔下去的。
而那时山坡之下恰好盘着一团毒蛇。
这个季节林子里虽然也会有蛇,但大部分的蛇都不再出没了,阿湘正是依据这一点,才会认为定是那十二公主搞的鬼!
可是十二公主为何要弄王彤?这也是阿湘一时想不明白的。
阿湘正要近前查看,却被谢霖拉住了,“小心脚下。”
阿湘这才发现原来脚下竟是一大片被砍断的小灌木丛的枝杈,有些甚至还没有半截枝杈露在外头,连着根,带着锋利的切口,若是不小心踩着了,脚腕定是能被这些东西划出血来。
定是有人匆忙间用锋利的刀将这些灌木丛砍断造成的。
不远处的小山坡坡度不高,但即便如此,也并非狩猎最佳去处,甚至就连赏景也不是个好去处。
阿湘觉着,阿姊绝对不会将马儿骑到那边去看风景的。
她扭头看向谢霖,试图从他那儿得出些什么结论,可是他至始至终都是那副模样,即便是在深思,阿湘也看不出任何结果偏向。
谢霖在周围看了好一会儿,便顺着一旁的小道往坡下走。
阿湘也跟了过去。
坡下是一块幽凹之处,有些阴潮,周围长满了杂草,甚至还有些积水,是个背阳之所。
倒是蛇类会经常出没的地方。
这一切看上去都非常地合理,可阿湘却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谢霖又看了会儿,随后起身往回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子里的阳光也渐渐散了,阵阵阴风扑面而来,饶是平日里一直浑身滚烫的阿湘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她想问问他到底看出了什么,但看他那认真的神情,阿湘又不敢问了。
两人骑着马在林子里走了很久,大概是顾及阿湘不大会骑马,所以他们的速度很慢。
直到天色全黑,他们才走到另外一个案发地点——萧瑜死去的那个山洞。
猎场虽然平日里一直有人打理,但岩石山洞地带平日里甚少有人来,所以这附近除了白日里来的人的痕迹之外,便没旁的痕迹了。
然就算如此,白日里过来的人甚多,也留不下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谢霖擦开火折子,用树枝木棍简单做了个火把,洞口也渐渐亮堂了起来。
阿湘紧紧地跟在他身后,一双眼睛圆溜溜地环顾着四周,试图在周围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山洞。
一股子冷风扑面而来,原来这是一个天然的岩洞,里头除了怪石之外,地上竟还铺了好几层厚厚的草料,再往里些,竟还有一些棉被之物。
像是有人在这里住过一般。
只不过,草料虽旧但那些棉被之物却很新,想来那些人是刚住在这里不久。
地上有一股子腥臭味——这味道阿湘在死去萧瑜的尸体上也闻到过。
那股子腥臭味附近的草料里有一个小小的凹陷,这里便是发现萧瑜尸体的地方。
阿湘自觉她的小红马很是乖巧,主子要它往东它绝对不会往西,她相信她的小红马。
可若是如此,萧瑜为何会来这里?
谢霖蹲下|身来,凑近看了好一会儿,依旧不语。
阿湘终于有些憋不住了,直接道:“来时我听下人们说,瑜姊姊是来这里私会的。”
原先阿湘是不信的,可瑜姊姊未婚有孕在先,再加上她的小红马从来没来过猎场,根本不会主动将她带过来,那么也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
谢霖嗯了一声,缓缓起身,再往里头走了几步。
阿湘跟了上去,“谢郎君也觉着我瑜姊姊是过来私会的吗?”
几息之后,谢霖才回过神来,目光却是依旧环顾着四周,“八娘子可觉着这山洞有什么异样?”
阿湘蹙了蹙眉,也跟着谢霖的视线开始再次细细观察。
摇曳的火光打在油亮亮的墙面上,有一丝丝反光,将整个岩洞笼得温黄温黄的。这个岩洞不像普通的洞一般湿漉漉的,相反,有大量的干草铺就,岩洞里反而很是干燥。
稍稍往里一些的干草堆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棉被,很新,而且很干净。
与干草堆一样很是干净。
洞里除了这两样与几块地里长出来的小怪岩石,便没再多的东西了,整个洞里透露出的便是一股子简陋的气息,别的阿湘再也瞧不出了。
她如是想也如是答了。
谢霖微微颔首,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那堆看上去还算整洁的棉被旁,顺手捏了捏,又起身四处张望了起来。
“可还寻着些什么?”
阿湘顺着他的眼神也四处张望了起来,她边张望边摇头,“这个洞里除了草堆和棉被,便没什么东西了。”
谢霖嗯了一声,并点了点头。
谢霖这个反应,阿湘更疑惑了,她想再进一步追问,谁想谢霖似是看到了什么,径自走向一处角落。
阿湘也跟了上去。
却见他从角落的草堆中轻轻捡起了一块布,确切地说,是一块绸布。
这块布指头大小,像是被撕下来的。
谢霖将这块布放在火前认真的看了看,随后问道,“八娘子可见过这种布料?”
阿湘摇了摇头,但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道:“红拂姊姊应该知道。”
芙湘院的衣裳全都是红拂姊姊一手操办的,有时候她还会亲自去买些布料回来,亲手给阿湘量体裁衣。
所以京都城的所有布料,应该没有谁能比红拂姊姊更熟悉的了!
“嗯。”谢霖点点头,并将那块布料交到了她手里,“那烦请八娘子将此物带回帮我询问询问。”
阿湘兴奋地点点头,接过布料,小心翼翼地将其放进了她腰间的小荷包里。
两人又在岩洞里看了一圈,直到再也没什么东西可发现之后,他们才从里头出来启程出林子。
林子里已经很黑了,好在为了方便查案,圣人特地留了几个飞鹰卫守在林子里,此刻他们正手里握着火把站在不远处,为他们开路。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两人终于在飞鹰卫的护送之下出了林子,守在林子外头的红拂和几个侯府的侍婢奴仆慌忙跑了过来。
红拂的眼眶都红了,林中危险,要不是遇着了文左,她今日怕是真的要孤身入林以死谢罪了。
见着她们这般,猛烈的内疚一下子盖住了阿湘内心的欣喜和好奇。
她忘了这里是猎场不是族学,若是做了不合规矩的事,红拂姊姊她们是要受罚的。
“红拂姊姊。”阿湘主动认错,“我错了,我不该一声不响地跑出来。”
红拂却心疼地将早就备好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肩头上,“娘子受凉了吧?”
一股子暖意从披风里传来,阿湘的心里也顿时暖了起来。
“知道错了还不快过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将阿湘吓了好一跳。
她往那边看了看,却见一位身姿高大的男子正立在不远处,身披一件黑色披风,戴着黑色幞头,背着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场让阿湘浑身一震,她心尖一颤,恐惧感油然而生。
她下意识地如一只兔子一般跳到了红拂的身后,将头埋进了红拂的背上不敢往外看。
“过来!”
那人又喊了一声,阿湘无奈,只好从红拂身后走出来。
她也不是怕挨骂受罚,她只是怕若是自己不听话,受罚的是她身边的人。
她可不是一个那么不讲义气的人。
她撇着嘴,很是不情愿地往那人走去,快要走到他面前时,她才努力地学着淑女的样子,向他行了一个礼。
“阿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