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八公主被欧阳女官带走之后,阿湘握着手心里的哨子愣了一会儿,外界一直传闻圣人很宠爱八公主,但眼下看,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阿湘微微叹了口气,将哨子小心翼翼收好,打算等到八公主回来之后,再将这哨子还给她。
毕竟她拿着这东西也不会用啊。
刚走出来没几步,阿湘就瞧见红拂火急火燎地来寻她。
为了让郎君娘子们凭借自己的能力狩猎,先帝定下了不许带奴仆进场的规矩,是以红拂他们便滞留在了马场。
阿湘甚少能看见红拂这般慌张的样子,定是出了什么事!
于是她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红拂,可是出了什么事?”
也不知是跑得太快了还是怎么地,红拂的眼眶红红的。
还没来得及将气喘匀,她便上气不接下气道,“娘子,可算是寻着你了,大事不好了!六娘从马上摔下来了。”
脑子里仿佛炸了一个惊雷一般,轰隆隆的,阿湘一下子懵了,“我阿姊现在在何处?她怎么样了?她是不是还在林子里?快带我去!”
她焦急地想要去看王彤,可一时之间寻不着方向,整个人就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侯府的马儿都被三兄特地调|教过,温顺地很,怎么能这般轻易地就将王彤摔下来呢?
肯定是那十二公主!
从一开始,阿湘就很不喜欢这个十二公主!
抢了她的阿姊不说,还要硬生生和阿姊共乘一骑!
定是因为那十二公主不懂得御马之术,才使得马儿不听使唤,将阿姊摔下来的!
红拂也知道她焦急,连忙道,“眼下六娘正在圣人的内殿中,由宫中的医官照料,郡公让婢子过来,寻娘子去呢!”
话音刚落阿湘也不管什么衣冠整不整洁,自己淑不淑女,拎起裙摆就往圣人内殿的方向跑去。
赶到时,王信与梁氏已经到了,他们正站在外殿焦急等候着。
由于与罴兽打斗,王玿眼下正在疗伤并没有来,但王家的人全都来了。
梁氏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她身边。
阿湘三步并做两步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嫂嫂,阿姊怎么样了?”
梁氏一看就刚哭过,鼻头还是红红的。
她轻柔地扶着阿湘仰头看向她的脑袋,道,“医官已经进去一刻钟了,方才寺人出来传话说,医官已经将彤儿身上的毒解了,只是还需要再医治其他受伤的地方。”
“中毒?”阿湘又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阿姊她怎么会中毒呢?”
来时红拂就同她细细得介绍过这猎场。
这里虽然称之为猎场,但其实里头的猎物九成以上都是有人饲养的。未免伤到贵人,林子里的所有毒物全都被清理干净了,就算是出现了蛇类、蝎子等毒物,也都是被拔了毒牙摘了毒尾的。
所以猎场才规定贵人们不许带奴仆进去。
可事实证明,这猎场并不安全。
前有凶猛的罴兽,后有王彤中毒,阿湘实在无法想象,若是阿姊并没有被及时救出来,会不会有第二只罴兽出现伤了她。
众人焦急得等了整整半个时辰,内殿终于有了响动,方才那个传话的寺人走了出来,他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边庆幸得同等在外头的人道:“王家六娘已经醒了……”
他还未说完,站在外头焦等候着的众人差点将他推开,直接往里头冲去。
一股子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熏得人难受。
阿湘鼻头一酸,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往内室冲去。
王彤躺在内殿内室里的一张华美床榻上,眼神里有些迷茫,一旁的医女正在收拾医具,而亓官玥正十分忧心得坐在床榻旁小声向王彤询问着。
见阿湘跑来,亓官玥这才抹了一把泪起身。
阿湘对亓官玥本就不喜,如今看她站在阿姊身边,心里更是怒气更甚,就连给她行的礼数都敷衍了好些。
行完礼数之后,阿湘以为她会让开,谁想她一直站在一旁,搞得阿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很是尴尬。
阿湘又一次不喜欢她了。
亓官玥仿佛这才反应过来,连连道,“六娘的伤因我而起,不如一会儿留下来照顾六娘吧。”
阿湘眼里只顾着王彤,却听梁氏道,“照顾六娘的事有我们这些人,公主也莫要自责,意外之事谁都说不准,更何况公主也受伤了。”
看着她再次渗血的伤口,一旁的医女道,“公主还是让下官再看看伤口吧。”
这熟悉的声音让阿湘微微一愣,她往医女看了一眼,是兰娘子!
宫中医者须统一白衣,方才兰娘子一直低着头,阿湘没认出来!
自上回京兆府与她见面之后,阿湘便被送去族学了,族学放课时间不多,再加上她一心只在书里,竟没想到,兰娘子当真做了医官!
亓官玥也听了劝,随兰馨儿出去包扎伤口,阿湘这才有机会和阿姊说上几句话。
“阿姊!”
阿湘鼻头一酸,阿姊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严重的外伤,看来方才她进门闻到的血腥味是来自亓官玥身上的——她手臂上的伤口确实有些深。
“嗯。”王彤点点头,并试图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哭什么?”
她声音还有些虚,看来伤得很是严重!
阿湘吸了吸鼻子,她快要心疼死了,阿姊这般好的人,毒蛇为何要咬她!
“阿姊,你好些了吗?”
王彤点点头,“兰娘子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梁氏道:“彤儿,你告诉嫂嫂,你到底是怎么伤的?”
这里是皇家猎场,虽然不免蛇虫鼠蚁,但每年都会有专门的人员过来清理那些有毒之物。
而且猎场中的猎物有一大部分都是圈养的,等到举办狩猎时,圈养官才将那些猎物放在猎场中,为的也不过是让贵郎君贵娘子们图个开心。
若说罴兽惊吓梁氏还可以理解,可这毒蛇……
荥阳侯府的马都是经过精心挑选调|教过的,马儿遇见毒物,都会第一时间抬蹄便走,根本不会将主人置于险境。
除非遇到了什么意外情况。
也不知是不是岔气了,王彤突然咳了起来,好半晌才停歇。
她抬头看向殿内的家里人,平复了心里存放许久的委屈,才道:“许是马儿被那罴兽吓着了。我也没想到侧面会有一个山坡,坡下还有一条毒蛇。”
“当真?”梁氏再问。
王彤点点头,“当真。”
如此说来倒也在理,马儿遇见毒物会跑,但罴兽这种凶猛的庞然大物,马儿被惊吓也是有的。
梁氏自责地轻叹一声,“你们这一个个的都伤得如此严重,这叫我回去如何向阿家交代啊。”
“不必交代!”沉默了许久的王信突然发话,这语气似是带着些怒意。
殿内霎时间鸦雀无声,好半晌,梁氏才小心翼翼试探,“郡公,您的意思是?”
王信走到王彤床榻旁,轻柔地抚着她的发丝,“彤儿,翁翁不会让你白受这委屈!”
阿湘以为老头会派人将林子里的毒蛇全都给灭了,顺便将那罴兽也给灭了。
因为这些都是她此刻心里想做的事。
谁想王信出门大概半个时辰,便有寺人前来传话,说是欧阳女官来了。
欧阳女官是圣人身边的女官,她的一言一行几乎代表的是圣人。
屋子里所有人都有些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迎接。
与欧阳女官一道过来的还有一道旨意——圣人特命刑部直官【注】调查猎场疑案,王氏湘娘为监督官,全程监督此案。
阿湘一时不知该如何谢恩,欧阳女官又带来了一纸诉状:姚氏状告王湘纵马行凶,残害萧家娘子萧瑜,姚氏要荥阳侯府偿命。
这消息委实不是一个好消息,方才在马场时,萧瑜还是活蹦乱跳的,怎么没一会儿功夫,她就死了呢?
还有那姚氏,试问侯府对她已经很好了,任由她以侯府的名义在京都城走动不说,还特地给她置办了一处院落。她为何会突然状告?
她与侯府不是亲戚吗?阿湘实在想不通。
欧阳女官留下了这一道圣旨与一则消息后便走了,独留下屋子里几人面露诧异面面相觑。
阿湘快要哭了,她连连向王彤摇头,“阿姊,我没有纵马行凶。”
王彤自然知晓,连连宽慰道,“阿姊知道,你那小红马最温顺不过了,不可能行凶。”
阿湘点点头,“可瑜姊姊为什么会……”
王彤神色微凝,猎场里发生的所有事,看似毫不相干,但每一件都在针对着荥阳侯府,看来是有人想要对侯府下手了。
“圣人既然应了让你做这个监督官,说明是相信你的。”王彤认真道,“此事非常复杂棘手,也不知被圣人任命直官的是哪位。”
红拂正好出去探了一圈,听闻王彤问,她答道:“听闻是一位从中洲调回来的司马,说是断案如神。”
“断案如神?”王彤微微蹙眉。
红拂点点头。
听得王彤这般说,阿湘这才找回自己的神思,她挠了挠头,“阿姊,刑部直官是个什么官?”
红拂道:“直官是圣人直接封的官,有品无职,哪里需要这个官便往哪里按,所以也无所谓官序至与不至,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但旁的不说,担任直官都必须具有某种特殊才干,刑部直官也必定是个精通律法的“明法”之人。只是……”
直官是幽帝时设立的官职,设立之初便是便宜行事,是个让有才干之人暂时代理他职的职位。
刑部曾出现过两位直官,可后来专门设立了大理寺、刑部、御史台,这官职便渐渐虚空了,至今都没有人担任。
看来,这便是王信去同圣人争取的结果了。
这里是皇家猎场,却独独荥阳侯府中人连连出事,王信不生气也难。
既然要调查皇家猎场之事,那么齐王这位身为皇室中人自然要避嫌,所以王信才会让这个突然出现的直官来查。
正说话间,便有个奴仆前来传话,说是请阿湘半刻钟后,去狩厅偏殿。
一问才知,原来他竟是那位刑部直官身边的奴仆。
猎场中突然冒出了头凶猛罴兽,红拂已经被吓的三魂没了两魂,那狩厅距离猎场也不过百步的距离,她还听闻那厅中放的都是死物,吓着自家娘子了怎么办?
红拂霎时间又担忧了起来。
“还请直官稍等片刻,我们家娘子休整一番即刻过去。”
得了回应,奴仆也不再久留,转身便走了。
因是王彤受了伤,不方便坐马车跋涉回府,在猎场养伤也不方便,于是圣人特地下旨,赐王彤汤泉宫养伤。
也在半刻钟后启程。
原本阿湘简单梳理一下便可以走的,可她希望红拂再帮帮平儿,她也想多陪陪阿姊,于是她便多留了一会儿。
直到有寺人和飞鹰卫来接,阿湘才依依不舍地与王彤分开。
“娘子,莫要看了,咱们该去狩厅偏殿了。”
红拂低声催促视线依旧停留在王彤消失方向的阿湘,心里也不禁暗自感慨自家娘子与自家六娘的姊妹情深。
阿湘默默擦干眼角的泪水,猛地吸了吸鼻子,目光变得十分坚定。
“红拂姊姊,我一定要揪出伤害我阿姊的凶手!”
狩厅偏殿是专门为所狩猎物建的放置之所,共有前后两个内殿
前面的那个内殿放的都是活物,而后头的那个内殿放的则都是死物。
寺人将阿湘引进了后殿,一股子新鲜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冲得阿湘脑子几乎嗡嗡作响。
她最不喜欢闻这种味道了!
寺人将阿湘领到一座偏殿的门口便停住了。
“王娘子,直官说了,娘子若是来了,可以直接进去寻他。”
阿湘倒是没什么,只是跟在身后的红拂却隐约有些诧异。
这位直官,也太不懂礼数了,她们家娘子好歹也是位贵女,也是圣人亲定的监督官,好说歹说也该出来迎一迎的。
阿湘只点点头,虽微微蹙了蹙眉,但还是抬脚迈了进去。
殿内光线很亮,只是门前放置了一块屏风挡住了内室的情形。
那个方才去叫她们的奴仆此刻正守在屏风前。
见阿湘来了,他立刻一脸堆笑,走近前去,“娘子里面请,我们家郎君已经等候多时了。”
阿湘点点头,跟着她走了进去。
内殿很大,大约是为了让殿内的血腥味迅速散出去,除却开了好几扇大窗之外,顶上还开了一扇天窗。
此刻正有一缕阳光从天窗上照了下来,投射在内殿的一处石台上,柔和却又有些悲怆。
石台旁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子穿着一身皂色,而女子则是一身浅白。
两人一个如一块冷玉,一个如一道清冷的月光,倒是与这阴气沉沉的内殿毫无违和。
阿湘不由得暗自打了个寒噤。
石台上正躺着一个人,不,是一具尸体。
确切地说,是死去的萧瑜。
那两人皆沉默地低着头对着石台忙碌,女子带着白叠布手套,在给萧瑜的尸首做检查,而男子则是一手抵着下巴一手环胸,聚精会神地看着。
一年半不见,谢郎君好像更高了些,从前他不过是将将过了兰娘子半个头,而眼下他都快超过兰娘子一个头了。
阿湘暗自恍然,看来那日她在茶馆里并没有出现幻觉。
她看到的就是谢郎君!
“有了。”
兰娘子突然抬起头来,瞧见早在站在一旁的阿湘,神情这才微微松了松,并冲她点了点头。
随后她又微微一顿,神情变得愈发沉重了些。
“直官猜想地不错,萧家娘子虽然表面看上去是咬舌自尽,但实则不然。”
她将手抵在了萧瑜的小腹处,“若此处不是其它残留她腹中的异物,那么她或许是怀了身孕,约莫该有两个多月。”
阿湘原本还沉浸在再次见到两人的喜悦中,听到兰娘子这么一说,脸上的笑容直接僵住了。
据她所知,萧家姊姊可从未婚嫁过啊!怎么就有了孩儿了呢?
兰馨儿微微蹙了蹙眉,继续道,“在鬼市有一种名叫情人醉的毒,人一旦中毒,几息之后便会处于癫痫状态,与此同时,中毒者会感到内脏在绞痛,但其实她的五脏六腑已经开始腐烂,身体则会散发出一种若有似无的酒香,故名情人醉。”
阿湘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药物,她不免有些惊诧,“瑜姊姊她中的是这种毒吗?”
“恐怕是的,”兰馨儿点点头,“萧家娘子虽表面看着是咬舌自尽,但她的内里已经化作一滩水了,而且她身上隐约还有一丝酒味残留。”
未免被觉得结论下得武断,兰馨儿补充道,“我问过萧家人,萧家娘子并不会喝酒。”
萧瑜的父亲很爱喝酒,但一喝完酒就会殴打萧瑜母女,后来,她父亲也是因为喝酒喝死的。
所以酒在萧瑜眼中是万恶的毒|药,所以她绝对不会碰。
这是王彤告诉阿湘的。
阿湘点点头,疑问道:“兰娘子,瑜姊姊她是被人害死的吗?”
兰馨儿顿了顿,若是寻常人她可以毫无保留脱口而出,可面前相问的是阿湘,兰馨儿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答了。
毕竟这位横死的萧家娘子,与荥阳侯府还是有一些渊源的。
“恩。”
一直未开口的谢霖突然答了一句,“萧家娘子是被人谋杀的。”
大瑞律法里的杀人罪被分为:谋杀、故杀、劫杀、斗杀、戏杀、误杀和过失杀七类,而“谋杀”行为在律法中杀人罪中被列于首位,属恶极之罪。
其他杀类都有可能被无罪释放,但“谋杀”之罪,阿湘却从未看到过有被释放的案例。
谋杀,属于重罪。
“兰医官可能断出,萧娘子大概是何时死的?”
兰馨儿轻轻按了按萧瑜手臂上的肌肤,又按了按她脖子以及胸腔,随后将她翻了个面,查看了下背部。
“具体时辰我不清楚,但能估算个大概。”兰馨儿道,“萧娘子大概是未时初至申时末那段时辰死的,但不排除申时之后。”
狩猎赛事是未时初刻开始的,那时候萧瑜人还在马场,活得好好的。
再算上她骑着小红马去山洞的时辰,她的死亡时间,应该在未时二刻至申时。
三人从偏殿出来时,日头早已西斜,猎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圣人自然也没心情继续狩猎,在案件有了初步的断定之后,便让谢霖筛选了一番,将那些明显无罪的都放了回去,而那些有嫌疑的,全都被关在了汤泉宫山下的明琴殿里。
所以此刻,除了荥阳侯府的人,整个猎场几乎空空如也。
“时候不早了,小女还要上山去一趟汤泉宫为王六娘复诊,便不留了。”
兰馨儿是圣人身边的医官,今次恰逢死者是萧家娘子,未免对其不敬,圣人才特命兰馨儿前去替她检查身子。
如今身子已经检查完毕,她自该去做自己的事了。
阿湘原本想留她一留,试图多了解了解那情人醉,可一想起阿姊,她也只好依依不舍地将她送走了。
看着兰馨儿离去的背影,阿湘竟莫名有些羡慕。
兰娘子只花了一年的时间,便从一个医生做到了如今圣人身边的医官,而她,都闭关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了,竟还是没进那扇门。
有时候她甚至隐约产生了一些自我怀疑,她选择的这条路,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她扭过身看向谢霖,他依旧是一身皂色衣裳立在那里,这身装扮,大概是出门着急还没来得及梳洗。
她甚至还看到了他下巴上隐约长出来的胡茬。
阿湘突然想起了王信那把被他宝贝似的护着的胡子,谢郎君长得比王老头好看,蓄起胡子的样子应该也会比王老头好看吧!
她不自觉地往谢霖走去,不过才几年不见,她总觉得谢郎君身上的那股子冷意更甚了些。
“谢……”
郎君两个字还未说出口,便突然被他截下了。
“今日天色已晚,王娘子还是早些去歇息吧。”
“可天都还没黑呢!”阿湘指着天边的那颗咸蛋黄。
谢霖则道,“猎场是片野林子,日落之后便会阴冷无比,圣人与荥阳侯是不会让王娘子住在猎场的。”
阿湘从中挑出了重点,“谢郎君要在猎场过夜吗?”
猎场白日里人多,兽类不敢轻易靠近,但一入夜,有些寻窝的兽类便会过来这边栖息,即便是有人守着,也挡不住。
所以,一般猎场里是不住人的。
谢霖眸色微凝,脸色更是黑得有些可怕,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微微有些展颜,最终嗯了一声。
在阿湘眼中,谢郎君一直都是一块温润的玉,虽然浑身黑漆漆的,气质也黑漆漆的,看着十分吓人,可他从来都不会吓唬她。
而且也不知为何,阿湘也从来没怕过他。
方才刚见着他时,阿湘就觉着他心里有事,于是她近前几步,给谢霖展开一个与朋友久别重逢的灿烂笑容——上下两排牙都快被她全都露出来了。
“谢郎君,你方才是不是生气了?”
谢霖本能地将视线别开,可奈何阿湘就像是块牛皮膏,他别去哪儿,她那张滑稽的笑脸便就在哪儿出现,竟叫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阿湘撇了撇嘴,有些难过道,“定是我方才做了什么事惹谢郎君生气了,我给谢郎君赔罪可好?”
说着她正要给谢霖作揖行礼。
谢霖叹了口气,终于开了口,“莫要胡闹。”
阿湘兴奋地险些原地起跳,“谢郎君答应带上我了吗?”
谢霖虽有些缓和,但依旧道:“山林危险,娘子还是先同侯府中人回去为好。”
一旁的红拂听得乐开了花,连忙近前向谢霖道了声谢,随后将阿湘拉了回来,“娘子,时候确实已经不早了,咱们还是莫要打扰谢直官了。”
方才那个阴冷怖人的偏殿已经将红拂吓个半死。
红拂自小读书念字,倒也不是什么迷信之人,但她时不时还是会听闻一些怖人的传闻。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偏殿死过那么多东西,就算开了天窗,还那般阴气森森的,难免叫人不想多。
自家娘子还小,若是从那种地方沾染了些脏东西那还得了?
说着,她也不等阿湘回应,便直接将她给拉走了。
眼见着阿湘被红拂越拉越远,身后的文左悄咪咪地走进前来,面带微笑若有所指地啧啧了几声。
“还以为郎君是真的生气了呢!方才可真是吓死我了。”
谢霖剜了他一眼,“此事错综复杂,她实在没必要搀和进来。”
文左啧啧几声,“原来郎君这是担心王娘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