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残垣瓦
喧嚣的人群,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们不停的重复着相遇与错过,秦路遥跟在阿悠与陆冬身后悠闲的游荡,路过着人浪闲语中,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是呆呆地望着暖阳分神。直到阿悠摇了摇她的手臂才意识到两人已经喊过她多次。
“秦小姐,还剩两家,一家远些在城门边上不过好在幽静出城也方便些,一家就在前方不远处离这市集两条街吵闹不止于但是也有些破旧了,秦小姐可是两家都看看?”
要是搬出那日子就不同以前了,出行也不会有李管事周到细心地备着马车,想来这市集靠走一来一回也得半天。
半点不带犹豫的秦路遥拒绝了远在城门边的那宅子,主要是她现在真的累了,刚和小花狐狸斗智斗勇一番,加上暖阳晒着本就犯困,喧闹的人群如同安眠神曲,手中的白玉珏更是一个磁铁,吸来一堆烦心头疼之事。
“就去附近的那家看看,若是不合眼缘就迟些日子再做打算吧,我今日真是乏了。”
现在的她大脑不忍负荷马上就要宕机了,任何脑力之事都让她感到无比疲倦。
“两位小姐跟我来,就在前方不远处两条街就到了。”
陆冬点头哈腰在前方领路,不过这次他没有夸大其词,真的走了两条小巷就到了。一推门两人就被眼前景象惊得不行。
这哪里是一点点破旧,残垣败瓦院落的枯草有半个人高,整体面积也不太算太大,原本院落中应该有一条引流湖现在也干涸了只剩龟裂的泥沙,唯一满意的点是除去洗衣做饭用地还剩五间房这是秦路遥心目中最理想的房间数,不多不少。
三人嘴角抽搐不知是笑是哭好,一时之间大家都不知该说何话好,陆冬挠挠头尬笑了声。
“哈哈,其实这儿也不错,两位小姐看,这草儿长得这般高,定是种瓜得瓜的好地。”
阿悠急得插着腰,马上就要破口大骂状,陆冬也弯腰屈膝,两人一时之间吵闹得很。不知作何应对的秦路遥瘫坐在石凳,脸搭在冰冷的石桌上望着他们分神。
颠倒的院落,枯枝黄叶,石桌上陈旧的霉味味,伴着两人争吵的声音,秦路遥的思绪好像又回到以前,小时候家里院子和这儿也很像,只不过那时院里比现在这儿多了一棵桂花树。还记得以前秋天那会儿也是桂花正开时,摘下的桂花放在白糖中拌一拌用罐子存放起来,到了新年时正好可以做桂花汤圆了,春天还能做桂花米糕。
再望一眼宅子,这里就像她记忆深处般泛黄陈旧。
“阿悠,我们就要这里吧。”
争吵中的两人被打断,不可思议的望向正瘫坐的秦路遥。
“小姐,你可想好了?”
满是蹙眉疑惑样的阿悠,边上的陆冬则是喜出望外了。
“哎呀秦小姐真是好眼光啊,这儿可是抢手得很呢,小姐可要快点下定金才行了,这不快些指不定被谁给抢了去呢。”
再看一眼院子,这里仿佛变成了她的情感寄托,好像也没有那么的破旧了,秦路遥点了点头对阿悠示意。
“嗯,就这儿吧,其实也不错到时候找人修缮一下,我同你住正好合适,出行也方便些。”
“只要小姐开心就行,小姐累了在这儿先歇息一会儿吧,陆冬陪阿悠去钱庄取银票好了。”知道拗不过她的意思,阿悠也不再多做劝阻。
一旁的陆冬听完乐开了花。
“是是是,阿悠小姐,小的陪你去,为小姐你保驾护航是小的分内之事。”
看着两人离开她才松了一口气,继续手作枕脸贴在这石桌上,闭上眼仿佛回忆中的桂花清香就环绕在身旁,伴着微凉秋风就沉醉在回忆的梦乡之中了。
不知是太累了还是来者无声,一个身影走近她都未曾察觉,任然在熟睡,还会是不是的砸吧嘴。
身影逼近秦路遥的身旁,一个温暖柔和地披风盖住了她,动作十分轻柔并未惊醒熟睡之人。
确认她没有醒过来的动作,才往她边上的石凳坐下。
“秦路遥,本王来了还不给本王行礼,可是要被治不敬之罪。”
顾言祈声音很轻显然没有吵醒她,静坐一旁看着她的睡颜。那晚在马车上环境昏暗也没能细看清,现在仔细看她平时那副带着伪笑的冷颜卸下后竟然有份恬静的美好,看着她熟睡的脸庞也如同深秋的暖阳让人放松平静。
丝丝碎发掉落在她的鼻尖上,随着一呼一吸飘动,扎得她鼻子有些痒感,睫毛微颤似马上将醒来,顾言祈眼疾手快下意识的伸手将她那缕碎发撩起轻柔地帮她顺回耳后。
果然熟睡的她又恢复了那份恬静,顾言祈的手停在半空还没有收回,螓首蛾眉连睡时都这么好看,想去伸手拂过她的眉间眼眸,看看她真的不是女娲特意捏造的泥人吗。
像受了蛊惑似的顾言祈伸手就想一探究竟,指尖快要触及时就被阿悠的声音打断了。
“小姐!”
高八度的声音让秦路遥瞬间惊醒坐直了身子,当她缓过神来眼睛聚焦时发现眼前坐着的竟然不是方才喧声的阿悠,而是昨夜里才见过的,宸王顾言祈。
一时间礼仪之事也抛却脑后,脱口而出。
“你怎么会在此?”
比起刚刚熟睡时安逸的脸,现在的秦路遥简直是上演着变脸,又换上了她漠然平静的模样。
“这是你第三次见本王,却没有一次给本王行礼,你可知晓光凭这点本王就可以治你的罪了。”
语气半带着威胁,但秦路遥也不是被吓大的。
“宸王殿下都要治我的罪了,那我也不妨多嘴问一句,不到一天就撞面三次宸王殿下是有什么居心?”
顾言祈听完也不生气,反倒是玩味性子起来想着逗弄她一番。
“治罪就算了,把该补的礼仪补上,本王就也不跟你计较了。”
话到一半秦路遥还没作反应呢,边上的阿悠和陆冬倒是扑通一声先行跪下了。
秦路遥余光瞄到那两个人的反应,皱起眉头似乎有些嫌弃,站起身来拍拍沾了石灰的衣袖,众人都以为她也要下跪时,只见她直起腰板慢悠悠开口道:
“怎么的?派陆冬过来带着我们饶了一圈就是想看我给你跪一个磕个头?宸王殿下不会是跟一路了吧?”
跪地的陆冬心虚得脚已经发颤,努力回想着自己今天哪里出错了。
“夜里还说着合作,今日又派人来跟着,宸王殿下要是成了心想治罪我这是想逃也无法,不如殿下也干脆些把话都直白些说了吧。”
秦路遥语气有些压制咄咄逼人。
“你又是如何看出陆冬是本王的人?”
对着她的逼问,顾言祈的反应比上陆冬沉稳了不少,没有丝毫坐不住之意倒是反问起她来。
“想知道消息不是应该等价交换吗,我连你意欲何为都不清楚,怎么将我底牌交出?”
犀利双眸一直互盯着,谁也不愿意占了下风。
“你今日看的宅子,都是本王的。换句话说你想买宅子,除了买本王的宅子其他人也不会有胆子敢卖给你秦路遥。”
眼见顾言祈神色缓和些,似有谈和之意,秦路遥这才坐下同他平视。
“阿悠,你先出去逛逛,看看熟悉一下附近的巷子。陆冬你也去替我护好她,有闪失我不放过你,你主子也不会放过你。”
原先跪着的两人领命后便退下了,陆冬起身时脚底还在发颤。
“你使本王的人,倒是挺顺手。”
顾言祈嘴上阴阳怪气不乐意但也没有开口阻拦。
“殿下还没同我说,究竟意欲何为。”
秦路遥一边开口一边紧盯着他,今日势必要问出个究竟。
“你若是待在本王安排的宅子里,本王的暗啸卫才能护你周全。”
心里一惊,秦路发愣的神色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是这个答案。
“暗啸卫?”嘴巴也不由自主的向他提问道。
“本王的暗卫,不同于雀鹰楼的暗士,行动更为利落狠辣。”
顾言祈看着她的眼睛一五一十的说道。
两人一直的目光在对视着,秦路遥知道他没有在说谎,意识到自己方才反应有些过激了,双手作揖冲他点了一下头表示歉意。
“是我方才失礼了,给殿下赔罪。就在刚刚陆冬冲了进来我才知道他的殿下的人,阿悠看你的眼睛是震惊恐惧,陆冬看你的眼神也是一样但是多了一样,敬畏。他这一路上点头哈腰见到你反而身板正了,我猜他应该也是你手底下训练的兵。”
说着又思虑回想了片刻,双眸灵机一转似想到了什么,大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大意了!我真是笨啊,初见时觉得他满身缺点反而忽视了他,没曾想他倒是心机把破绽外放反而能迷惑让人属于观察他。这个陆冬还真是圆滑聪明,没半点你们那些个官兵的死板样。”
秦路遥这般脑悔样子顾言祈看着觉得十分有趣,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原本板着脸的两人终于也卸下了冷面,相视一笑。
“这是地契,既然你选中这所宅子本王就将这里赠予你,作为我们合作酬劳。”
秦路遥看着那白字黑子带着他官印的地契,却迟迟没有收下。
“殿下我想你误会了,我同殿下合作要的是利益互换,我要的是殿下你给予我线索,而我也会给出相应的回报。但宅子这如此厚礼恐怕我无以回报,阿悠已经去取了银票,这宅子就当是我买下了吧。”
言语坚毅秦路遥明白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她不是顾言祈的谋士自然接不得此等赠予。
“随你怎么想的本王并不在乎,只要你在暗啸卫安排的宅子中住下即可。本王更在乎的是一个失了忆的人怎么突然有如此辨物识人的能力。”
秦路遥知道这个问题早晚要面对的,这是看人这是她擅长的也是她最大的底牌,她早早地将底牌透出也是想以此当做橄榄枝抛去,让顾言祈信任她的能力,这样两人才能建立起合作关系。良禽择木而栖,她只是选择了顾言祈这一棵大树,起码在她看来顾言祈比其他人都可信。
“若是殿下也像我这般提心吊胆地活着殿下也就会懂了。我不会做对殿下不利的事情,我们之间的合作是利益交换,我不求名利富贵也没有谋士们的狼子野心,殿下还是对我不放心吗?”
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但是她心中早已敲定三番两次在顾言祈面前展露识人能力,就算是互相利用顾言祈恐怕也会欣然接受。
“昨天夜里已经应下的事情,本王不会反悔,你不想说本王也不多过问了。今日来不为宅子,是王子奇一事有眉目了。”
“可是发现了什么?”
听到王子奇她终于有些坐不住了,这么多天下来总算推动了一些进展不再是一无所获。
“暗啸卫查到王子奇半年前在私下赌庄里欠了一笔数额不小的钱款一直拖着未还,但秦家出事之后这笔账就还清了,走的也不是王家的账。”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秦路遥明白他的意思接着道。
“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不问家里要账哪来的钱还,日子也太巧了。半年前就欠账说明当时已经在蓄谋了。我查过家里的账簿父亲出事前一年我都没有拿过大额的钱财,贵重的金银首饰我也没有……那只能说有人让他拿钱办事……”
看着她捏着下巴深思熟虑样,顾言祈眉头一皱打断了她。
“只是来告知你情况,你不需要作何打算猜想,此事本王会去查。”
被打断的秦路遥抬头望向他。
“宸王殿下今日前来是还是想来确认一遍我同这王子奇究竟有无瓜葛?”
他的眼神比刚才还冷漠不屑让秦路遥有些不悦。
但他很快就打消了秦路遥的猜疑。
“并非如此,你不用做过多猜想。本王办事还不需要给你交待。”
秦路遥虽心中有不悦但也不好发作,鼻子深呼一口气让自己气息平淡些许,随后从衣袖中拿出一把短刃。
“这是那日划伤你侍卫的短刃,今日身上没带其他,这个交予你算也算交换信物吧。”
顾言祈认得那把短刃,是秦路遥小时秦郜送给她的,从小便一直随身携带的。
但现在的秦路遥其实并不知情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就给了他当做信物。
“本王今日也只带了地契来,要么你就收下,要么就把你的剑收回。”
看着那个地契秦路遥只觉得是一个烫手山芋,连忙拒绝。
“一言九鼎,说了给你就是给你,地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晚些我会让阿悠把钱给陆冬。”
顾言祈看着她义正言辞拒绝道,玩心大发站起身来靠近她。
“那你想要什么?本王身上什么也没有,不然以身相许给你?”
瀑布黑线划过秦路遥额头,脸色比乌鸦还黢黑。
“殿下莫要开着不好笑又无聊的玩笑,那这样吧找几个人把这里修缮一下,路遥先告退了。”
推开他便起身离开往外走了,道半路突然停顿一下,指了一指院落中的空地。
“如果可以的话,这里我想要一棵桂花树,大一些的。”
说罢还没等他回复就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的走了。
“桂花树……还真是有意思。”
顾言祈自己都没发现他看着秦路遥离开的背影,满脸笑意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