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各异心
雀鹰楼靠城而立,楼体外墙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楼高足足有五层,门前悬挂梨花木金框牌匾。
比起一二层客厢房雅间的奢靡之风,顶层房间反而更加朴素,只得一桌两椅,纱幔垂掩。
凌天纵刚回到雀鹰楼,发现顾言祈背板挺直端坐在梨花木椅上,双眼眯合小憩,似乎已经在此等候他多时了,惊得他连忙双手作揖行礼。
“属下失职,让王爷久等了。”
眼前人紧闭的双眼并没有睁开,只是用冷冷地声音开口道:
“事情办得如何?”
冰冷的语气不禁让凌天纵有些发颤,虽然没得到顾言祈的目光注视但头任是毕恭毕敬地低垂着开口道:
“秦路遥已然识破属下与雀鹰楼皆是王爷的所属,还当面拆穿了我们的行动。虽然她现在明面上说愿与雀鹰楼交好,但是未摸清她的动机手段,只怕这下一步……”
“拆穿?”原本紧闭的双眼微抬修长的眼睛斜斜的撇了眼一旁的凌天纵,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疑问词,都让凌天纵不寒而栗。
“都拆穿了,暗卫被发现中途变换了行动计划,螳螂在前以为她会对属下这个在后的麻雀放松警惕,不知道怎么地话还没过半,她就把属下的计划猜了出来。”
听完顾言祈也无震惊之色,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秦郜生前最疼爱他这个小女,不该拿她当寻常人家的姑娘,是我们轻敌了。”
凌天纵又思考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还有一事,适才属下在秦家府中听到秦路遥婢女说秦路遥最近身体不适总是肚痛想吐,胃口也不好。”
顾言祈凌厉双眸看向凌天纵,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武将儿女身子骨怎么会久病难愈,虽然匆匆两面但是属下瞧着这秦路遥精神尚佳,步伐虽不像侠者稳健,但也绝不是卧病在床之人。秦郜遇难前她给王子奇传了信。派去探子只查了这个王子奇的家世背景,或许我们忽略了这二位的关系。”
不难听出凌天纵这番话里意思就是秦王二人私下有情,或许已经暗许终生了。
等了许久才等到顾言祈用不温不火的语气开口道:
“这几日两人都未曾见面,凌老板的猜测倒是大胆。”
一身冷汗淋漓地凌天纵连忙低头解释道:
“王爷交得这雀鹰楼给天纵打理,天纵自然不能优柔寡断,举棋不定,一丝线索都会追查到底。”
顾言祈俯瞰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件递于他一边开口说道:
“二人不见面,你打算如何查?”
凌天纵双手捧过信件拆开翻阅起来,果不其然这是秦路遥给王子奇的一个“情信”这信上虽未写二人关系,但字眼中充情达意,与凌天纵的猜测大同小异。
合上信件后凌天纵双手递还,心中诧异自家主子地手段,暗探查了这么多天除了家世背景外毫无所获,王爷却不知哪里得到了这封如此重要信件。
“天纵明白了,正巧入秋菊黄过两日天纵会以雀鹰楼之名邀请世家子弟前来赏菊作画,届时就看他们二人作何应对了。”
“嗯”简单一个鼻音哼出,顾言祈又闭上了双眼小歇。
从房内走出的凌天纵边走边托腮疑惑。
“这王爷与秦路遥今日看起来都是很疲倦呀……”
“阿……啾!”
捧着雾气腾腾地热茶的秦路遥打了一个打喷嚏,举起手帕随手擦了擦鼻子,心想“谁在咒我!”
“定是小姐晨时穿得单薄吹风所致,不如阿悠将这热茶换成姜汤吧。”
说罢就伸手拿秦路遥手中的茶杯,惊得秦路遥连忙护犊子似的护住茶杯,这几日喝药喝得脸都绿了,还想骗她喝姜汤。
“不用不用阿悠我很好,只是这院落花粉扑鼻罢了。”
阿悠怅然“噢”了一声,眼里有些失落与担心。
秦路遥摸了摸阿悠的脑袋。
“瞧你这小孩劲,去帮我喊李管事过来吧,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他。”
“好,阿悠这就去,小姐若是凉了记得披衣。”
说完就快步地跑向管事房。秦路遥看着她的背景有些忧心,但是若是只剩阿悠一人,她能活过自在独善其身吗。
不过多久阿悠便领着李管事快步走来,李管事虽年岁已高但礼数仍然讲究得体,每每见秦路遥都深深鞠躬行礼。
“不知小姐唤老奴何事。”
跟害怕折寿似的,秦路遥赶忙扶起眼前老翁领他一旁坐下说话。
“李管事每次如此大礼,可真是折煞路遥了。”
李管事靠在榆木椅子上,掌心置于双膝上做聆听地模样。
“小姐哪里话,毕竟是尊卑有别,也就是小姐宠得阿悠这丫头礼数尽失,回头把人给老奴定好好替小姐管教。”
吓得阿悠微微颤颤躲秦路遥身后退了两步。
秦路遥听闻也只是笑了笑开口道:
“李管事,路遥有些话今日是一定要说,不吐不快了。”
李管事蹙眉,苍老含腰驼背地身体端直了几分。
“既然是小姐有事交代,阿悠你先退下。”
刚转身想走的阿悠却被秦路遥打住了。
“无事,我信任阿悠。”
又扭头对阿悠声音轻柔几分说道:
“此事与你也有关,就在这里听着吧。”
见状李管事也不再阻拦,低头示意。
“还请小姐吩咐才是。”
秦路遥拿出一串佛珠手中把玩,装作漫不加意之样开口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李管事今日凌天纵来过你是知晓的吧。”
“府中之事,老奴即为管事自然不能淡然处之。”
言下之意就是他事事鞠亲。
“路遥已经知晓了,李管事你与雀鹰楼合作之事。也不必解释与我,这些都是凌天纵亲口告诉我的。”
说罢饮茶之时还不忘斜眼看李管事的反应。
李管事这把年纪经历过多少沙场风雨,对付如此场面自然悠然自得脸上并无震惊慌张之色,皱纹四布地脸上甚至还带着和蔼笑意。
“小姐你年纪尚小,就小姐醒来忘事后与这凌公子不过见过两面短短几句,怎么就信了他的为人。虽说这凌公子面如桃花春风肆意,但是这人心险恶,不可测啊。”
虽然话语间不曾犹豫胆怯,但是秦路遥留意到他的双掌已做握拳掌不自觉抓住了膝上衣布。
自信自己的猜测秦路遥旖旎含笑说道:
“两面?为何李管事这么清楚,今晨在府中凌天纵明明是第一次前来。”
李管事顿时哑口无言,佯装的盔甲被卸下苍老脸庞黯然失色,万念俱灰,嘴皮颤巍声音干涩地开口道:
“老奴在秦家奉侍多年忠心耿耿,问心无愧,唯有这一件……”边说边抬手揩泪。
“”秦老爷待我如亲,但为了查出真相凶徒我竟亲手将小姐出卖了,老奴我死不足惜但是小姐要信老奴,是这凌天纵说与他合作这一次,他便会同意用雀鹰楼的势力去调查老爷一案……”
“好了,不必再说了。”秦路遥出口打断了李管事,随手放下手中佛珠掏出绣锦丝帕递给李管事。
秦路遥面露难色低头思考了半响后珠唇轻启地开口说道:
“我知李管事忠心,所以在你们到来之前我已经做好决定,过几日我会去挑选宅子,待丧期过了我便会搬离府中。”
李管事与刚在一旁沉默无言的阿悠二人听完都惊慌失色,连忙屈膝下跪的两人刚想开口就被秦路遥打断了,眉头皱起怒目嗔视道:
“站起身来说话!秦家人们骨气铮铮,不会动不动就冲人下跪。”
两人似乎秦路遥此番话语与怒气吓到,互相着搀扶站起身来。
看着两人站起秦路遥这才卸下厉目声音也缓和了些许开口道:
“我并非怒气上头乱说胡话,这府中偌大至亲不在剩我一人,这里的每个角落每颗花草都能勾起我的伤心之事。”
说完还不忘掩面而泣李管事二人不知如何安慰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秦路遥哭声渐小,慢慢抬起眸子用可怜兮兮地表情,哽咽着开口说道:
“李管事此事不止是你一人想查,我也在查,只是住在府中出入太过惹眼不便调查,你只需对外说我是需要将养才搬离府中一阵子即可。”
李管事有些犹豫道:
“离了这秦府老奴如何保证小姐你的安危,谁来照顾小姐你啊,老奴又怎敢放心。”
“阿悠跟我一起,她自有跟着我照顾我,她来照顾我便够了。”
说完又扭头询问一旁的阿悠。
“阿悠你可愿意?”
阿悠听完头点如捣鼓“自然愿意!”
李管事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但还没等他说话就又被打断了。
“李管事你先前背叛一事我可以不做计较,但该罚还是得罚,这秦家上下你得帮我打理妥当丝毫纰漏出不得,不许辞退任何家丁。大到这厅堂布景,小到这院落的每棵花草树木,一样都变得不得,让爹爹每年归家看望时都依旧是原来模样。”
过了半响这个数近过百,白鬓老者终于用干涩发哑地声音开口说道:
“老奴领罚,一切全凭小姐说了算。只望小姐今后万事顺遂,老奴这颗戴罪之心方能好受些。”
又安抚了许久李管事与阿悠二人才放下忧心退下了,只留秦路遥一人瘫坐在这梆硬的榆木靠椅上,看着空荡的堂屋出神。
她不知道走一步走得是对是错,心怀鬼胎者众,自己又何尝不是其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