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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一百七十八章 四更五更六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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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滢被软禁在屋中, 吃喝住行上面也没有被亏待。

    知晓豫章和周家的关系,她心里也没有什么可焦急的,该吃吃该睡睡, 养精蓄锐等待交接。

    这几日, 那五当家每日都会亲自送饭来, 似乎有几分讨好的意思在。

    虞滢知晓这人心思不正,便也一直不假辞色。

    晚间那五当家送了暮食过来, 在外边道:“明日一早送你等去豫章换银子,因走的是山路, 很是艰辛, 娘子好生休息, 明日也好赶路。”

    半晌后, 虞滢还是道了“多谢提醒”二字。

    人走后, 虞滢琢磨了起来。

    这是真的要把他们送回豫章?

    还是假借送回豫章之名,中途“失手”于周大人他们?

    时下就两个情况。

    要么被送回豫章。

    要么把他们送到周毅和伏危那处。

    不管哪种情况, 他们都不会有事。

    想到这, 虞滢也不自寻烦恼了, 早早歇下明日好赶路。

    犹豫原以为卫墉他们一个个都会憔悴不堪, 但等再见到卫墉他们,除了身上乱了些, 精神倒是挺好的。

    牧云寨的人让虞滢这些学生待在一块,也不另外安排。

    卫墉醒来时已经在囚车中了, 见到同车的虞滢平安无事, 才算信了贼人说不会动他们的话。

    卫墉在虞滢面前抱怨:“这些贼人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思,昨晚竟又在昨夜的吃食上下了药!”

    虞滢算是明白他们的精神为何这么好了。

    牧云寨主为了他们能完璧归赵可算是煞费苦心了。

    卫墉看了一圈,却发现只有他们军医的身影,却没有看见其他人, 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脸色一白:“那些贼人不是说只求财吗,为何只有我们,护送我们的精兵呢?!”

    虞滢暗忖他们大概是蛰伏或是回去了。

    她沉默不语,卫墉以为她也被吓到了,不敢再言。

    他们在囚车上坐了一段路后,便被赶下了囚车,拴着绳子一个跟着一个往山路上边走。

    看到蜿蜒崎岖的山路,一众人想起了风餐露宿的那半个月,满脸崩溃。

    又走山路,还不如杀了他们呢!

    可谁都不敢说出杀了他们的话,怕真的被杀了。

    虞滢一路沉默。

    倒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多说错多,反正跟着走准没错。

    走着走着,众人发现还真是回豫章的山路,毕竟他们绕道南康时,好像也是跟这条山道走的。

    期间有人商议逃跑,可看管甚严,几乎每每一有动作就被察觉了。

    多日下来,众人开始奇怪了。

    围在虞滢身旁道:“这些贼人就算是图财,可我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跑,也仅是嘴上威胁而已,却没有真的动手过。”

    虞滢也适当露出了疑惑之色:“确实对我们好得太过了。”

    卫墉见先生附和,忙道:“先生也觉得是吧,这些贼人怪奇怪的。被抓的那几日也是,牢房还算干净,三餐如常,还偶尔有点荤腥,这对待人质的态度都是这般吗?”

    另一人道:“肯定不是,先前豫章有富贵人家被贼人所劫,女眷皆被折腾得不成人样,而男子除却主子外皆被杀,就是主子回来了也浑身是伤,瘦得没几两肉。”

    众人沉默了。

    总觉得他们这“人质”“肉票”的日子过得实在太安逸了。

    觉得贼人古怪,却也猜不透贼人为何这般,但能确定的是他们都没有生命危险,也就暂歇了逃跑的心思。

    他们绕道南康花了半个月时间,但因那些贼人熟知岭南山路,看着大概十日就能绕过南康入庐陵。

    只是途经南康郡城远处高处山头时,隐约可见南康郡城有浓烟升起。

    南康太守已反,若有浓烟,必然有战祸!

    “我们是不是该避开?”有人询问贼人。

    与这些贼人相处几日下来,也没见被虐待,小军医们倒是没有一开始那般怕他们了。

    五当家暼了眼凑过来询问他的小毛头,记得这人好像叫卫墉,与伏危侄子交好,百般护着自己的先生。

    也不是旁人,是那余娘子比较看重的学生,五当家抱胸望着远处浓烟,多了几分说话的心思。

    他问:“不好奇谁攻打了南康?”

    卫墉连连摇头:“不好奇不好奇。”

    保命重要。

    蒙着脸的五当家忽然一笑:“可我挺好奇的。”

    卫墉:?!

    不远处的虞滢听到这话,也望向远处浓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五当家忽然道:“走,去南康看看有无机会捡漏。”

    听到贼人这么说,有人高声道:“你们疯了!?那刚刚打过仗,也不知到底是朝廷派来的人,还是其他乱臣贼子,更不知谁输谁赢,你们就敢靠近,不要命了?!”

    “我们就是贼子,怕什么?”五当家转头对其他人笑问:“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一群人高声笑应道:“对,我们就是贼子,怕什么!”

    五当家推了推卫墉:“走了,别废话。”

    纵使万般不情愿

    ,奈何情势比人强,只能跟着他们前去。

    军医被迫跟着他们下山往南康而去。

    纵使有人想要继续挣脱逃跑,不想与他们一同送死,可一如既往被看管得严严实实的。

    走了约莫两日,快到南康城时停下,五当家派人去调查。

    等候之时,眼见快到南康了,五当家不死心的当着众人的面与虞滢道:“我挺赏识你的,要不再考虑考虑,与那伏危和离,随我入牧云寨,此后与我一同享受荣华富贵?”

    日日都是这等撬人墙角的厚脸皮之言,也没有胁迫,虞滢的学生恼怒之余也不敢硬碰硬,只把他们的先生看得紧紧的,以免贼人乘人之危。

    卫墉护在先生身前,瞪他:“先生已有夫,你这贼子言语轻浮,休想沾染先生半分!”

    五当家不在意这些小军医,直直望向没什么表情的妇人:“真不考虑,我可比你那夫君有钱多了。”

    几次三番被人表白,虞滢已然能面无表情的回道:“不考虑。”

    五当家“啧”了声,也没说旁的

    调查的人归来,五当家便与探子说话去了。

    卫墉见人走了,与虞滢道:“先生别被这些贼人轻浮之言所乱,要是那贼人敢行龌龊之事,我就是不要命了,也跟他拼了。”

    虞滢点了头:“我不会被他影响,你也别被他影响,那人不过是轻浮之言,要乱来早就乱来了。”

    卫墉也是奇怪得很,小声嘀咕:“这些人可真奇怪。”

    嘀咕间,五当家与探子说好了话,转头道:“继续去南康。”

    军医一众绝望了。

    怕不是不想拿他们来换银子,而是想用他们来换前程了?!

    他们只是学医学数个月,本事不大,那值得他去谋前程?!

    只怕到了那南康城后,逆贼会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南康刚打过仗,他们的本事必然能让他们保住性命。

    虽说如此,可比起保命,他们更多的是觉得为他人效忠,是背主。

    心里头像是有两把火灼烤着,一边是保命,一边是背主,正面烤得难受,反面烤得更难受了。

    五当家扫了一眼那些毛头小子,又瞧了眼自己心喜却名花有主的妇人。

    越近南康,他们就越是像是没了魂一样,反观余娘子,全程没说话,很是平静。

    不愧是他看中的奇女子,就是能沉得住气。

    虞滢不知那五当家心里一路上没停过夸她,只知那南康城内有她想见的人。

    他们一行人到了南康城外,战事已休,尸体也已经不见了,但血腥味却依旧浓重,地上血水更是遮掩不住。

    残兵断器也还孤零零地被人遗忘在战场上,不知主人今何在。

    虞滢他们一行人在从豫章前往岭南时,见过不少被屠杀后,或是战乱后的场景。

    比这更血腥,更难以入目的场景都见过了,眼下已然没了惊吓,心下更多的是战祸带来的悲寂,对上百或数千计人命在一场战祸转眼就没了的伤感。

    他们这一行人,军医五十人,押送他们的有二百余人。

    二百余人,人人高大得好似吃了什么药一般,最矮的也壮硕得厉害。

    近了南康城,不知是谁忽然道:“是豫章军的军旗!”

    众人闻言,纷纷抬头往豫章城城墙上望去,确实是豫章军的军旗!

    他们的心脏忽然有些受不了了。

    被抓,被关,又险些被当成投诚之礼送走,心里头更是在保命和背主反复纵跳,无比煎熬,现如今忽然看到了豫章军的军旗,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虞滢知道他们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坐了过山车一样,起起落落的。经此一事,只要没崩溃的,估计都能堪称大用了。

    她不能太过平静,以免引人生疑,故而也是怔怔地望着城墙上的军旗,一副懵了的模样。

    有人嚎啕大哭,有人是懵的。

    南康城门紧闭,忽然有人出现在城外,城墙上无数弓箭手拉弓朝城门外对准。

    城墙之上,有人高喊:“城外何人?”

    牧云山的人回应道:“岭南牧云山牧云寨五当家,知晓豫章周郎将在此一战,特将豫章军医送来投诚。”

    听到这话,哭的人忘了哭,茫然四对。

    送他们来……

    投诚?

    南康一战,胜败已明了。

    短暂休整后,周毅唤来部下在南康太守府正厅议事。

    底下的人正要汇报,他看了眼众人,抬起了手,问:“沈太守和伏先生何在?”

    声音才落,外头便传来伏危的声音:“属下在。”

    片刻后,伏危身穿盔甲与沈太守入了正厅,朝着周毅一拱手。

    沈太守此时心惊胆跳,刚经过一场战乱,尚心有余悸。

    他都已经有十几年没有领兵了,如今战休,还是久久不能平复,脸色不是很好。

    周毅看向沈太守,问:“太守大人无事吧?”

    虽然依旧胆颤,但输人不输阵,况且他也是有大功在身,便挺直背脊道:“无事。”

    “无事便好,此番若非是沈大人假意向南康太守投诚,也不会如此顺利

    攻下南康。”

    伏危献计,他们假意兵败入山,再从山路绕到南康,而沈太守假意投诚入南康,里应外合攻城。

    苍梧郡反了之事,不仅岭南其他八郡知道,就是岭南外的人也是知道的。

    沈太守在南北郡守中素有不争不抢的庸才之称,他此番也是被逼着反的,想来若能有大树依附,他必定毫不犹豫投诚。

    豫章军一败,他立即领着五百人,带着一批说是豫章军中所缴获的粮食去南康城投诚。

    人数不算多,以此做护卫倒也算说得过去。

    南康太守欲先占靠近岭南边界的几郡,还有岭南九郡,共十五郡都臣服于他后,届时再挥兵北上,所向披靡。

    沈太守此番投诚,似乎也挑不出差错,且前来人数也完全在可控的范围,便也就让他们入城了。

    可哪里能想到他带进城的人几乎都是本该退居山中的豫章军,还有一个伏危。

    沈太守虽然心里觉得自己的功劳也挺大的,但也不太敢居功:“都是伏先生的计划,也是将军领军有方,再有将士的功劳,我只是起了些许作用而已。”

    去年他们还是郡守与附县县官的上下级关系,却没想到不过是大半年,地位就发生了逆转。

    最让他在意的,这周毅转变得太自然了,好似就没有屈于他底下做事过。

    有那么一瞬间,沈太守都怀疑他以前的恭敬都是装的。

    怀疑罢了,他也是能屈能伸的,效力朝廷,朝廷不靠谱,如今改朝还得,新帝却还想让他死。如今孝敬周家能保命,左右不过是换个人效力而已。

    对于沈太守谁都不得罪的话,周毅也不意外。

    在他底下做知县四年,早已摸清了他是什么样的人。

    沈太守就像一块圆滑的石头,不到危及生命与他的利益之时,绝不会冒进。

    “等此番结束,郡公大业成后,再论功行赏。”

    手底下的将士倒是不意外他所言。

    先皇倒也罢了,新帝没几个人能服,他们反得心安理得,更别说新帝险些让他们断粮了。

    几句安抚的话后,周毅才看向方才要汇报的人:“人齐了,说罢。”

    那人开口道:“已然清算过,战亡将士一千三百余人,已按照伏先生所言全数安葬,重伤八百余人也在救助,轻伤尚未统计出来。”

    “再有南康太守已被擒,南康官员几乎全数投诚,现在正让人去清点粮库所得。”

    “降军伤亡如何?”

    伏危应:“与我军差不多,现在一万余降兵已别看守了起来。”

    周毅略一皱眉,又问:“城中的大夫都集合了?”

    “城中寻到一十五个大夫和三十来个医员,现在都遣去医治伤员了。”

    伏危似乎知道周毅所思,便开了口:“降军也有重伤,此时大人派人医治,也能收服人心。”

    伏危话才落,便立刻有人不苟同:“救他们,让他们再打我们吗?再说了,我们军医也不多,得是多菩萨心肠,才会牺牲我军来救降军?”

    伏危不疾不徐回道:“降军总会收归我军,此时若不收服他们,待何时?”

    说罢,朝着周毅道:“郎将不妨派两名大夫去敌军,先行救治重伤之人,总归态度在门面上了,我军善待降军,若是他日再战其他郡,也让敌军易降。”

    “话说得是好听,可军医和大夫就这么些个,我们受伤的人员那么多,要救也先把我们的人给救了再去救降军。”

    周毅其实偏向伏危所言,所以开口道:“此番攻下南康最大的功劳是伏先生,他方才所言,季校尉不妨仔细考虑后再议。”

    季校尉想继续开口,但看到众人皆沉默,也不附和他,心中有气。

    郎将虽说得确实没错,伏危的功劳最大,但他所言也在理呀,不能仗着伏危的功劳就站在他那边。

    正犹豫间,忽然有人来禀,道是岭南牧云寨来投诚,把豫章送来的五十名军医也带来了。

    周毅闻言,不动声色地与伏危相视了一眼。

    ——来得还挺是时候的。

    但因沈太守就是靠投诚入的南康城,让他们里应外合才攻下的南康,此番又有人来投诚,很难不让人怀疑投诚的真假。

    季校尉开口问:“可确认了真是豫章的军医?”

    “确认了,有不下三个将士指认他们的儿子就在其中,还指出有一人是卫军医之子。”

    “我们正缺军医,牧云寨的人就给我们送了人来,这未免太凑巧了,凑巧得让人觉得是部署过的一般。”

    “是呀,太凑巧了反而有诈。”

    方才没有出声掺和争执的其他人,这回倒是附和了。

    周毅不言语,朝着来禀告人道了声出去候着。

    多余的人都退了出去,他才淡淡开口:“岭南牧云寨,效忠的是郡公。”

    众人皆一愣,想要张口,但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若是效忠的是郡公,那郡公是否早有反意?

    这话让他们怎么说得出来?

    左右现在都已经反了,管他是否以前效忠,还是现在投诚!

    “我让他们进城,无人有意见吧?”周毅环视了一圈

    ,见无人出声后,喊来了外边的人。

    “让他们入城,给军医休息小半个时辰,等吃了东西喝了水后,立刻让他们去救人。”

    想了想,又道:“差两个老军医与五名大夫去降军那边。”

    看了眼季校尉:“现在人手多了,总能分几个过去了。”

    人多了也不够呀,而且还是刚出茅庐的小子,也不一定能堪大任呢!

    可看得出来郎将是铁了心站在伏危那边,他便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了头:“郎将所言,吾等没有异议。”

    一行人入了城。

    军医看着贼子送到他们手中的医箱,猜测他们早有投诚的打算。

    既然早有投诚的打算,何必吓唬他们!?

    想到他们被吓唬了这么多天,一时间又恨又怒,可看到城中都是伤员,他们那些恨和怒全然被揪心所取代。

    得了医箱,急急地喝了一口水后,就随着先生去救人了,半点不犹豫,适应得非常快。

    季校尉担心那些小军医被吓破胆,从太守府中出来后,就急急往城门那边去。

    重伤将士不能移动,只能暂时安顿在城门附近。

    去到城门口,想象中的手忙脚乱没看到,倒是看到一个个十五到二十来岁的年轻军医,神色认真且训练有素地给伤员清理,缝合。

    那沉稳完全不像是刚刚出师,第一回出现在战场上的新兵蛋子。

    要是不说他们是刚从豫章来的,他还以为是已经随军数年的老军医。

    要是来个人询问卫墉他们,问他们怕不怕。

    答案是怕的。

    但怕的却不是血腥的场面,而是怕自己学医不精,救不了人。

    哪怕一路上经历了许多,锻炼的只是他们的胆量,而不是实践。

    可时下不再是用猪肉练习,而是真的一针针缝入人的皮肉之中。

    可这一路上他们见过太多的死人了,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纵使不想也改变不了太多,但能尽他们所能,能救一个是一个。

    虞滢入了城,也是第一时间与其他学生们投入救助中,根本无暇分心去想伏危现在在何处。

    伏危与周毅,还有另外两人一同见了牧云寨的五当家。

    五当家入了厅中,朝着周毅行了礼,打量的目光不禁落在伏危的身上。

    伏危与其相视,感觉到了对方有那么丝丝不善之意,但并不强烈。

    他略一琢磨自己是否见过此人,但在记忆中并无此人。

    对视两息,伏危朝他微微一点头。

    五当家暗暗给了他一个白眼,随即与周毅道:“护送五十军医的精兵已经返回豫章,我等幸不辱命把军医毫发无伤送还。”

    伏危收下一记白眼后,暗中猜疑此人究竟与他有何过节,也好提防。

    周毅第一次与牧云寨的打交道,也不因他们曾是悍匪有所轻视。

    客套几番后,问:“牧云寨主派五当家把军医送来,可还另有交代?”

    五当家拱手道:“寨中已随时备战,全凭郎将差遣,我等奉寨主之命,留在郎将身前听从差遣。”

    “此战已休,暂无他事,你们从熙平而来,一路奔波,先行休息,等前方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晚间再议事。”

    说罢,转头吩咐人在这太守府寻个地方让他们休息。

    五当家从厅中出去前,又特别瞧了眼伏危。

    他这般意味不明的眼神太过明显,让厅中另外几人很难不在意。

    人走了,周毅才问:“伏先生和那牧云寨五当家可曾有过往来?若有往来,我也不怪罪,直言就是。”

    伏危摇头:“未曾,今日是第一次见。”

    顾校尉道:“那就纳闷了,方才他进来的时候瞧你的眼神,好像有那么点……”皱眉想了想:“敌意。”

    伏危道:“我也不知为何,待我仔细打探一下,看是否有什么误会。”

    周毅:“确实,若有误会,及早解释清楚的才好。”

    刚休战,城中尚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既要提防降军还有不降之心再起事,又要安抚好城中百姓,没人得空闲聊。

    说了几句牧云寨五当家的事,伏危便退出去做好安抚百姓的事。

    先是新帝登基,天下大变。接着又是南康太守造反,自立为王。不过一个月,豫章军又攻入南康,城中百姓现在犹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安,闭门不出,但凡再有变故都能把他们吓疯了。

    伏危领了人在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巷子喊话。

    道战事已休,豫章周郎将承诺绝不毁坏屋宅,不杀无辜百姓,不抢不义之财,更不强抢妇人。

    虽喊了话,可百姓自危,无人敢踏出家门。

    百姓也需要一个过渡的时间,没个三天五日,他们是不敢出来的。当家中无米无粮无水了,他们自然想方设法出来觅食。

    有了一回便会有第二回,次数多了,见豫章军真无伤人之意,他们自然也就信了他们不会残害百姓。

    伏危从北城巡到南城之时,遇上了去安抚伤员的顾校尉。

    顾校尉见了伏危,便停下唠叨了几句。

    伏危询问了伤员情况,顾校尉道:“豫章送来的小军医,看着年纪

    都不大的样子,但个个都训练有素得不像是初出茅庐的牛犊子,反倒像是经验老到的军医,你那娘子还真有本事。”

    被人夸赞自家娘子,伏危似乎与荣有焉的一般,原本这般肃严的情况,眼中还是多了几分柔光。

    “我娘子有本事,但只能教他们本事,他们如此沉稳,想来这一路上也经历了不少。”

    周宗主让牧云寨的人劫了他们,有以保万无一失送他们到南康,也有训练他们遇事的胆量在。

    顾校尉无奈道:“夸你娘子,你倒也不谦虚。”

    伏危:“我娘子有本事也是事实,我也无须谦虚。”

    “听你这般夸赞,再看那些小军医们熟练给伤员包扎,等回到豫章,我真要上门拜访你与你娘子。”

    伏危应下:“那便恭候校尉光临了。”

    顾校尉点了头,又道:“对了,方才在太守府见的那个牧云寨什么当家的,不能与之深交。”

    伏危微微抬眉:“为何这么说?”

    顾校尉皱眉道:“方才在城门查看伤员之时,我见他围在一个妇人前,本以为是他娘子,但听旁人说他未成亲,那妇人也是有夫的,但那人却在旁不停地撬人墙脚,试图说服那妇人与丈夫和离跟了他,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值得交往。”

    “估计方才在太守府,他见着你,是因嫉妒你出色,所以……”

    话还没说话,一旁的将士提醒:“顾校尉,天色快黑了,还未去查看降军伤员。”

    顾校尉看了眼天色,日头西移,准备下山了,这个时辰确实不早了。

    “不与你说了,总归别与那人深交。”

    嘱咐后,便匆匆带人离去了。

    伏危转头望着顾校尉离去的方向,微微蹙眉,眼露疑色。

    将士皆是男子,且城中百姓人人自危,大门不敢出,哪来的妇人?

    这妇人还是顾校尉在城门伤员处见着的?

    略一琢磨,伏危倏然抬起目光往城门的方向望去,心中有了某种猜测。

    他转头命其他将士继续在城中高喊让百姓放心的话,随即带了两人往城门口疾步而去。

    悍匪出身,多少有些包扎伤口的本事在。

    五当家也带了自己的人去帮忙,然后自己则在余娘子身旁帮忙给伤员包扎。

    嘴巴一直未停。

    虞滢压根就没搭理他,她已然累得精疲力尽,更是一头热汗。

    那嘴巴叨叨个不停的五当家见此,话语一顿,把不远处的卫墉拉了过来,擦了他手上的血迹,给了他干净的帕子:“给你先生擦擦汗。”

    卫墉懵得很,但看见先生脸上的汗水都要滴下来了,也不敢多想,嗓子因久未进水有几分沙哑,开口道了声“冒犯先生了。”

    然后给虞滢擦了额头和下颚的汗水,不敢太冒犯,只粗略擦了擦。

    擦了之后把帕子收了也没还给五当家,怕这人是个猥琐的,留着帕子日思夜想,

    收了帕子后,便火急火燎地继续给伤员医治。

    医箱里边备用慢慢的缝合线和止血的药,除却医箱外,牧云寨的人也把他们先前的伤药,还有舍下的药材都带来了。

    五当家看着卫墉那小子把帕子给收了,暗中剜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开口讨要,引人生厌。

    “余娘子你瞧瞧,你都进城有近两个时辰了,这天都快黑了,你那夫君都没来看你一眼,可见你在他心中也不过凡凡,你对他如此死心塌地,可值得?”

    虞滢眉头微微一皱,不欲回他,忽然传来一道冷飕飕的声音:“值不值得是我们夫妇二人的事,五当家如此毁人婚姻,未免过于小人了?”

    虞滢缝合的动作顿了一下,与五当家一样,转头往声源处望去。

    伏危一身寻常将士的战甲,却因姿容出众,身姿颀长挺拔而穿出了与人不同来。

    战甲有裂口,发髻原本利落束着,却因一战而多了几分凌乱。

    本该狼狈的,但总让五当家觉得有那么几分战损的美感在。

    这人确实有一副好相貌。

    虞滢掠过身旁的人,与伏危对上了视线。

    伏危原是冷凝五当家,待对上虞滢,眼神瞬间没了冷意。

    虞滢见伏危不像有伤的模样,哪怕夫妻有再多话要说,但也仅仅是互相一点头,然后转回头继续给伤员缝合。

    她身心皆疲,手脚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只靠着一口气在撑着,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泄了。

    伏危也不打扰她,只看了眼五当家,面色不善道:“五当家可借一步说话?”

    五当家挑了挑眉,还是站起了身,朝着他走了过去。

    走近后,挑衅一笑:“怎的,恼羞成怒想警告我?”

    伏危看了眼在给双手未曾停下的阿滢,看回了他。

    “内子已疲惫不堪,还请五当家不要扰她分心,先让她忙完再说。”

    没想过伏危只与他说这话,五当家露出了几分意外之色。

    狐疑道:“你就不生气?”

    伏危暼了眼他:“气谁?”

    五当家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虞滢:“我,她。”

    “你们又没关系,我为何要气?”

    目光直视眼前的人,声音徐缓而冷静:“再者内子样貌才能皆为出色,招人觊觎也是正常的,可若是每一个狂蜂浪蝶我都要气一遍,我岂不是要把自己气死了?”

    五当家眉头紧皱。

    忽然很不爽这人。

    说他不在意妻子吧,但看向妻子的眼神却满是柔情,那眼神丝毫不遮掩,他想忽视都忽视不得。

    沉默了半晌,他问:“进城这么久,你为何都不来看一眼?”

    “此前无人与我说内子也来了。”

    “诓谁呢。”

    伏危:“我不至于诓骗你。”

    说罢,转头吩咐小兵:“去准备热水,记得要烧开的,凉了后给军医送来。”

    吩咐后又看向虞滢,走上前,从她医箱中剪下少许的纱布,给她轻细擦去脸上和脖子上的汗珠。

    伏危没有与她说一句话,擦了汗之后他便起身,复而走回到五当家的面前,一拱手:“我尚有政务未忙完,便先告辞了。”

    往前走了几步后,似想起了什么,转头朝着五当家道:“内子能平安到南康,也多谢五当家护送了这一段路。”

    说罢,望了眼妻子,然后转身离去。

    五当家站在原地,神色沉沉。

    这夫妻二人没有说一个字,但却好像说尽了千言万语。

    他总觉得这世上没有撬不动的墙脚,唯有不真诚或是半途而废者才会撬不动。

    可方才那么一瞬间,他却有种不想承认的感觉。

    这夫妻二人就好像裹了铜墙铁壁,任谁锄头撬得再狠,也无法撼动分毫。

    意识到这点,五当家拧眉,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伏危有那等姿容和脑子已是老天眷顾,凭什么又给他配一个如意佳人?

    这老天可还能再不公平些?

    叹了一口气,又不得不承认大伯说的话。

    他忒没有自知之明了。

    年轻,俊美,有脑子,又能上战场,且还全身心相信自己的妻子。

    换他是女子,只要眼没瞎心不盲的,估摸着也会选伏危那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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