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脑波增强
初九打开头顶上的投影仪，将地图投影到对面墙壁上。
那地方相当偏僻，哪怕开战前去一趟也很不容易——先要从上海坐飞机到西安，再向南进入莽莽秦岭……最快也要两天才能抵达。尤其是最后一段十几公里长的山路，崎岖蜿蜒、越爬越高，车辆根本无法通行——全地形车也不行，只能靠两条腿。
宗天听得很仔细，并对初九的工作表示满意。干得不错，初九，这么短的时间居然搞出这么多资料……
谢谢队长！初九受了表扬，胸显上立刻打出一个得意洋洋的卡通表情，另外我还搜索到不少关于梅村历史的信息，要不要现在就讲给你听？
宗天摆摆手。先不必急在这一时。这样好了，你抽空再多搜罗一些，整理出来先发给我和南星。这会儿我必须赶去动力舱，弟兄们都在那里，正给摆渡船换装新发动机——这可是大事儿，必须做到稳妥可靠、万无一失。你留下来好好照顾周娴，下月28号就是她的预产期。
大半年来，辛菱只要有空就研究那颗“曼图之脑”，千方百计想要探究它的秘密。
特战队员们路过数据处理舱，经常看见她独自坐在工作台前，双手托腮，盯着那只黑色球体发呆。
其实每个人都近距离观察过它、琢磨过它，可问题是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打开它。
一眼望去“曼图之脑”普通至极——无它，一只标准球体而已，直径9347778毫米，通体乌黑……细看之下你会发现，它浑然一体，密封极严，表面洁净光滑，如同最高等级的镜面，放大一万倍也找不出一条最细微的缝隙……
怎么办？砸开它？割开它？腐蚀它？还是熔化它？
都不行。因为一旦使用蛮力，很可能导致其自毁。
辛菱知道这东西来之不易，特战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这世上唯一的一件。
无论内心多么急切，辛菱知道自己不能鲁莽从事。
前几天她陪周娴散步，谈起宗天当年那次受伤，周娴无意中提到曼图在宗天脑子里留下了电极阵列，因位置太深而无法取出，又经历十余年岁月，“想必那些电极越长越结实，已成为他脑子的一部分。”
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辛菱瞬间醒悟，想到一个破解“曼图之脑”的法子。
辛菱帮宗天戴上脑波增强帽，前后左右打量一番：嗯，挺合适。
她捉住宗天右手食指，引它到宗天右耳上方。一脸严肃地盯着宗天，一字一句地叮嘱道，这是脑波增强开关，连压两下是打开，再压一下是关闭。记住，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觉得不舒服立刻按关闭。
知道了。宗天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他有心问一问所谓“脑波增强帽”有多大的风险，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队长，那天我忽然灵机一动——既然这东西无法从外面打开，或许可以试试用别的方法和它直接交流。
于是你想到了我。
是的。许多年前，在一场战斗中，某只曼图在您脑子里留下了电极阵列，虽然我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它的功能，但是有一点却可以肯定，就是当其它曼图探测到电极阵列的存在，就会把您视为某种意义上的同类……还记得上次在月球之心，曼图醒来后并没有伤害你……
辛菱停下来，看一眼身边的初九，意思是让他补充。
初九赶忙点头称是。对对对。当时队长就站在它的面前，可它却毫无敌意，甚至与队长发生了身体接触，允许队长触摸它……恕我直言，那只曼图好像有点喜欢队长。
辛菱双手拢在胸前，十指时而交叉、时而分开，授课般娓娓道来：
队长，我的建议是摆渡船虽已完成改造，暂时先不要起航，就在这“船坞”多逗留几天，此间就由我和初九负责安排您与“曼图之脑”进行交流——不过有言在先，这只是一场实验，或许成功，或许不成功。
如果成功了，那咱们立刻出发，直飞土卫二，用星舰工厂数据中心的设备把“曼图之脑”里的数据全部弄出来。如果失败了，那就……
……那就再没有其它办法，必须将这颗“曼图之脑”拆开，刀劈、火烧、锤砸、酸洗……总之要毁了它，对吧？
对对对，辛菱笑得有点尴尬，我只是初步这样设想，却被队长给猜中了。
因为“曼图之脑”只此一颗，真正动手开拆之前，我们还要再多捉上几只曼图，不然一旦拆解失败，连个备份都没有，是不是？
这……队长，既然你连这一层都想到了，那你倒是表个态，同意不同意？
望着辛菱满怀期待的目光，宗天哈哈一笑。
行，本队长就接受你的建议，特战队继续留在地球。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考虑，就是你嫂子即将临盆，这个节骨眼上不宜远行。
另外，我与南星正计划近日去趟梅村，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再有就是孩子出生后，总要过了满月再动身吧？这样一算，你和初九大差不多有两个月左右的实验时间，够不够？
够了，足够了。感谢队长的大力配合！辛菱激动地搓着双手。
那就开始吧，告诉我——怎样与曼图之脑进行交流？
辛菱和初九带宗天来到飞船底层，走进一间提前收拾好的“实验舱”。
说是“实验舱”，里面其实空空荡荡，只在地板上摆着一张金属桌和一把金属椅。
宗天环顾四周，发现除了身后那道椭圆形的舱门，这间所谓的“实验舱”里再也找不到其它出入口，也没有舷窗——不知是被临时封闭了，还是本来就没有。
金属桌上有只三角架，金属材质，色泽乌蓝，显然经过某种特别的工艺处理。
黑色的“曼图之脑”就静静地趴在上面。
这间实验舱其实是一间经过改造的电磁屏蔽体。你与“曼图之脑”发出的电磁信号可以在这里震荡、交互，却无法逸出。
当你尝试与它交流时，必须心无旁骛、全神贯注，考虑到这一点，我们清除了任何可能分散您注意力的物品，队长。
房间里只剩下宗天和“曼图之脑”。
宗天坐下来，调匀呼吸，盯着那“曼图之脑”看了很久，忽然伸出双手将它轻轻包进手心里，感受它的温热。
掌心处传来细微的振动。宗天闭目凝神，用心体验，发觉振动的频率忽高忽低，幅度起起落落，强弱分明，一如人类说话时声带的振动。
他腾出右手在右耳处轻压两下，启动了脑波增强。
没有反应。
辛菱说一定要耐心，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与曼图的交流上……问题是她只告诉了我这么多。究竟该怎样尝试与曼图交流？
宗天依然一头雾水。是在脑子里自言自语，然后指望它听懂我的话？理解我的意思？或者想象我自己就是一只曼图，正在努力寻找同伴？据说数学是宇宙通用语，要不要背诵一下圆周率……
宗天将各种想法全部试过一遍。依然没有反应。
脑波增强帽是自动工作的，非常灵敏，一旦检测到任何异常信号进入或离开宗天大脑，会立刻将其记录下来并同步解析放大……
实验舱外，辛菱和初九紧盯在显示器上，一条平坦光滑的直线波澜不惊地向前延伸，而纵坐标刻度始终保持为零。
宗天枯坐金属椅中，与她们一墙之隔，屁股被咯得生疼，与“曼图之脑”的交流尝试依然毫无起色。
他决定休息一下，于是从桌边慢慢地站起身来。
“曼图之脑”瞬间爆发出一片耀眼的光芒，晃得他紧紧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脑海深处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开始了。第2377412次进食开始了。
宗天大吃一惊。因为这声音实在太熟悉，他绝对不会搞错——那正是宗天本人的声音。
恐怖的画面开始浮现在他的眼前，好像在播放一部立体电影，虽然时断时续，但每一帧画面都栩栩如生、真实可信……
他孤独地飘浮于黑暗的宇宙空间，被无边无际的虚空所包围；他四肢僵硬，浑身上下只剩下眼珠尚能转动；无数只曼图争先恐后从身边掠过，或者干脆直接穿过他的身体，而他却毫无感觉……
铺天盖地的曼图向他汹涌而来，又汹涌而去，张牙舞爪扑向前方，黑色鳞甲不断发出闪光，细看之下，每一片上都显示着月亮的图像……
宗天的心倏地向下一沉，整个人从懵懵懂懂中清醒过来。
眼前的“曼图之脑”光芒四射，摸上去热得有些发烫，不断发出“嗡嗡嗡”的震动声。
它不仅醒了，而且格外兴奋。它联络到藏在宗天大脑里的电极阵列，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
曼图大军正在向月球发起全面进攻。
宗天心中焦急万分，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重新坐回椅子里，双眼紧闭，努力将自己想象成另外一只曼图。
此刻他最真实的感觉，或者说最大的担忧便是：月球基地能否抵抗住曼图的疯狂进攻。
这一战月球凶多吉少。当我们进食完毕，她有95的概率彻底消失。
“曼图之脑”用宗天自己的声音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