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四目相对
沈宁对姜澜这个人有着特殊的情感。
前世时，因缘际会之下沈宁曾被素未谋面的姜澜救过一命，可她直到死也没有机会报答这份恩情。
骠骑将军姜靖家中共有六个孩子，其余五个都是男子，唯独姜澜一个幺女，除了宠之外也由着她和兄长们混在军营中。
可惜的是骠骑将军和她五个兄长全都葬身鹿儿关，最后只剩下姜澜一人撑起整个姜家。
沈宁难得乖巧的叫了声：“姜姐姐。”
不知是惺惺相惜还是姜澜和沈宁也面对相同境遇，对于这个沈宁姜澜也十分亲近。
这样的场合里，齐蓁蓁对姗姗来迟的沈卿卿没了往日的热情。
南郡侯府的事害的她回去被父亲责罚了许久，现下看到她也只是皱着眉别过头去装作没看见她。
沈卿卿自讨没趣只得尴尬和一旁她平时理都不愿搭理的人坐在一处。
片刻后，帝后及众妃出现，太子和众皇子们也紧随其后。
众朝臣连同女眷们连忙跪地行礼，山呼万岁。
皇帝赐了座，天子威压让人敬之，众人不敢抬头窥探龙颜，便都守着规矩的坐下。
倒是皇后身边的越贵妃穿着华丽，一袭锦服描金刺绣的十分夺目。
她有意同皇后较个高下，倒是引的沈宁注意到皇后的神色。
面对越贵妃的挑衅，皇后依然笑意盈盈目视前方，举止端雅不失风仪。
宫宴上的席位都是按照宫有官位排序，也不知凑巧还是怎么的，男女对席时君淮渊正巧就坐在沈宁对面。
而君易琅和君淮渊仅有一桌之隔。
宫宴开始，皇帝便举杯对着众人说道：“战事平定，朕心甚慰，北绒自知不敌便主动向咱们提出和亲，和亲后北绒愿年年岁贡不再生事。”
皇帝话音刚落，众人又是跪拜在地，高呼道：“陛下圣明。”
皇帝龙颜大悦，笑道：“众卿家不必拘礼，快快请起。”
众人的屁股还没坐稳，就见皇帝继续说道：“此战告捷多亏了姜爱卿，朕想着给你个赏赐，寻常之物都太过俗气，朕一时拿不准主意，爱卿可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对朕讲便是。”
姜靖立刻跪下，恭敬道：“臣所做皆是臣的职责，万不敢向陛下讨要赏赐。”
皇帝抬眼向女眷们的方向望了过去，片刻后伸手对着姜澜一点，说道：“姜爱卿生了个好女儿，朕和皇后都喜欢的紧。”
姜靖闻言脸色骤变，他急忙说道：“承蒙陛下和皇后娘娘错爱，小女顽劣不堪，粗鄙又不识礼数，臣实在汗颜。”
在场的姜家人脸色都变的紧张起来，他们都知道皇帝这场宫宴意欲何为，莫不是想要让姜澜和亲。
姜澜坐在宁素茹和沈宁中间，见兄长们如此也反应过来，紧张的两只手扣在一起。
沈宁记得最后被派去和亲的是一名宗室之女，曾是先帝五皇子的庶出女儿，人不在京中远在封地。
沈宁便悄悄的握了握姜澜的手，小声的安抚道:“姜姐姐不必害怕。”
姜澜看向沈宁，她带着轻纱看不清容貌，只露出双眼睛在外面。
她那双眼睛像一汪深潭，深不见底，可眼中真切的神情却让姜澜安稳起来。
皇帝不过在试探，端详揣摩着姜家父子的心思。
半晌后，皇帝大手一挥，笑了起来：“姜爱卿满口胡言，朕焉能看错人？你将她说的这般一无是处皇后恐怕是要心疼的，朕和皇后都有意封她为”
“陛下！”
姜家人齐齐跪倒在地上。
皇帝眸光一沉，盯着姜家众人脸上没了喜色。
姜澜生怕因为自己的事而导致皇帝降罪给自己的父兄，正要起身时却又被沈宁拉住。
“沈妹妹莫要拦我，我万不能让我父兄因我而受累。”
沈宁从前并没有参加这场宫宴，也不知宫宴之上姜家人最后是如何化解的危机，但她笃定的是和亲之人并不是姜澜。
姜家人此时反抗皇帝，虽会惹的皇帝不快，但也不会真的怎么样，两方都是在试探。
如果姜澜这个时候先低了头，那日后姜家遭祸时又要如何？
沈宁不能坐视不理，只能稳住姜澜。
“姐姐这个时候可别犯糊涂，将军及诸位兄长都在替你谋求，你若自己先低了头岂不是陷他们于不义。”
姜澜沉默半晌，明白过来沈宁的意思，皇帝并不是真的想送姜澜去和亲，而是在对姜靖这场胜仗心存疑虑罢了。
久战不胜，然何姜靖一战便胜。
姜靖若是和北绒有勾结来算计大梁，那必然对和亲这种利好之事趋之若鹜。
皇帝愠怒，众人大气都不敢喘，更没人敢出来替姜靖求情。
君淮渊将沈宁和姜澜之间的拉扯看在眼里，不明白沈宁为何要跟着趟这淌浑水。
君淮渊挑了挑眉，忽然叹了口气，然后不紧不慢的截了话头问道：“父皇如此爱重别人家的女儿，就不怕君瓴生您的气么？”
君瓴是皇帝最喜欢的公主，乃是越贵妃所出。
这话若是旁人说必然会引得陛下不快，可从君淮渊嘴里说出来皇帝却并不怪罪。
皇帝面色稍缓，凝了君淮渊一眼，笑骂道：“就你会挑拨，要是瓴儿真生朕的气了那朕饶不了你。”
皇帝一笑，众人便都跟着笑，气氛又回到一团和气中，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根本没存在过。
有着君淮渊打了差，皇帝便顺势而为，指了指姜靖，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笑骂道：“你这个狗东西，竟连朕的意思都摸不清楚，朕不过是想封她当个县主而已，你以为是什么？”
姜靖及姜家诸子全然松了口气。
姜靖立刻认错道：“臣该死，臣只是怕澜儿担不起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爱重。”
“你起来吧，朕意已决。”
姜靖谢道：“臣谢陛下隆恩。”
得了封旨，姜澜这才起身，冲着高台上的帝后盈盈一拜，道：“臣女谢过陛下，皇后娘娘圣恩。”
沈宁跟着松了口气，陛下多疑诸多试探后也未必安心。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有时赏也是罚，罚也是赏，做为臣子的只能接受。
沈宁抬头看了一眼君淮渊，不料对方也正在注视着自己。
四目相对，君淮渊支肘偏头，无声的对沈宁说了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