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安抚
祁溯雪的存在就像是一个符号，他站在那，就是所向披靡的帝国之刃。
很小的时候，秦舟渡伸出双手，十六七的少年冷着脸，将他抱起来，他觉得这个哥哥又漂亮又厉害。
雄父和雌父还笑过他，这么小就知道要漂亮哥哥抱。
再后来，秦舟渡上学的时候，同龄虫谈论最多的是那位年轻的军雌，杀了什么异兽，取得什么功绩。祁溯雪冰冷强大的形象清晰地出现在秦舟渡心中。
但是他却会在心中，补充一堆祁溯雪的缺点。强迫症、洁癖、不会笑、暴躁、冷酷……还会逼着他晚上喝一杯奶再睡觉。
他是在上大一的时候收到雄父和雌父飞船失事的消息，那个时候他和其他雄虫一起在打篮球，突然所有虫都直接、或偷偷看他，还在小声交流什么，看他的目光复杂又同情。
秦舟渡何其敏锐，当即扔了篮球，去拿他的终端手环。
他看到最新的消息——虫皇和虫后的飞船被星盗击毁，在宇宙中爆发出灼目的火光。
电光火石间，秦舟渡就察觉到不对劲。雄父和雌父的消息，居然会越过他提前公开，这是不可能的。
没有媒体的消息渠道会比军部更快，对于这样的消息军部一定会先送到他这里来。也就是说，消息公开的这一刻，局势已经不在秦舟渡的掌控中了。
那时秦舟渡毕竟年轻，应对各怀心思的虫都精疲力竭，更别提找到暗中操控局面的幕后之虫了。
然而他顾及不到的地方，他的对手，全都被祁溯雪解决了。
秦舟渡不得不承认，他不待见的军雌，冰冷却强大，冷漠但可靠。祁溯雪坚不可摧的样子也在秦舟渡心中落了根。
但是他心中最坚不可摧的虫，却在他面前哭了。
秦舟渡皱着眉，将哭了的军雌揽入怀中，释放出安抚的信息素。
他哄道：“你在他想要你去的未来，祁溯雪。”
秦舟渡说的他是祁溯雪的兄长，那是一名很温柔的亚雌，秦舟渡没有见过。但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梦境中，玩家刷够祁溯雪的好感，祁溯雪会对玩家敞开心扉，告诉玩家这件事。
祁溯雪还是虫崽时，一只和哥哥生活在一起。可惜哥哥的雄主是一只暴虐的雄虫，他总是虐待雌君和雌侍。
祁溯雪冲出来保护他的哥哥，换回来的是雄虫对哥哥更残忍的刑罚。
后来发生一场大火，祁溯雪成了孑然一虫。
他的哥哥在火中死了。
其实祁溯雪在告诉玩家的时候，多数情况只会说哥哥对他的好，给他买了糖，叫他起床这种小事。
秦舟渡当时有古怪的直觉，祁溯雪回忆这种小事，是眷恋的。
然而对玩家来说，他们是为了获得祁溯雪的好感，来和祁溯雪进行亲密互动。这种琐事说几次听是情趣，听得多了就厌烦了。
祁溯雪看到了他想念的亚雌，还有相处平淡却让他喜欢的日常。
然而这些都是镜花水月，轻轻一戳，就碎了。
长风过境，只留下故虫的墓碑。
五脏六腑都是拉扯的疼，沉甸甸的痛苦让祁溯雪弯下挺直瘦削的肩背，一股难言的痛楚蔓延开。
他知道了什么是撕心裂肺。
也是在这个时候，淡淡的奶味儿信息素落下来，安抚着军雌激烈动荡的情绪。他宣泄出的痛苦，对方照单全收。
这种保护意味的信息素，很容易让祁溯雪贪恋。
可是他却只是克制地嗅了嗅，利用安抚的信息素快速收敛起他的情绪。
等他回过神来，才注意到他用的力气很大，手指深深陷在秦舟渡衬衣薄薄的布料，把衬衣抓得皱巴巴的。
“谢谢。”祁溯雪挣开秦舟渡的怀抱，低声道。
那语气冷酷得，特别像拔就走的渣虫。
雄虫没说话，而是端详对他“用完就扔”的统帅，仔细观察他冷俊的面容。
祁溯雪只是暂时把情绪收敛起来，他还没有完全平静。
刚才安抚他的雄虫就在眼前，对方轻易可以勾起他的痛苦和依恋。
祁溯雪不知道秦舟渡为什么愿意释放出安抚的信息素给他。
对于雄虫来说，他愿意给雌虫安抚性的信息素，起码他不讨厌这只雌虫。
祁溯雪心想，足够了。
在祁溯雪的视野中，秦舟渡身上还有个折射昏暗灯光的小东西，一直在闪闪发光。
祁溯雪忍住伸手触碰的欲望，冷淡持重地站起身时，也不过是视线多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
那是一枚银质耳钉。
如果是他搜集的那些华丽的耳钉，戴在雄虫的这里一定更加好看。
“陛下，需要我送您回去吗？”军雌垂眸冷淡地询问。
雄虫懒洋洋应了一声：“嗯。”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了酒吧。
而一直在隐蔽处的弗雷：？
作为侍卫长，基本上秦舟渡在哪儿，弗雷就在哪儿。
来酒吧，也是弗雷开车送秦舟渡来的，按理说也是他送秦舟渡回去。
他的终端很快收到一条消息：走了。
坐在祁溯雪的越野上，秦舟渡垂下眼发完消息，捏着终端手环，思考他是不是要从车上下去。
祁溯雪只是随口一问，恰巧他刚给完雌虫安抚性的信息素。
雄虫骨子里恶劣的占有欲让他有些蠢蠢欲动，所以答应了祁溯雪要送他回去的话。
此时坐在越野车，那就是尴尬了。
他们谁也不说话，车内狭小的空间都被他们的沉默塞满了。
秦舟渡成年后，他和祁溯雪同时出现，那一定是有很多虫的正式场合。他们没有私下这样相处过。
而且秦舟渡单方面“拉黑”祁溯雪多年，此时和祁溯雪在封闭空间独处，他体会到了如坐针毡的感觉。
不过表面上，秦舟渡只是看向右侧的车窗，镇定无比。
没等秦舟渡开口，车子启动了，汇入晚间马路上的车流当中。
祁溯雪那双开战舰的手，开车当然也是很稳的。秦舟渡在副驾驶的位置坐着，多了些困意。
一个小时后，祁溯雪把车停在大门前。管家已经在门口等待了，而他车上这个，毫无负担地睡着了，中间祁溯雪给他加了个小毯子都没醒。
不止是管家，侍卫长弗雷也等候在一边。
祁溯雪原本想抱秦舟渡下车，只得作罢。
他打开车门，弗雷和管家却都没有动，两个人矗立在原地，看到祁溯雪没有动作，向祁溯雪投来疑惑的视线。
那视线明晃晃在询问：为什么还不抱王下来？
祁溯雪：“……”
祁溯雪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另外一边，把秦舟渡抱出来，还能轻轻掂一下，让秦舟渡更舒服一些。
祁溯雪尽量轻了，秦舟渡还是醒了。
四目相对。
祁溯雪有些头疼，这就是他担心的情况，秦舟渡在他怀里醒来。
秦舟渡怎么会愿意？
秦舟渡给他释放信息素是一回事，可是让他触碰却是另外一回事，祁溯雪不认为秦舟渡愿意让他碰到。
秦舟渡原本还有些困意，甚至因为怀抱过于安稳，让他想靠过去。
可是看到抱着他的是祁溯雪，秦舟渡一下就清醒了。
秦舟渡第一个反应就是跳下来。
可是……
秦舟渡看到管家慈爱的视线，弗雷关注的目光，生生把动作止住了。
这是他刚才用信息素安抚过的军雌，军雌身上还有他信息素的味道。他早不讨厌祁溯雪了，只是一直关系这么僵了下来。
但是经历了今天晚上在酒吧的事情，他和祁溯雪也算是“并肩作战”了？
他决定从在管家和弗雷面前开始，告诉他们，他不会不待见祁溯雪了。
军雌身上有带着强大的冰冷气场，黑眸冷淡深邃。
秦舟渡硬着头皮伸手，准备揽住祁溯雪的肩膀，假装再次睡过去。
然而他还没碰到祁溯雪，看到军雌低头在他耳边，用冰冷的声音询问：“陛下，你怎么知道我为什么难过？”
秦舟渡的手僵住。
秦舟渡当然不知道，他是通过玩家的视角知道的。
当时祁溯雪情绪动荡得厉害，秦舟渡没多做思考安慰他了。他以为祁溯雪忽略了，没想到祁溯雪记得。
秦舟渡正要编一个。
可是谎言最麻烦的地方在于，一个谎言，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圆。以祁溯雪的敏锐，秦舟渡心说他不知道要编多少个。
在管家和弗雷的看来，就是祁溯雪和秦舟渡耳语什么，两虫的气氛突然微妙和僵硬起来。
祁溯雪垂眸看着沉默的秦舟渡，弯腰将他放下来，礼貌地颔首，转身回到了车上。
他没有再看被他留在原地的雄虫，开车离开。
祁溯雪没想要答案。
他隐约能察觉秦舟渡的意图，但他不想让秦舟渡做勉强的事情。秦舟渡没有那么接受他，不必为了这种表面关系来为难自己。
祁溯雪清楚的知道，他当作不知道秦舟渡说了什么，他和秦舟渡可以暂时维持这种平静。
但是他戳破了。
祁溯雪清楚地看到秦舟渡虫瞳中对他的警惕。
莽莽夜空，星子沉浮。
祁溯雪想就算秦舟渡一直误会他为什么问这句话，也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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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趁热喝。”白发苍苍的老管家端来一杯牛奶。
年轻的雄虫刚洗完澡，偏长的睫羽上还挂着湿润的水汽，闻声抬眸，应了一声。
他成年一段时间了，身体修长结实，但同时还有少年时期的青涩，这是一具十分年轻好看的身体。
他正在走神，拿起牛奶杯后咕咚咕咚喝掉，然后放回去，没有看到管家看似无波的虫瞳中，为摆脱控制奋力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