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宴请
上一次与好友同榻而眠,还是在高中的时候。那时,应该是人生中最充实、也最无忧愁的一段时间了,老师都是学识渊博又不乏慈爱之心的人,同学之间也有着很强大的包容心,不论长相学习衣着,只要品行端正,便会被大家所接受,身边都会有一群好朋友。
少年时的情谊,道一句知己,未免有附庸风雅之嫌,但闺蜜之情确是实实在在的。
徐琼槿已经简单洗漱后躺进了被窝,含着牙刷的秦纤,看着手机里于医生发来的消息,如徐琼槿这般乐观又开朗的人,竟是受过心理创伤的?秦纤心中诧异又心疼,
出了卫生间,望向床上闭着眼睛的人,小折耳躺在她的头顶上,远看像戴着顶毛茸茸的帽子般,很是可爱。
你愿意走近我、让我成为你的好朋友,我不甚荣幸。细心地为对方掖了掖被角,秦纤上床关灯,躺在了款大双人床外边,看着床头灯按钮处的小夜灯散发着微弱又温暖的光芒。
琼槿,谢谢你选择我!
于医生没有说具体是什么样的创伤,秦纤也不打算问。若是有一天,她愿意说了,那我就是最好的听众,若是不想说,那我便是她选择的好朋友。
自结伴逛了夜市、酒吧,又一起睡了一晚后,原本只是普通往来的两人,开始见天儿地约着玩。
徐琼槿带着秦纤,爬玩了临近的两座山,游览了山顶最高处,由当世名儒‘流萤先生’出资新建的碑林,观澜了有“法贴之祖”的孤本《淳化阁帖》,和一塔镇三山的雄壮气概。
又玩遍了市内几大游乐场,过山车、旋转木马、摩天轮,这些都是秦纤羡慕想玩,却又顾及着大人身份而从未玩过的东西,还有专供成年人玩的速度与激情、玻璃栈道等……只是,毕竟有区别的有点事,徐琼槿在玻璃栈道上来去自如、神色如常,可待到秦纤终于走完十米上的栈道时,却只能一屁股瘫软在地上,腿肚子直打哆嗦,狠狠地发誓,以后就是给人给自己钱,都不会再玩这东西了。
“哈哈……吓坏了吧。”徐琼槿拧开矿泉水递了过去,畅快地笑道:“没事,不丢人,我第一次走时,吓得比你还严重了。”
秦纤灌了两大口水,而后仰头看向徐琼槿,“那你现在不怕了?”
“是啊,后来,我几乎玩遍了全国所有的玻璃栈道,只是……不管我害怕还是不害怕,最终都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下去了,这样一想,也就不怕了。”
一个人走下去……
秦纤写过很多的爱情小说,对这句话里所包含的深意,总是能联想到很多或现实或狗血的剧情出来。
玩遍了全国所有的玻璃栈道,只是想在某一次感到害怕,想要回头时,能够看到那个让自己安心的人吧。只是,因为没了身边的那个人,回头再也看不到熟悉的脸和微笑,所以不论害怕与否,都只能一个人走下去。
现实,总是比小说更让人揪心。
“琼槿,你很好,不论是爱你的人、还是你爱的人,他们都希望你能够开心、快乐,我也是这样的。”真挚的目光看向徐琼槿,秦纤认真说道。
日子,在和徐琼槿一起吃喝玩乐,和于医生按时蹭饭中,不紧不慢地过去了。直到腊八来临,街上的行人越发的步履匆匆,大家都在着急回家过年时,秦纤也早已经准备好了回家要带的东西。
她不是喜欢热闹的人,但对春节,依然有期待。
小时候家里穷,物资匮乏,平日里也没个零嘴、水果啥的,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家里才会买一些水果糖,还有瓜子花生等零食,那是秦纤从这个春节过完后,便开始期待下一个春节的主要原因。
如今这些东西,就是放眼前十天半个月的,秦纤也不见得会动一下,但儿时的回忆,总是有情感在里面的。
只是……看着震动的手机,是冯君泽的来电。
“秦纤,收拾的怎么样了?”冯君泽的声音传来,一如既往地温驯有礼。
“很快就能出门了,稍等我五分钟。”
“好的,那哥们儿开了车出来,我们在你小区门口等你啊。”
自上次冯君泽表白的事情后,两人在网上的聊天频繁了不少,但除却上次在酒吧匆匆一面后,却是再没有见过的。这段时间,秦纤忙着和徐琼槿玩,同是还要赶存稿,实在是抽不出多少时间在与冯君泽见面了。
好在对方并没有因此而说什么。不想之前的那些相亲对象,一天恨不得打八个电话,微信消息更是持续不断,令人烦不胜烦。
冯君泽……就目前来看,一切还都挺好的。秦纤计划着再观察半年,若是没有其他变数的话,就把男朋友的角色,安排进自己的生活里。
天有些冷,秦纤戴了顶白绒球的帽子,又裹了口罩后才踏出家门
一阵冷风袭来,刚出门的秦纤赶忙捂紧了厚实的围巾,在这大冷的天出门,简直不要太糟心,还好出门是为了见朋友,心情还是很好的。
秦纤想,当初背水一战、选择成为一名网文写手时,第一动力当然是因为钱和爱好,此外,绝对是因为这个工作,可以让自己天天宅在家里不出门。
不管是大冬天、还是大夏天的,要顶着严寒酷暑出门去上班,这绝壁是对自己最大的考验。
临近年关,冯君泽他们单位已经放假了,此次见面,是冯君泽想要将秦纤介绍给自己的好哥们儿,以“同是文化爱好者”的身份,交个朋友。
对于认识冯君泽的朋友这一点,若是在遇到徐琼槿之前,秦纤可能不是很乐意,毕竟自己已经宅在家里好几年了,轻微的社恐并不是说说而已。但最近跟着徐琼槿,几乎跑遍了附近好玩的地方,对出门见人正是热情高涨的时候,而且……认识新的朋友,好像也没有之前想象中的那么难。
“这家店规模不大,也不是什么高档餐厅,但胜在口味正,已经开了几十年了,老顾客很多。”停车后,冯君泽带着秦纤进入一条人来人往的巷子里。
注意到秦纤四处张望的视线,担心对方会觉得这地方不够档次,冯君泽很是认真地解释了一番。
“嗯,这种店,很适合朋友之间聚会的,实惠又好吃,而且还自在,不用顾着面子啥的。”秦纤不是在乎场面的人,而且冯君泽干的是体制内的工作,每月工资有限,要是为了充面子,而去那些高档酒楼,只怕大家都吃不开心了。
“是啊,我经常和单位同事一起,冬天涮火锅,夏天烧烤撸串,很平淡,但大家都很开心。”冯君泽闻言,应和道。
冯君泽的朋友,一起来的有三个人,定了一个包间,在见到秦纤后,都很是主动地上前打招呼。
冯君泽最先解释道:“各位,给你们介绍一个,这是我朋友秦纤,是位很优秀的老师。”
当先一位长相普通,但气质很是优雅的女生伸手和秦纤相握,笑道:“秦老师,我叫杨莹,今天真是托了你的福,我们这才有机会吃到冯哥的饭,既然认识了,大家就都是朋友,客气的话就不说了,快来坐。”说完还顺势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
“谢谢。”
“这位是李飞云,写得一手好文章,可是博物馆的宣传骨干。”待秦纤落座后,冯君泽又指着大高个儿说道。
李飞云起身,热情招呼道:“早就听说君泽结实了位漂亮的女老师,我们哥儿几个就等着君泽这顿饭时,大家互相结实呢,小杨说的对,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李飞云说着,从右手边拿了套未开封的餐具出来,“给,你用这个,还没有拆分封的。”
“哎呦……李哥这就不厚道了啊,冯哥带来的人,怎么能是你给照顾着递餐具呢,”一个剪着时下最流的沙宣发型、叫丁义的男生,在看到李飞云递餐具给秦纤后,立刻将自己身边的椅子拉过来放在秦纤身边,同时招呼冯君泽,“冯哥快过来,这边坐。”
“哈哈……我的不是,冒犯了,这就以茶代酒,给各位赔不是了。”李飞云闻言,也不显尴尬,很是潇洒地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既是赔礼道歉,怎么能喝茶呢?怎么着也应该来两杯清酒,以示诚意不是。”丁义说着,便叫服务员去拿酒。
待二人笑闹结束后,冯君泽继续介绍道:“这是丁义,博物馆历史讲解人,可以说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及少有他不知道的。”
“承冯哥夸赞,在下丁义,老丁头的丁,义薄云天的义,秦老师有礼了。”丁义说着,又像模像样地拱手作了个揖。
当次大礼,秦纤也不好坐着受了,立刻起身,跟着丁义的样子,拱了拱手还礼。旁边始终面带微笑的杨莹,笑着拍了下秦纤的胳膊,笑着解释道,“别拘束,小丁是馆里年纪最小的,又是个历史迷,时不时地就喜欢使一下老祖宗的活计。”
一番寒暄之后终于落座,片刻后,便有服务员拿了酒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人气腾腾的一大锅羊蝎子火锅,和众多配菜。待服务员退出去后,冯君泽递了菜单给秦纤,“羊蝎子做起来需要一定的时间,他们便先点了一部分,你看还要加些什么。”
“好的。”看着那一锅颜□□人的羊蝎子,秦纤拿过菜单点了两份素菜,交给了候在一旁的服务员。
“尝尝,这家的羊蝎子味道特别正宗。”冯君泽拿起新的筷子,给秦纤夹了一块汤汁饱满的带骨肉过去。
实话说,味道确实不错。秦纤吃了一口后,催促身边人,“大家快趁热吃吧。”
“来来来,吃起来……喝起来……”丁义热情高涨地给大家倒酒,轮到秦纤和杨莹这边时,两位女士很是客气又坚决地表示不喝酒,丁义也不做勉强,说了句“尽兴”后,便笑着去和李飞云碰杯去了。
“男生坐到一起就喜欢喝两杯,实在搞不懂喝酒的乐趣在哪儿。”杨莹有些嫌弃地看了眼碰杯的三人,朝秦纤吐槽道。
“不喝酒的女生,不懂男生喝酒的乐趣,可能就跟男生不懂女生做美甲的乐趣一样吧。”秦纤喝了一大口茶水,将嘴里未咽下的羊肉带了下去,又夹了锅里的配菜来吃,同时不忘继续和杨莹闲聊。
饭过一巡,稍作休息时,大家不约而同地放下筷子闲聊起来。
定义对李飞云说:“上次李哥做的那个宣传视频,简直太绝了,简直吊打一众参赛者啊。”说着目光又转向杨莹这边,“当然,杨姐拍的照片,也是百里挑一的好看。”
冯君泽笑道:“还有配音,小丁要是想要多夸自己两句的话,我们也是能坦然接受的。”
“还是冯哥了解我,我这把嗓子啊……不愧是传媒大学毕业的,也就比那省台播新闻的那啥……差了一丢丢而已。”丁义说着,自我陶醉般地抿了口酒。
对于丁义的自夸之言,显然大家早已经习惯,闻言皆哈哈大笑。秦纤不知道省台播新闻的是谁,对他们说的宣传视频也不了解,但气氛到了此处,也很是捧场地一直面带微笑,听大家说话。
说到兴起时,李飞云提议道:“大家都是文化人,就这么干聊着,未免有些沉闷,不如我们来个酒令,如何?”
“好啊,”最先相应的便是丁义了,他转向秦纤,询问道:“秦老师也是文化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她……”
“没问题。”在冯君泽开口之前,秦纤抢先说道。冯君泽所了解到的,秦纤虽然读过的书不少,但从高中到大学,学的都是理科,如今带的课程也是物理,怕她应付不来这样的场景,毕竟他们其他人都是文史专业毕业的。
“那咱们就依古人行迹,也附庸风雅一回。”李云飞说着,率先喝了一杯酒,紧接着道:“这里我最年长,就让我托个大,酒令大如军令,不论尊卑,说不上来,可是要受罚的啊。”
“好说好说,行酒令,我向来是没有输过的。”丁义豪迈地一挥手,率先相应道:“这马上就过年了,一年到头,求的就是个阖家团圆,我先来应个景,这‘三字同头芙蓉花,三字同边姑嫂妈,不是姑嫂妈,哪里去摘芙蓉花。’,请各位,依此令,各行一出吧。”
秦纤看着依次对答的几人,这“三字令”对自己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题。可若是不谙此道、不曾专门研究过的人,难免要出丑的,毕竟在这快节奏的时代,大家都在忙着掌握实用技能以养家活口,像“三字令”这种知之者不多,便是节日里欢聚一处时,也极少出现的东西,怕是极少有人会去注意吧。
“秦老师,到你了。”待身边冯君泽对答后,丁义和善地提醒道。
秦纤想了想,谦逊道:“大家珠玉在前,皆是学问极深厚之人,我这随意胡诌了两句,就献丑了。‘三字同头大丈夫,三字同边江湖海,闯荡江湖海,才是大丈夫’。”
待秦纤说完,席中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杨莹马上接声道:“不愧是冯哥带来的人,果然是博学多才,失敬失敬。”
李飞云和丁义见此,也跟着杨莹的话头,连声道着“失敬”。
“见笑了。”秦纤说着,点头朝众人示意,想着这一茬算是结束了。
“好了好了,来,大家继续吃,这菜还有很多呢。”冯君泽乘势招呼道。
“来,边吃边玩,”原以为酒令到此也就结束了,却不想尚未沾到滴酒的杨莹,却是拿过丁义面前的酒瓶,为自己满上一杯,仰头一饮而尽,而后道:“这次咱们玩个大的,各自作诗一首,如何?图个热闹,倒也不必拘泥于格律、韵脚、平仄等。”
杨莹的提议,自然得到了众人的热切响应。上一轮秦纤是最后一个,这回,却是从她这边开始的。
冯君泽有些担忧地悄声询问,“秦纤,可以吗?我能帮你喝酒,没事的。”
“可以。”到了此时,若是还感觉不到这些人是有着试探自己才学的意思在里面的话,也是真的就坐不到这不算高挡的桌面上了。这次,秦纤也不说那些客套话,随口便道了出来。
腹内胎生异锦,笔端舌喷长江。
纵教片绢字难尝。
不屑与人称量。
我不求人富贵,人须求我文章。
风流才子占词场。
自是白衣卿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