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晕倒
他们是什么样子的动作出门，就是什么样的动作进来，余晟跟在任汀身后，亦步亦趋，整个人脚步虚浮，就好像一半踩在棉花里，有些飘飘然，另一半却有些僵硬，仿佛踏在悬崖边上。
不应该是这样的。余晟其实知道，这一切的选择都是他自己做出来的，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没什么道理会是这样大的反应。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自己的未婚夫就是任汀。想到他们即将要结婚，余晟整个人都感觉不对劲了。
不过余晟表面上看不出来，只当他过于腼腆紧张，怕是在场只有任汀能够知道他现在心乱如麻，回到座位上，他不小心被凳脚绊了一下，腹部撞到了椅背，余晟顿时脸色一变。
任汀一直注意他，上前想扶余晟，却被余晟躲开，任汀：“没事吧？”
余晟摇摇头，那边的长辈正在聊天，都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任汀：“身上不舒服？”
余晟摇了摇头，他不愿意在继续这个话题下去，腹部疼的他近乎眼冒泪花，但仍倔强着不开一个口，就只是沉默吃菜。
一口又一口，他吃得慢了许多，任汀递给他一杯水，余晟余光看着任汀的手拨弄转盘。
余晟：“……”他这下连饭都不吃了。
任父任母格外忙碌，简单吃完饭后，他们还有事需要离开，走之前任母摸了摸余晟的脑袋说：“我也觉得是着急了，但阿姨很喜欢你，别担心啊，要是我们不在小汀欺负你，你就告诉阿姨，阿姨帮你骂他，这是阿姨的号码，存一下。”
任父听了也默默掏出手机，加了他们的号码，余晟对他们鞠躬说：“谢谢叔叔阿姨。”
就这一顿饭，从一些细节上面看，他们对他的态度，远远比刘成明要好得多，任母吓了一跳：“这是干什么呢，都说了不用跟阿姨客气，再说了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阿姨走了啊。”
余晟：“嗯，叔叔阿姨再见。”
任母：“再见再见啊，小汀啊，你送小晟回去。”
任汀：“好。”
任父笑了笑拍拍任汀的肩膀：“那我们走了。”
任汀：“慢走。”
他们走后，包厢里顿时安静下来，刘成明看了一眼余晟，对任汀说：“那么小任啊，我们也先走了。”
任汀点头：“叔叔阿姨慢走，我送小晟。”
余晟：“……不用。”
刘成明：“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别闹脾气啊，听话跟小任走。”
谁闹脾气，谁他妈要听你的话！
送走刘成明这尊大佛，任汀带着余晟去了地下车库，任汀：“回宁城小区？”
余晟闷闷不乐：“嗯。”
也不是第一次坐这一辆车了，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不得把自己彻底缩成一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车内没有放音乐，两人都陷入沉默。
天已经黑了，车开出去，经过无路灯的道路，如果不是车辆还开着，余晟几乎感受不到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原以为已经好得差不多，没想到在这样的关头，又会发生。
余晟一直觉得自己处于窒息之中，一度呼吸不畅，甚至还闻到了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人声，其中的吵闹声极为尖锐刺耳。各种回忆袭来，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正当他挣扎时，一只手摁住他，余晟浑身一颤，接着，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有些熟悉。
余晟慢慢睁开眼，他眼皮沉重，还没来得及开口，耳边就传来熟悉的嗓音，任汀说：“别乱动。”
他的嘴唇被任汀用棉签沾了水湿润，余晟缓缓眨了眨眼，这下也看到了身前穿白大褂的医生，下一瞬他望着熟悉的场景，愣了愣。
任汀知道他在惊讶什么，说：“下车就发现你晕过去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余晟开口嗓音沙哑，他说：“没事。”
说完，任汀又对医生说：“怎么样？”
医生说：“他就是太累了，劳累过度，情绪大起大落，不过单单就情绪而言，你这个症状有些不对劲，我多问一句，你是否有过精神方面的疾病？”
余晟脸色苍白躺着，闻言对上屋内两个人的目光犹豫说：“我高中的时候，得过抑郁症。”
话音一落，屋内陷入沉默，见任汀脸色不大好，余晟又说：“那时候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还会复发，是我的问题。”
医生：“这个抑郁症不属于我的专业范围内，不过我倒是了解过一点，我给你检查下来，你这段时间应该是劳累过度了，并且可能心理压力过重，情绪大起大落才会这样。接下来的时间里，一定要好好修养，未免意外，还是先去专业科看看吧。”
任汀将医生送走，回来后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头还晕吗？”
余晟摇了摇头，又说：“谢谢教授。”
任汀的脸色依旧很差，他的眼镜摘下，眼角微微下撇，余晟不用看他的表情光感受周边的气压格外低。
前不久掉了马后任汀还能保持礼貌笑着和他说话，现在一醒来他整个人的气压却翻天覆地变化。
说实话，这还是余晟第一次这么直面任汀的低气压，他有些没底气。
半晌任汀开口：“结婚的事情，不会这么着急的，你放心。”
余晟嗯了一声，又听任汀说：“不过领证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下周二。”
余晟：“……”
任汀：“这是长辈一起定下来的，婚礼倒是可以延后一点，你想吗？”
余晟叹了口气：“我说我压根不想办可以吗？”
任汀顿了顿，说：“可以。”
余晟有些意外：“……这么好说话？”
任汀：“结婚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他们会尊重我们的。”
余晟：“这也是你的婚礼啊，你就没有其他想法吗？”
任汀沉默片刻，说：“我如果说我希望办一个盛大的婚礼，你愿意吗？”
余晟：“实话吗？”
任汀看着他，余晟：“……不愿意。”
任汀：“那就不办。”
余晟觉得这样不对，又问：“任教授……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任汀：“就像我刚才说的，结婚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按着我们的心意走就好，如果其中一方觉得这件事情不适合，那就应该合理淘汰。”
余晟眨了眨眼，任汀：“我们两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结婚之后也会在婚姻之中保持独立性，我们之间享有平等的权益，做什么事情一起考虑，所以我会尊重你，你不喜欢的东西，我们尽量将他排除。”
任汀：“我在尊重你的意见。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余晟：“……”他说这话明明没有看着余晟，余晟却在他话音一落后好似轰的一声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余晟结巴：“懂、懂了。”
任汀：“所以不用这么拘谨，从现在开始，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可以直说。”
余晟尚且沉浸在震惊之中，他还没从任汀从教授变成未婚夫这个身份中缓过神来，任汀又给他这么直白的冲击，余晟瞪大眼睛，尤自消化了好久。
半晌才慢慢开口：“你早上，是不是故意的？”
任汀没说话，余晟又问：“刚刚阿姨说，你一早就知道我，你难道……早在我第一节课代课的时候就认识我了？”
他问出口的话音色都在微微颤抖，想竭力让自己淡定，可就是一时间难以做到。
任汀说：“我的课，上课之前我会仔细看过学生的资料和照片，会和本人的信息对上。”
余晟：“……”
他这回是真的压制不住自己的音量：“所以说！你是真的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假冒的？！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戳穿我，还陪我演戏？！”
说完，余晟自己就想到了原因，如果任汀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周辰然，那接下来的每一次相遇，还有任汀对他做的事情和说的话……
余晟不敢想，崩溃地捂住脸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所以那天在医院里碰见周辰然本人，你也认出来了？”
任汀没有回答，余晟觉得自己的脸早就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丢到西伯利亚去了。
毁灭吧，任汀全程都知道。就看着他怕被发现而慌张起来遮遮掩掩，尴尬羞愤过后一阵又一阵的脊背发凉，余晟甚至感觉到了额角的冷汗，他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可不管怎么样呼吸，他都感觉不到太多的新鲜空气。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的声音渐渐小去，突然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他被人扯过去，对上任汀的双目。
手腕被牢牢抓着，另一个人的体温传入他的身体，任汀低声说：“冷静。”
余晟眨了眨眼，任汀缓缓解释：“我一开始的确没想到是你，点到你回答问题才慢慢想起来，我一直在等你主动坦白，这样对你，对周辰然都更好。”
余晟闻言恍惚一阵，脑海中飘过他之前去找任汀任汀却认真看他询问他有其他的事情要说吗，现在想来，就是在提这个。
那也就是说，余晟一开始的直觉并没有错。
余晟：“……”
他抿着唇，脸色青青白白一阵，又被任汀摁着肩膀躺回床上，任汀：“你现在的情绪不能过于激动，免得再受不了晕过去。”
他看着余晟说：“已经都过去了，不管是什么，接下来我们之间，就只是未婚夫的关系，代课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