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苦衷
屋外下起了雨。
很意外，妖界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能看到雨水的，比如苏妍梦先前的住处，每一日，都是晴天。
雨越下越大，密密麻麻，噼里啪啦，将整个地面打湿浸透。泥点子溅到了墙角，雨气也透过衣服的阻拦入侵。
——好冷。
苏妍梦呆呆的坐在屋檐下，就那么看着雨水从天而降，滴落到地面上。她因为冷意而蜷缩成更小的一团，却没有移动。
霍汀元不在。
离开屋子，她找了好一会儿，慌乱匆忙，却依旧见不到他的踪影。心中的失落压抑感更强，她垂头丧气，索性放空一切，就坐在这里什么也不思考好了。
雨势越来越大，完全看不出减退消停的迹象。天色暗沉，看不出现在的具体时间。
……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可没有人找她。
她像被遗忘被丢下的无关紧要的器具，在这个小角落，独自变得苦涩冰冷，被雨水浸泡的湿濡软烂，成自己为碎屑破絮，也无人知晓。
苏妍梦靠在门框边，疲惫的缓缓闭上双眼。
一只温暖的手将她揽起，热度传递到她身上，只有轻轻摇晃一瞬，她似乎被人移向高处，稳稳当当，逐渐远离地面。
苏妍梦费力的睁眼，还未能聚焦——那是个模糊的身影，如此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她来不及辨别，“啊，这里可不是休息的地方啊。先安心的睡吧，一会儿就到。”
那声音压低着，很温柔，让人安心。苏妍梦轻轻哼了声回应，便顺从的闭上双眼，再次失去意识。
好热，她感觉整个身体都在发烫。
苏妍梦睁眼，是陌生的房间霍汀元正坐在桌前，一见她起身，立刻靠近，递来一杯水，“还好吗？”
苏妍梦小口小口喝着水，“嗯。谢谢。”他回来了。
也许是因为真的好好睡了一觉，苏妍梦终于意识清醒，连忙问道，“等等！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的朋友还在等我呢！”庄怀辞似乎还在她房间等着呢！
霍汀元垂下眸子，笑着一一回应，“酉时。你那个朋友不必担心，我送去了两个侍从，若是她有什么需要，都能满足。”他说着，又坐在床边，一手握住苏妍梦的手，十指相扣。
苏妍梦终于安心。点点头，放松下来，“那太好了。谢谢你啊。”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霍汀元放下她的手，突然起身，走向门口，一手放在门上——又是阻隔术法。
苏妍梦心里一沉。
他开口了，似乎无比为难，“我该和你坦诚相见的。我们目前面临着一个困境，梦梦。”他转身，眉头微蹙，嘴角向下。
“……什么？”苏妍梦听到自己的声音。
他双手摊开，表现得无比无奈，“你知道的，我有一个宠爱的弟弟。”
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满是受伤，再次看向苏妍梦，“那日你也在现场，一定也看到我的窘境了吧？”他像是自嘲，笑了两声。
他凑近，又坐到床边，握起苏妍梦一手手腕，将那只手放在自己脸颊上，目光灼灼，“可我可以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
霍汀元用脸颊蹭了蹭那只手，像一只乖顺黏人的大型犬，“他遭到了诬陷，他是冤枉的。真正的敌人是谢湘。你知道了，他现在面临着怎样强大的敌人，仙界、谢奉，哪一个都不好惹。他只有我这个哥哥了。如果我们不能出手帮他，他一定会完蛋的。”
他痛苦的闭上双眼，用另一只手完全包裹住苏妍梦的那只手，看起来如此脆弱。
……可如此强烈的目的索求让苏妍梦痛苦！
——她更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蠢一点，最好不要发现这些，然后继续做个坠入爱河的傻姑娘，向面前的心爱之人剜心掏肺，奉献自己的最后一丝热量。
她呆呆的眨了眨眼，抑制不住的有些哽咽，“……可我能做些什么，我无比弱小，战场上根本无法打败你所说的那些强大的敌人，任何一个都无法打败。”
霍汀元微微张大双眼，立刻反应过来紧紧抱住她，“不！怎么会呢？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我只是想告诉你而已！”
他双臂微微用力，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没有缝隙，“我只是不想让你一无所知而已！”
“哈，你听着，”霍汀元分开二人，与苏妍梦近距离的对视着，“我想让你幸福。这是我唯一的愿望！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解决最后的麻烦，对吗？”
他又轻轻抚摸着苏妍梦的后背，安抚道，“弟弟和你都是我生命中无法割舍的重要之人。我需要至少做出努力，不能白白坐以待毙看着他被害啊！哪怕今天是你遭遇这样的困境，我也会与所有人为敌，站在你这边的！”
苏妍梦又流泪了。霍汀元轻轻用手背擦拭，声音更加温柔，“你不需要做什么，只要陪在我身边，就能给予我无限的勇气！我只想让你和我一起，不要分离而已呀。”
苏妍梦心中如此平静。她猛然起身，用力紧紧抱住霍汀元，二人相拥。
好久，苏妍梦的声音传来，“……好。那我们明天就快去找你弟弟吧。”
霍汀元勾起唇角，声音听起来无比开心，“嗯！还有，是我们共同的弟弟！”
“嗯。”她如此乖顺。
雨还没停，为什么反而更大了呢。
外面越来越黑，大雨让一切都变得湿湿黏黏，苏妍梦没有撑伞，就那样走在雨中，泪水和雨水混合，模糊了视野，她痛苦麻木的走动着，走走停停，不知去往何处。
……她一点都不信，一个字也不信。
她只是很难受，又或许是困惑。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带着目的而来呢。糟透了，她失望透顶……明明自己根本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仅存的生命和爱意，也会被人所觊觎……连最后的这点儿东西，也要欺骗掠夺，给她什么都不剩吗！
苏妍梦的满腔怒火就这么聚了又散，她是被水淋过的柴火，烧不起来。她也不恨，若是没有这两人，那她连一点存在意义也没有了……可她又无比不甘痛苦。
骗子！她咬紧牙关，发泄般一圈砸在树干上，更多的雨水和落叶砸落在她头上，让她更加狼狈悲惨。
呛到了。她脸蛋皱成一团，弓下腰痛苦的咳嗽着，更多的泪水流出。
恍惚间，她看到模糊的远方，似乎站着一个身影。
不知她来了多久。庄怀辞也被雨淋的湿透了，头发衣服黏在身上，雨水顺着睫毛流下，滑落的水珠挡住她的双眼，她面无表情，像一座雕像。
她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那么对视着，两人就那么静静的站着，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