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任性

    游羌坐在高处，侧靠着，手背托着下颌，神色恹恹，似乎等待已久。

    台下，时隔多年，庄怀辞再一次用那毫不掩饰恨意和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她有很多疑问，但那都不重要。现在，她只关心一个问题——

    “顾续在哪？”她扯着嗓子在喊，声音干涩的很。

    可意外的，一切是如此顺利。

    游羌甚至勾了勾唇，仿佛未察觉到她冒犯的态度般，“罡粟盐彼岸。”

    ……如此坦诚？

    庄怀辞抿抿唇，猜不透他的心思，拱手道谢，和夏闻泣、师霜便立刻离开。

    罡粟盐彼岸。

    顾续坐在岸边。那柄沾着血的剑就那样随意的扔在一旁。他垂着眸，手放在溪水中，一动不动。

    庄怀辞等人火急火燎，赶到了。

    ……太奇怪了。夏闻泣一手拦下庄怀辞，眉头紧皱。

    实在太奇怪了。顾续不仅不跑，不找人，甚至没有为自己治疗，简直，像是找死一般在这里等着——为什么？有埋伏？

    顾续就那么兀自站起来了。

    “开始吧。”他一抬手，佩剑再次回到他的手心。剑尖直指对面三人，他扬起下巴，神色疏离。

    师霜上前一步，“小庄，你先在旁边！我们两个先来！”她亦直接召出了自己的金鞭，一甩，鞭身金光大盛。

    庄怀辞点点头后退，没有死倔。

    ——事实上，她已经快走不动道了。就算是神仙，要从濒死的重伤恢复，也没那么快。

    夏闻泣亦上前，小声交流，“那个古怪的血兽，若是他在使出，要如何应对？”这可不妙，他现在说不出任何承诺的话。

    师霜直接冲了，声音在空中传开，“死扛！”

    顾续亦上前，二人打作一团。

    夏闻泣抽抽嘴角，好嘛，倒成了自己想太多了。他亦拔剑上前。

    可如此意外的，他们的担心完全多虑了。

    这一次混战，打的可谓昏天黑地。而且完全是毫无技法的在用最初始的灵力互殴。

    顾续没有用那些古怪术法，甚至基本的术式也没有使用，她们便也没有用。说到底，她们用与不用，都会被对面的顾续轻易攻破。

    就像现在——

    夏闻泣后退几步，喘着气，双腿有些发抖。师霜也紧随其后，后退几步，但视线还是在顾续身上。

    顾续抬眼看了看他们两个，又甩甩剑——如此突兀的擦起了剑？

    ……夏闻泣再一次觉得自从上了神界，遇到的一切都有够匪夷所思。

    事实上，今晚的一切都是。顾续杀转嫣柔就很莫名其妙——但那远不及游羌这个家伙没说谎帮他们指路；顾续不像对待敌人，而是如同和同伴悠闲操练般闲散！

    ——他们可是要取他性命，甚至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人啊，不应该这时候赶紧补刀吗？

    对面的顾续刀擦得干净无比。

    紧接着，他收刀，手中出现一个红黑色的人手大小铁铃铛。铃铛在他手心一点点消失，很快无影无踪。

    庄怀辞变了脸色。

    “师霜小心！”

    师霜忽然吐出一口血，捂着胸口跪地。她表情逐渐变得狰狞，眼中流下黑色泪水，口鼻耳亦是如此。

    灵魂和肉体之间，正在发生强制的撕扯分离。

    可顾续只是远远地睨着眼，手缓缓放下。

    就连夏闻泣的阻拦，施法，他也置若罔闻。整个人，就像事不关己的状况外之人。就连一心想着旁的事的庄怀辞都注意到他的异常。

    他又伸出右手，紧紧握拳，红色的血液一直流到地面。他放下手，手上的伤口慢慢愈合。

    师霜身上的痛楚一瞬间消失。

    她不懂了……为什么？启动了术法，又自行终止？那他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

    顾续声音依旧无比淡漠，“继续吧，战斗。”但他并没有拿剑，握拳，冲了上来。

    再一次，三人打作一团。

    顾续的每一拳都是直接冲着武器的，又不躲开打上来的攻击。可即使这样，他们还是打了很久，顾续才败下阵来。

    ……太憋屈了。不管是夏闻泣也好师霜也好，完全说不出‘赢’这个字。

    顾续终于重伤吐血。捂着胸口，抬眼看着对面二人。

    “现在，你们可以杀死我了。”他又吐了口血，看起来不缺这一刀也能上路。

    师霜蹙着眉，迟迟没有上前。夏闻泣也是同样表情，视线移向庄怀辞，庄怀辞自然不会客气。

    一剑穿心。

    顾续死了。如此草率，如此莫名其妙。

    庄怀辞居高临下，看着地面的新鲜尸体——她的同僚，她的仇人。

    一直是一个薄情冷性、神秘莫测的人。与她一般，从来都是听从着帝君的指示做事。若说不同，便是自己有把柄又没力量反抗；可这家伙，却像是个真的人偶般，言听计从。

    ……罢了。她只是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些什么而已。

    庄怀辞转身，欲要离开。

    “等等！”师霜一手拉住她的衣袖，眼神柔和，解释道，“我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但你的还没有。小转她不是还需要解救吗？”

    庄怀辞神情有些呆滞，“什么？”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夏闻泣也凑过来，“六界之主。”他指指地上的顾续，

    “小道消息，传播广泛。顾续和六界之主嘛，外界传言……关系匪浅。咳，真假有待考究，但总有尝试的必要。”

    “那么，若是他的缘故，那么六界之主定是会愿意施恩的吧？”他扬着扇，微笑的看着庄怀辞。

    庄怀辞的眼里划过一抹光亮。

    “去！”

    夏闻泣又面露难色，折扇挡脸，“但是，如我所言，便也有另一种可能。”

    “他们真的关系匪浅，我们这杀了顾续的人，她自然不会放过。所以，某种意义上，我们便是自寻死路了。毕竟，我们都不知晓，这六界的当权者，到底是个什么脾性。”

    “一切皆是未知。”

    师霜也点点头，再次拍拍她的肩头，语气笃定，

    “是啊，决定权在你！你若是去，我定陪同！就是死路一条亦是如此！若非接了我这单任务，也不会害得她……所以，我跟定你了！”

    夏闻泣笑笑，“我也一道，凑个热闹。只是若是见势不对，我便先走一步，二位保重！”他眨眨眼，看着二人。

    庄怀辞一手放在胸前，闭眼，沉吟良久。

    “去！”

    收好顾续尸体，三人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