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悯生
这狼身上的伤似乎有些古怪。
按理,她那药量都能医好十头狼了,可它依旧伤口不见好转,但精神状态,又似乎好了许多。
为什么呢……何荡宕蹙着眉,只当是自己学艺不精,对这伤看的不够透彻。
她当然无从知晓。这是雷劫造成的伤,只有待恪恕修行渡劫成功才会消失。
期间,那狼崽经常会为她捕获些野鸡野兔,和她一起在这山洞中分食;也会帮她找些山里的野生菜蔬,让她顺利交差。
何荡宕不知他的来历,只像养一只小猫小狗般一视同仁。
会温柔放松的笑着,摸着他身上的雪白和灰色的毛,看着它圆溜溜的眼睛,陪他做游戏,和他聊天。
聊自己,聊一些无聊的想法,可一吐不快,也可回忆往昔。
懒散的靠在他毛绒绒的身上,动物毛发被太阳一晒会暖烘烘的,还有些太阳的味道,她很喜欢。
恪恕也会体贴的趴成一大团,将娇小的女子圈在里头,动物体温本就高些,可以为衣着单薄的她取暖,有了用处,他也很开心的呜呜叫着撒娇。
一待,就能待上很久。
其实这段日子不算短,将近七八个月,但这样快乐的日子总是显得很快。
这段日子,算是村医死后,何荡宕过得难得的舒心日子了。
只是她生活的主旋律似乎永远是不幸,所以晴天霹雳般的,她又怀上了孩子。
她抚摸着肚子,眼神逐渐幽深,狠下心来。
……她有一些想法。
可未能等到等她顺利实施,丈夫家倒是无比重视。
因为真的太想要孙子了,所以将她近乎囚禁在屋内,不是不干活,而是不干屋外的活。
其目的,只是防止她离了婆婆眼皮子底下搞事情而已。
整整六个月,她不告而别般,再也没有去过后山小基地。所以,恪恕便也再没有见过她一面。
直到那日,恪恕已经顺利飞升成功,便立即回到这山上想要再见昔日恩人一面时。
忽然,在山上的枯井中感知到了那与何荡宕血脉相同的气息。
整个井里堆满了女婴尸骸,其中,那个尚未死透的孩子……是她的?
恪恕皱了皱眉,把她从尸堆里捞了出来,又暂且施了一缕灵气,保护住她的心脉,就丢进乾坤袋了。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找何荡宕!
但此时此刻,他心中异常慌乱难受,就好像预感到了灾厄般,提前进入压抑状态。
他降落在村中心正上方处,以自己为圆心,施展术法寻找当初微弱自己留下的细微的气息。
很快,找到了!
他不敢耽搁分毫,火急火燎前往那处院落。
屋里,横七竖八躺着三具尸体。
前两个人,一男一老怒目圆睁,嘴巴也没合上,胸口都是好些个血窟窿,身下一大滩血,已经死透。
再旁边些,是胸口正喷着汩汩血流,整个人身上那粗糙暗色的衣服被血水浸透的何荡宕。
她似乎是从原本倚靠着的墙角不断滑下去的,这会儿已经只剩个后脑勺算是靠着墙了,至于其他部位,早已紧紧贴在地面。
她也已经无力回天了,对自己下手很狠,血都快流尽了。虽然还睁着眼,但与其说还有微弱的精神,不如说死不瞑目的前一刻。
恪恕脸色难看,连忙靠近使用大量灵力,帮她暂且续上最后一会儿的精力。
何荡宕这才眼里有了微弱光彩,明明和化成人形的恪恕第一次相见,却一眼认出了他的模样,“是你。”
无比笃定。
恪恕没敢浪费时间,点点头,连忙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婴儿,
“这是你的孩子,没死透,我给救活了。你再坚持一下,只要你报着强烈的生的意志,我可以试着用术法帮你灵魂多停留!几十年,几百年都没问题!”
他目光炯炯,语气焦急不似往日,“所以先不要放弃!这需要你的配合!”
何荡宕却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他,眼神复杂,
“谢谢你,但不需要了。我真的很累,真的,不想继续活着了。这个孩子若是可以,你让她活下来吧,不要在这里活就好。”
她视线移开,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她费力的伸手,轻轻抓住恪恕手腕,“对不起。”最后一声,便彻底离世。
恪恕情绪低落,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的尸体彻底变凉。
又帮她收了尸,将她埋葬在自己居住的领域,才不会让这里恶心的一切将她死后也搅个不安。
至于她留下的孩子——
恪恕差点给忘了。
乾坤袋内时空暂停,他是在整理乾坤袋空间时找到的。
这个孩子……恪恕知道,何荡宕并不期待她的降生。但一定,也不想让她死吧?
又想了很久,最终,将自己的重要法宝之一——悯生境,用在了她身上。
那是一个只属于一人的空间。
可以躲避任何人的追踪调查,永远在里头安度一生。不需要进食排泄,那里不会有任何饥渴之类的感受。
恪恕也不知人类孩子如何抚育,想了想,为她取了个名——恪宕鲸。
同时,给她带去了许多普通书籍和自己收集的修炼之书,这会让她不那么无聊。也能拥有活下去,决定自己命运的机会。
但他不能再插手。
原本,被溺毙又被施咒,恪宕鲸命线危矣,又被他如此碰巧的施救,此时此刻,已经正处于察觉不出死生的恰到好处的中间位置。
——总之,是个容易引起地府阴司察觉的主儿。
旁人的因果有命,为人改写生死已经犯了大忌。他若是再做下去,自己的行径真被发现了,两个参与者都得死。
所以恪恕在送去她后,便掐断了一切联系途径,藏匿一切。
而唯余一丝联系,是在她命线再度波动瞬间,自己会被传送过来。
若是她需要,希望,可以再救她一回。
全凭她个人意志。
他不想再经历当初那般,在自己最最无力的年龄,遇上最想保护的人的状态。那种缺憾,直到现在也无法弥补、也无法忘却。
补偿给她的孩子终归不是补偿给她。那是不一样的。自己胸口的坑洞不会被填平,永远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