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甜蛋糕
铁历睁开眼，是陌生的天花板。
铁历全身非常酸痛，特别是左半边的身体，犹如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啃食着自己，又痛又痒。
下意识地抬了一下左手想唤出感官投影自查一下身体，手臂才稍微抬动了一下，火烧般的痛感便从左肩蔓延到整个上半身，铁历下意识地闷哼了一声。
“叔叔你醒啦？”
清脆的声音从铁历的身旁传来，铁历费力地把头转过去声音的方向，是布布啊，太好了，我们两个都没事。
在一旁的布布一整夜都没怎么睡觉，她只要闭上眼就会浮现铁历在墙上画出来那触目惊心的血迹和准备休克的铁历，巨大的恐惧让她整个晚上都处于焦虑之中，看到铁历醒了，布布也松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安慰道：“没事了叔叔，现在我们在医院里面。”
铁历眨了下眼睛算是回应了布布，看着眼前这个交集不深只是自己单方面有好感的小女生为自己熬夜熬到脸色苍白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心里面也是一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声音沙哑地说道：“布布你先休息吧，我没事。”
布布点点头，按动了墙壁上的医生铃对铁历说：“好，医生来了。”
铁历努力地睁着眼想保持清醒，但脑袋依旧是昏昏沉沉，眼皮稍微一闭，便又昏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铁历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最起码自己能稍微动弹一下了。
布布不在身边，旁边只有一个电锯帮的小弟，铁历认得他，这个电锯帮小弟在自己那里消费过，嗯，就是脸上有蝎子纹身的那个。
“水……”铁历虚弱地喊道。
蝎子纹身男在一旁刷着垃圾视频呵呵地傻笑着，完全没有听到铁历那可怜的诉求。
铁历缓了口气，然后用自己最大分贝的声音喊道：“水……”
这次蝎子纹身男听到了，转头看见铁历醒了，连忙把水端过去给铁历。
铁历一口气喝了半杯，喉咙中火烧的感觉终于缓解了，他清了清嗓子问道：“有看到我床边的那个女孩吗？”
“你女朋友啊？有啊，不过她去上班了，说是只请了半天的假。”蝎子纹身男点点头。
昨晚被恐怖袭击了，一整晚没有休息还去上班了，真是辛苦的打工人，不过这蝎子纹身男的竟然会认为布布是自己女朋友，眼力还是不咋地。
铁历在心里吐槽了一下，然后继续问蝎子纹身男：“昨晚怎么回事，是你们救的我们吗？”
“是，费老大让我们过来找你们的，我和安哥他们的据……咳咳，商业街爆炸的时候我和安哥也在场，所以过去找你们也花不了多长时间，找到你们的时候你已经晕过去了，你女朋友在旁边哭着呢，然后就把你们接到安哥的房子里安顿好，我们顺便出去解决了红沙帮那几个人渣，再后来就是把你送来医院了。”
费老大就是光头哥，看来昨天晚上自己是猜对了，刚刚蝎子纹身男说漏嘴电锯帮的据点在商业街，看来昨晚并不是无差别的恐怖袭击，而是红沙帮针对踩过界的电锯帮发起的袭击。
换言之自己和布布就是比较倒霉，被卷进了a区的黑帮火拼中了，刚好起来的生活又坏起来了。
铁历暗自叹了口气，以后还是深居简出好了，贫民窟里面的帮派是真的视人命为草芥，一个商业街说炸就炸，这下子好了，自己估计又有个几天不能干活了。
“那昨晚火拼了吗？”铁历追问道。
“那当然了！我们在商业街外面干了一架，基本上把红沙帮的人都给干死了，最后还跑了几个回去通风报信了。”一说到昨晚帮派里的战绩，蝎子纹身男就咧着嘴傻乐。
没想到电锯帮的实力这么强啊，竟然把本地帮派给干碎了，不过也可能是因为红沙帮轻敌了，看来后面又要干架了，而且是鱼死网破的那一种。
两个帮派抢地盘的事情铁历去年经历多了，不过都是道听途说的，而且无论是规模上还是伤亡率上也没有这么夸张，这次为了逼出电锯帮在商业街的上的人竟然连化学炸弹都用上了，说不好a区的黑帮势力就会来一次洗牌。
不过管他呢，铁历在心里想了一下，自己好好做自己的黑市医生就完事了，没有哪个帮派会脑残到威胁紧急时刻可以救命的黑市医生。
铁历和蝎子纹身男聊了几句之后房间里又开始安静起来，直到八点多布布下班回来走进了铁历病房里，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电锯帮的小安，小安手上拿着两袋食物看样子是送饭来了。
“叔叔，你现在感觉怎样了。”布布走到病床前查看着铁历的电子病历，虽然看不太懂，但是看到医生的批注安全三天后进行康复治疗后就放心了。
“他没事呢，医生下午的时候来过，说是弹片全部都取出来了，等做完纳米修复伤口愈合了就可以出院了。”蝎子纹身男对布布说道，说完又看向小安道：“这里的医生也挺上道的，给了一百之后就表示不会上报到警察系统里面。”
小安点点头，虽然这里不禁枪，但是涉及到帮派火拼的医疗事件按照规定要强制上报给警察系统里的，为的就是当地警方能够随时掌握各大帮派组织的动向，政府好调整策略分化控制他们，电锯帮的东西当然是隐藏得越深越好，一个帮派苟起来了才能发展。
小安打开了食物盒，里面有一份饭和一份属于高端食品的营养粥，看到病床上的铁历状态还行心里也放松下来了，昨晚正是光头收到铁历的求救信息后立马让他们过去救援，还好这个铁医生没事，不然以后就很难找到这个性价比极高的医疗服务了。
简单客套几句之后，小安和蝎子纹身男便回帮派里面做事了，只有布布留了下来陪着铁历。
布布拿着勺子小心翼翼地把粥一口一口地喂给铁历。
显然她没有照顾人的经验，铁历被六七十度的粥烫得嘴唇都有些发红了，但他不好意思说出来。
“布布昨晚你为什么没有自己回去呢？”铁历抿了抿被烫得有点麻的嘴唇说道。
“你当时晕过去了吖，我报警之后总要等到警察过来吧，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放在那里。”布布依旧是不紧不慢地喂着粥。
铁历又被烫了一口，摇摇头示意自己已经吃饱了，心中不禁感叹这个小女生真的是涉世未深啊，又怎么可能会等到警察来呢？现在都过去一天了，说不定巡警也还没有到达现场。
不过正是她那在这个世道中罕见的善良品格救了她一命，如果说她直接开溜了搞不好会被外面埋伏着的红沙帮抓住，后面有什么遭遇就难说了。
铁历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憔悴甚至开始困得打摆子的女孩有点心疼，开口道：“布布你不用经常过来啦，我闲人一个在医院也挺好的，你还要上班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布布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放下粥碗说道：“我还是过来看看你吧，受伤了一个人也不方便。”
“没事啦，这里还有护士呢。”铁历还是建议着。
看着布布还是不放心，铁历又劝道：“我现在身体好多了，最多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实在不放心的话你我们还可以视频通话是不是？”
在铁历的语言攻势之下布布终于答应了，收拾了一下垃圾之后便回去补眠了。
铁历此时一个人躺在这个贫民区唯一算得上正规的医院里面，脑海中没有什么太多可想的，对于昨天的袭击心里面也没有后怕，反正自己已经是烂命一条，死了也没事，但是现在没死还住进了这个费用超贵的医院里自己就又很焦虑。
明明才赚了一点小钱，现在又流水一样花出去了，气得伤口都开始疼起来了，脑袋中想着有的没的，昏昏沉沉就又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铁历都是在医院里吃了睡睡了吃，每天傍晚布布都会和自己视频一小会儿，日子舒舒服服就过去了。
不得不说的是，肯花钱的话正规医院的医疗还是挺正规的，在进行了纳米快速修复之后左肩膀已经完全好了，铁历也从虚弱状态中走出来了，于是赶紧通知了光头自己要出院。
让铁历感到幸运的是，作为卷入帮派斗争中的赔偿，两千多的治疗费由电锯帮支付了，这让财政困难的铁历松了一口气，两千多自己还真是掏不出来。
回到家中的铁历感觉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只是自己的屋里铺满了灰尘，稍微打扫了一下便躺在床上开始在森罗网络上面搜索有没有前几天火拼的新闻了。
嘿，这次还真有，不过也就是略微提及了一下，原因也查明了系帮派火拼，说警局接下来会加大管治力度努力打击a区犯罪组织云云。
无聊。
铁历把投影屏幕一关，直接开始睡大觉。
醒来已经是差不多八点了，铁历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用感官投影自查了一下身体情况之后发现住院几天身体完全恢复了甚至还胖了一点，摸着咕咕叫的肚子，铁历可就犯愁了，商业街被炸了，不知道馄炖面店还在不在，这可是自己最爱的食堂啊！
刚拉开门准备出去，就发现了布布已经站在门外了，举着小手准备拍门。
“哟呵，布布你怎么来了。”铁历看到布布过来有点意外。
“来庆祝你出院啊！”布布扬了扬手中的袋子，“我给你带饭来了，身体刚恢复还是要吃点好东西的。”
布布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整个房间唯一的一个桌面上，一边把东西拿出来一边介绍着：“这个是我在公司饭堂打包回来的肉饼，这可是贵价肉，听说里面的天然肉成分在10以上，很好吃的；这个呢，这个是营养粥，这几天也不知道你在医院的伙食怎样，多吃点营养粥吧，这个也不便宜，你可要把它全吃完了。”
布布把肉和粥从袋子里面拿出来之后，神秘兮兮地对着铁历说：“猜猜我还买了什么？”
铁历笑着摇摇头：“还有什么？一头牛吗？”
“呸呸呸，看好啦，噔噔蹬，是小蛋糕，庆祝你康复的！”布布兴奋地从袋子里掏出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纸杯蛋糕，巧克力味的，上面撒上了五彩的小糖果，布布眼睛发光地看着这个小蛋糕，看来她对这份礼物是非常满意了。
看到这一幕铁历心中一暖，布布的收入水平并不高，而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布布在自己的消费能力内能买到最好的东西了。
特别是那个蛋糕，自己有多就没有收到过蛋糕了？对上一次应该是自己十五岁刚从一阶教育机构回家时妈妈给送的，想不到三十年再收到的蛋糕是一个年纪可以做自己女儿的小女生送的。
铁历的内心仿佛有一根弦被触动了，在不断地颤动着，撩拨着。
“谢谢布布。”
铁历很真诚地看着布布的眼睛道谢，但很明显布布并没有看到铁历真诚的目光，因为布布的眼睛视线一直锁定着小蛋糕 。
终究是小女生啊！
铁历感叹完便把工作台的桌子拉到床边，把食物包装都拆开，坐在床边跟布布说道：“来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这纯属瞎扯，铁历每次去吃馄饨面都是加馄饨加面的，摆在工作台上的东西再来双倍也能吃得下，他就是怕布布为了买饭给自己饿着肚子。
“我吃过了啦~”布布笑嘻嘻地看着铁历，但是目光还是下意识地停留在蛋糕上。
“快来吃，别婆婆妈妈了，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铁历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继续招呼着布布吃东西，这些东西明明都是她买的，还这么客气，在这个人吃人的世道里布布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那好，我只吃一丢丢。”布布开心地坐在铁历旁边，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精致的蛋糕，然后递到铁历的嘴边说道：“来，你先吃。”
“我不吃甜腻腻的东西。”铁历假装嫌弃地说道。
“不，你要吃第一口，这是我买给你的，你一定要吃一口！”布布很认真说着。
嗨呀，傻。
铁历轻轻地咬了一口，在蛋糕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缺口。蛋糕在口腔里面一抿就化掉了，巧克力外壳和五颜六色的小糖果跟它们的外观一样的甜。
接收到糖分的信号，铁历的大脑开始迅速地分泌出多巴胺，从布布把蛋糕递到自己的嘴边到蛋糕在自己口腔中融化，短短的两秒钟让铁历在这段灰暗的日子里面恍惚间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幸福？
“嗯，好吃，你多吃点吧，我要吃粥了。”
纵然铁历在生理年龄上是一个四十多的大叔，在一年的自闭生活当中也锻炼得有点不苟言笑，但在今晚，最起码在布布离开之前，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来岁时候的心态，多了一个可以聊天的朋友让他的棱角似乎没有那么冰冷。
看到铁历咬了一口之后，布布满意地点点头，把蛋糕递到自己面前，轻轻地咬了一口，甜腻浓密的口感让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像两条弯弯的月牙，嘴角扬起了幸福的微笑。
铁历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女生，竟然生出了一丝感叹：自己来到贫民窟一年了，这一年来他看到了太多太多的小偷小摸尔虞我诈的场面了，他觉得很正常，有句古话是这么说的——仓廪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在贫民窟里吃都吃不饱还谈什么温良谦恭呢？
但是在这一刻，这个想法他似乎有一丝丝的动摇，布布是一个标准在贫民窟出身的女孩，虽然她不是最贫穷的那种，但是也是仅仅能够在温饱线边缘徘徊，但是她身上的品德却像是主城里的名门望族般稀有，不，甚至比他们还罕见，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铁历一定会认为这样的人是虚构出来的。
其实人，是不是就应该这样呢？是不是本该这样呢？
铁历舀了一口营养粥，稍微吹了一下放进嘴里，营养粥特有的怪味把他脑袋中奇怪的富有哲思的想法驱散掉，一下子重回现实。
铁历一边偷偷地瞄着布布吃蛋糕幸福的样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开始想以后的生意怎么做，不知不觉中两人都很有默契地度过了一段安静但不尴尬的时间，直到铁历伸手开始拿肉饼吃的时候布布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呻吟声，蛋糕吃完了。
“蛋糕真好吃！”布布感叹道。
“是啊，以后有机会的话请你吃个大的蛋糕。”铁历饶有兴趣地看着布布。
“叔叔你就别说这些空话了，大的蛋糕多贵你知不知道！而且我就住在你隔壁，哪还需要什么别的机会，想请我吃随时都可以请哼哼。”
布布不满意这个自己早已默认了是邻居大哥哥角色的男人竟然在给自己画大饼。
“那不行。”铁历伸出手摇了摇食指，“蛋糕这种东西吃多了不会感到幸福，只要偶尔吃一次的时候才会感到幸福，懂了吗小屁孩！”铁历咬了一口肉饼含糊不清地说道。
“抠就承认了吧叔叔！”
布布没好气白了铁历一眼，看着时间已经差不多快要八点半了，布布站起身来说道：“叔叔我要回家了，再不回家就要被骂了。”
“好，回去吧”铁历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布布你是几月几号生日的？”
“生日？我忘了，应该是三月份的，问这个干嘛？”布布奇怪地看着铁历。
“没事，就问问，行了你赶紧回去吧，不然等下被你爸妈骂了又赖我。”铁历挥着手说道。
“走咯。”布布挥了挥手，开门离去。
偶尔跟小朋友说说话也是不错的嘛，很奇特的感觉，跟以前的同事聊天打屁没这种感觉，跟光头哥他们沟通也没有这种感觉，这种，应该就是纯真的感觉吧？
自己该不会是要返老还童了吧？铁历自嘲地笑了笑。
砰砰砰
响起敲门的声音。
布布这家伙落下东西了？
铁历走过去把门拉开。
哗啦——
一个光头出现在铁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