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尘世
“向死而生……”
亚尔丽塔坐了起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对于她来说，像林亚这等卑贱弱小的生命，她永远是报以漠视的态度的。
如同人类看蝼蚁一般……
并不是轻视……
而是漠视……
并不是对生命的漠视，而是对其存在的漠视……
然而此时的亚尔丽塔却觉得，林亚的“生命层次”竟可以比肩自己，甚至在自己之上……
亚尔丽塔单手捂住了右眼，撑着自己的额头，笑容苦涩。
“我错了吗……”
“我错了啊……”
“我终究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荒唐的闹剧……荒唐的追求……荒唐的理想……荒唐的争斗……”
“为生而死，哈哈哈哈……”
“可笑啊……可笑啊……”
“来自蝼蚁的一厢情愿，自我感动与救赎的抗争。”
“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亚尔丽塔笑着哭了。
女子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于世界而言，她也不过是神明眼中的蝼蚁。
没有丝毫价值的蝼蚁罢了……
她笑累了，倒在地上，摆成了个“大”字，望着“牢笼”的天花板。
林亚挪到了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静静地，也不出声。
只是从空间护腕中取出了一张手帕，试探着为她擦拭着泪痕。
她的泪痕只有一条。
左眼的一条。
至于右眼……
仿佛受过什么伤……
林亚并没有询问，只是安稳地待在了她的身边。
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本意也只是想让她有求生的欲望，让她跟着自己逃命……
“你说……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啊……”
亚尔丽塔的声音似乎有些干燥。
像是在沙漠中缺水的旅者。
这个问题刚刚已经询问过林亚了，但这次却有一丝差别。
起初的问题，她是在询问蝼蚁。
而如今的问题，是一只蝼蚁在询问着另一只蝼蚁。
“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义，在不同的时间段和环境下都有不同的定义吧……”
“你也不知道吗……”亚尔丽塔眼神空洞。
“您不是已经有定义了吗？”
“我的定义……呵呵……”亚尔丽塔自嘲地笑了笑。
林亚将手臂枕抱在自己的膝盖上，跟亚尔丽塔一样，望着“牢笼”的天花板。
“为生而死又何尝不是一种向死而生？”
“不管是蝼蚁也好，人类也罢，抬头总会发现自己无比的渺小。”
“渺小到好似一颗尘埃。”
“而渺小的尘埃却都被迫踏上了旅途”
“踏上了寻找自己存在意义的旅途。”
“被风儿吹拂着，离开了原来的地方。”
“被雨点打湿着，浸染了污浊的水渍。”
“尘埃啊，它渴望着世界能够看看它，能够在意它。”
亚尔丽塔望着林亚的背影。
柔和的背影让她想起了她已经过世的父亲……
小时候，就是这样……
自己躺在床上，温柔的父亲坐在他的身旁用着稚嫩的口吻述说着故事。
那时候的她，听得很投入。
就现在这般模样。
“流浪的尘埃见到了各式各样的尘埃。”
“有的尘埃抱成一团，变成了石头。”
“有的尘埃手拉着手，变成了沙砾。”
“不，这样根本没有意义……”
“尘埃再次踏上了旅途。”
“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久。”
“尘埃停下了脚步。”
“那是什么？”
“尘埃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那是一座美丽的城堡，城堡旁还有一条清澈的河流。”
“这太美了！”
“它是这么感叹的。”
“石头盖起了城堡，沙砾铺成了河床……”
“我觉得它是有意义的！”
“它是这么想的。”
亚尔丽塔忍不住出声打断：“可是，城堡与河床的价值都是人为赋予的意义，其本身并没有价值……”
林亚也同她一样躺了下来。
“可是，认为城堡与河床有价值的是那颗沙砾呀。跟你我又有什么关系？”
亚尔丽塔侧着身子，怔怔地看着林亚的侧脸。
他的嘴角带着淡淡地笑容，眸子中仿佛有星辰大海。
在这昏暗的地牢里散发着一丝丝银白色的尘光，宛如皓月下凡的仙男……
他伸出了右手，仿佛触摸着天空。
与他相比，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渺小了……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
“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
“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
“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
“你我本就是一粒尘埃。”
“但一粒尘埃，便足以是这三千世界……”
一粒尘埃便是三千世界吗……
亚尔丽塔面朝上空，看着地牢的天花板。
望着望着。
她伸出了右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那道疤痕。
狰狞、突兀。
但却没有丝毫地抵触……
渐渐地，亚尔丽塔的眼神不再空洞。
取而代之的是那股坚毅与执着，烈阳与华光。
是的。
她有她存在的意义，并可以为之付出生命。
她要活着，好好地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创造更多的意义。
“我跟你走，林亚，我想活下去。”亚尔丽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一如既往地不容置疑。
一如既往地帝王风范。
“你有什么打算没？”林亚一边询问着，一边从空间护腕中拿出了两件黑衣斗篷。
“这是我的随身令牌。有了它，便能在别西卜家来去自如。”
“偷偷带我回别西卜家，别让任何人看见我。”
“带着它，然后去找我的母亲。”
“别西卜家现任族长——安托尼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