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会
“加德纳是谁?”汉斯奇道。
“下午来的那个佑护军官。”约书亚回忆着,“佑护军,或者参谋部,再或者慕容杰,他们很怕万郡长吗?”
“怎么可能?”汉斯嗤笑一声,“别说佑护军和佑护郡政统属分明,互不制约。就算只是慕容杰的姓氏,就不是区区一个‘万青天’就可以挑战的。”
约书亚简要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汉斯,然后说:“但为什么乔秘书长一来,他就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好像都没表现的挣扎一下,和此前对我们的态度可大相径廷啊!乔秘书长有那么大的威慑力?”约书亚慢慢转向赛琳。他知道赛琳心思一样缜密,只是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她不喜欢说话。
“他在刻意向你施压,引起你的反感。”赛琳似乎早有思考。
“然后秘书长一到,给你提供了另一个更温和的选择”汉斯好像抓到了什么。
“我就会不自觉地因为压力变化而选择另一边?”约书亚推测,“所以他是故意在把我往乔秘书长,或者说万郡长那里推?”
“这又是为什么?慕容杰和万无一什么时候穿一条裤子了?”汉斯已经一头雾水。
“彼得参谋长的纸条。”赛琳补充道。
“万事小心,记得来参谋部找我。以防万。”约书亚将纸条上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以防万?以防万以防万是防万无一,还是漏了个字没有一无一万无一!他要你小心万无一?对,就是这样!我知道了,是”破解了彼得参谋长的讯息,汉斯激动地叫出声来。
“慕容杰把我推向万郡长,彼得叔叔要我小心万郡长。”约书亚和赛琳小声的推测着,完全没理会忘形的汉斯。
“原来你们已经知道了啊”汉斯受了不小的打击。
“万郡长只安排了一件事给我,一起迎接潘西议员和新安王世子,还有作为陪同一起出席纪念大典。难道是这里有问题?”约书亚感觉思路又断了,“潘西议员是什么背景?”
“剑南国议会的三号人物,下一届议长的有力竞争人选,与北边拓拔家族关系密切,是北盟大议会的坚定支持者,也是凯克的崇拜者。”汉斯不愧是密报处的优秀人士,对于主要人物的信息了若指掌,“是议会二号蒲六如议员的死对头和竞争者。”
“这么说,他应该也是站佑护军一边的喽?”约书亚摸摸下巴。
“自然!”汉斯撇撇嘴道,“而且他对南晋的态度强硬,一直致力于加强佑护军守备能力。若不是水战力量悬殊,他肯定早就跳起来要打过江去了。”
“那这回和新安王世子的会面,岂不是很热闹?”约书亚皱着眉头。
“你代表了戈登家。”赛琳忽然插了一句话。
“对呀!你的身份虽然现在微不足道,但你的出现本身,就有可能代表着戈登家的意志。”汉斯一拍手,“只要你不说,其他人就算猜到你就是个花瓶,但也不敢冒险去捋戈登家的胡须。更何况,彼得参谋长的关系,你还成了佑护军政的勾连了!”
“这样一来,潘西议员就算对佑护郡政有偏见,也不会轻易翻脸。”约书亚似乎摸到了一些头绪,“原来还是个门面,一个连内涵都不需要的门面。”
“不是那么简单。”赛琳冷静地说道,“慕容杰怕你先去见了彼得参谋长,所以才故意让加德纳把你先推给万无一。甚至”
“甚至即使我选择了去参谋部,他也会拉着彼得叔叔一起,不给我们沟通的机会。”约书亚补充道。
“但这个事,万无一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呢?或者说,他们是商量好的,还是慕容杰单方面的行动?”汉斯点点头,也觉得古怪。
“应该不是商量好的,从得知我进城到加德纳上门,时间根本不够。”约书亚道。
“如果彼得盯着你的房间,得知你回来。那万无一和慕容杰又是怎么知道的?”汉斯问道。
“我在镇坤门,误打误撞认识了德凡的族人,是城门治安署的长官。他通知了德凡,但慕容杰这方,我就不知道了。”约书亚说道。
“大概率也是在进城的时候吧,那些守军也不全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汉斯随口道。
“哦!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我进城的时候出示了秘书身份。”约书亚恍然大悟,假装看不到另外两人投来鄙视的目光。
“事情是能说通了,但还是没法肯定万郡长和慕容杰的目的,这次纪念大典或许有好戏上演了。”约书亚摇摇头无奈道,“说说何谷和三溪的军械吧,你猜万郡长是怎么知道三溪有南晋军械的?”
汉斯看看赛琳,“不是她。”约书亚一秒打消了汉斯的想法,“赛琳只通知了彼得叔叔。”
“那还有两个可能,一是佑护军通知了万无一,不管是明的还是暗的。另外就是密报处,但从我被追杀来看,密报处的可能性不大。”汉斯思索着分析道。
“是花生。”
“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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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嚏!”
南北绵延数百里的烂桃河,是连接怀河和西江的主要渠道之一,又因它过境光武城,因此是南来北往、货运及消息传递的重要通道。此时夜深,河面上船只寥寥,却有一艘双层商船航行其间。高大的船身和精致的船楼,无不显示着船主人的身份地位。
此时二层一间装饰豪华的房间里烛光通明,长条形的精致楠木里侧坐着三个人。两人坐在右侧,一人坐在左侧。粗壮的牛油蜡烛驱散了房间里的黑暗,淡淡的龙诞在空中飘散,和着潺潺的流水声,分外惬意。
“大师,可要多加些衣裳?北边的天气可不比南边,冷起来可是销魂噬骨。”独自坐在左侧的人说道,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非也非也,这是有人在背后道我坏话了,哈哈。”另一侧的人揉揉鼻子说道,摇晃的脑袋时不时反射着烛火的光芒。
“哈哈,大师荼毒了许多人吗?”年轻的声音哈哈笑道。
“怎会如此,我一向与人为善,怎么会害”光头和尚忽然想到什么,“偶尔无心之失总难免嘛,哈哈。此事论心不论迹,论心不论迹。”
“好个论心不论迹!那大师此次,于迹——是助我大晋,于心——又初衷几何呢?”年轻人词锋凌厉。
光头和尚笑着摇摇头,没有回答,却反问道:“殿下如今所做为何?”
“本是大晋人,自是为大晋谋千秋。”年轻人意气风发,说的铿锵有力。
“哪个朝代有千秋?”
“他们不行,不表示我大晋不行。”
“殿下可以,那殿下的儿子、孙子、重孙呢?”
“自当挑选良才,能者居之。”年轻的声音变小了。
“何为能者?何人挑选?”光头和尚依然笑嘻嘻,像是在请教问题的学生。
年轻人不说话了,以他之智,不会听不懂光头和尚的个中含义,再强行回答就落了下乘。历史的车轮滚滚不息,但几千年来上演的只是那几场戏码,不过是换个场换个主角,老瓶装新酒,一遍一遍演义。
今日他意气风发,乐在其中,誓要问鼎天下。但百年后王朝或积弱难返,或藩镇割据,最终还是要落得家国俱灭,徒留下名号和传说于世。若青史留名,受人敬仰就是人生最高的奖赏,那又何必非要挑这条最难的路呢?更何况即使青史留名,可多少开国之尊、中兴之主,也只和那医圣、诗仙、花魁等人齐名于书。更有甚者,荒诞不经的亡国之君、有才无能的天下共主也能名列其中。怀揣平天下的雄心,最终只落得与下三流角色一般供人谈论,何其可叹可笑。
“嗯?”年轻人心头一惊,额头竟冒出些许冷汗,他眯着眼看向和尚:“大师好手段,三言两语竟差点毁了我的道心!”
“我是个和尚,哪毁得了道心。”和尚嘿嘿笑道,“殿下智慧无双,自然明白,难道我不说,这些事就不存在吗?”
“这千古难题,始皇帝都难解,何况我等。”虽然这么说,但他的声音已不再倨傲。
“非也,始皇帝难解,只因他是第一人,如果能要求他下推千年?但我等有千年的见识和积累,却始终改不了历史车轮之辙,究竟是我们比千年之前的人更不智,还是我们的欲望比他们多了太多?”和尚说地很轻很慢,平淡地就像在说今晚饭桌上的某道菜很好吃。
“大师的意思,你有法可解?”年轻人笑问道。
“许多人都认为自己有办法,但要么想错了,要么做错了。这本就是要几代人共同戮力为之,但人生何其短,怎能指望一人一生就能攻克?”和尚依旧淡然。
“看来是我小觑大师了,失敬!”年轻人听出他的敷衍之意,骄傲的他也不愿追问,便换个话题“此次事关重大,蒲六如议员可准备妥当?”
和尚摇摇头,道:“和尚不知,此次夜见,只是和殿下知会刚才那件事。”停顿了一会,和尚感叹一声:“此前也为传言所误,直到见到世子,才知他真是个奇人,只可惜”和尚叹了口气,起身双手合什,向年轻人行礼辞行。
年轻人一愣,没想到和尚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毫无痕迹可言。但他也不敢倨傲,一齐起身相送。三人走出舱门时,和尚停下脚步,轻轻说道:“慧极必伤,殿下当引以为戒。”不等年轻人的答话,和尚带着同伴出了船舱,跃入河中,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年轻人望着朦胧河面,河中倒映着半遮的月,照着夜云明暗起伏,勾勒出一张笑靥如花的俊美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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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东西,是个人!就是之前去空手帮出卖了我的那个和尚。”约书亚差点没忍住踹他一脚。
“又是那个和尚?上回把你卖给空手帮,这回把你卖给万无一,他卖你卖得挺熟练啊!你欠他八万两金子吗?”汉斯不放过机会嘲讽。
“欠的不是钱,是命。”约书亚心里暗念一声。但他不想纠缠于此,便说道:“先不管花生怎么知道的,现在的情况是两批南晋军械都是万郡长这边先发现的,这对佑护军非常不利啊。不管南晋是通过什么手段把那么大批的军械送过江,还藏得如此隐蔽,少不了内部人的暗中勾结。而既然是佑护郡发现的,自然不可能是佑护郡和万如一做的,矛头只可能指向佑护军了!”
“所以他们才会着急今晚就要验收三溪的军械吧?”汉斯点头道,“先不管他们是如何做到的,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三溪是意外,河谷呢?”赛琳问了一个问题,约书亚和汉斯也面色凝重起来。他们自己非常清楚,发现三溪军械纯属是无心插柳,要说到底,还是那个龙符引起的。但河谷区的军械被发现,如果也是个意外,那整件事很可能就不是意外了。
“传言是河谷区一个治安员发现荒山里有陌生人出没,冒着生命危险进山打探,才发现了山洞里的军械,为此还差点被陌生人击毙。而这批军械竟然是从海上运来,再经山里的一条鲜为人知的小路运送进来。”汉斯说道。
“这剧情我很熟啊。”约书亚哂笑一声,“那八成就不是真的了!明天见参谋长的时候,我得好好问问,这件事很有可能是破解的关键。”
“还有,就是这个了”汉斯见状,也拿出了龙符,这又他们的一个未解之迷。
“如果那两批军械有关,那它就是一把钥匙,一把启动那些兵器的钥匙。”约书亚忽然哲学起来。
“什么意思,那些兵器被它开了后,会自己杀人吗?”轮到汉斯白了约书亚一眼。
约书亚摇摇头:“我的意思是,那些军械是死的,但用他们的人得是活的,而这个鱼龙符,就是决定那些人要不要动手的机关。”
“有道理。”汉斯这回听明白了,“那只要它始终在我们手上,是不是谁也兴不起风浪来?”
“看起来应该是,但现在我们不知道本该动手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以何种方式动手。按理说军械入库,难不成他们还能打进军营抢兵器?有那本事,他们还要兵器做什么?”约书亚在自己的思路里走来走去,都是一个死胡同。忽然他余光发现赛琳欲言又止,好奇她如此少见的作态,便问道:“赛琳,你有什么发现?”
赛琳犹豫了一下,说道:“有没可能,他们就是想让军械入库?”